第六十七章 原諒

  看著眼前令人心酸的這一幕，落天示意屋內二人稍等片刻，便轉身出了屋門。

  快步行過老鼠窩的破舊道路，落天心中熱流涌動，幾乎就要滿溢而出。

  過了些許時候，谷娘正在屋內收整，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轉頭看去，不由大吃一驚。

  落天正站在門口，單手扶牆，整個人都疲憊不堪，屈膝彎腰大口喘氣，而另一隻手卻直直伸出，遞出一個紙包，上面還略有水漬侵襲的痕跡。

  伸出二指捻起一小塊這柔軟黏糯的食物，將其輕輕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雖其味甚淡，但卻自有一股清甜香味，包裹在外的植物寬長葉片已被盡數解開，屋內滿是清香。

  落天坐在矮桌旁邊，嘴中嚼著一小塊這奇特食物，看著低頭認真吃著的谷娘和婆婆，心中略覺舒坦，臉上也泛起笑意。

  費了好些心思，落天方才在善城街道上找到這吃食，既是特意為這一老一少而買，落天心中也自有一番思慮，味道太重，難以咀嚼或者不易消化的食物自然是不適合。

  索性他看到路邊有小販在賣這奇特食物，聞其清香，落天也被吸引駐足，待親口嘗過之後更是大喜，連忙要小販打包數個，這才快步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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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老人家吃的稍微急促了一些，忽然咳聲不止。

  谷娘連忙放下吃食，快步走過，從角落裡拿出一個尚還完好的瓷質容器從屋內的一口水缸中舀出一罐清水遞給老人。

  落天目光追著她的身影，隨後轉移到被放置在桌上的瓷罐上。

  雖然邊緣處沒有缺口，但此刻近看，才發現側面猶有斷口，原先應該是握把處的地方只剩下一方泛黃斷面。

  看谷娘費勁但卻熟練的將盛有清水的瓷罐推向桌子正中，落天心中黯然。

  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浮現出香草面容。

  那女孩也是好不容易才做上了那份侍女工作的吧。

  「谷娘。」落天淡淡出聲，努力裝出一副困惑的樣子。

  埋頭吃東西的谷娘抬起頭來，看著落天，嘴上咀嚼不停。

  「？」

  雖不發聲，但其模樣分明是在詢問落天有什麼事。

  「我打算在這老......這裡轉一轉，」落天咳嗽一聲，「但是不是很清楚這裡的地形，而且也害怕被人當成壞人糾纏，待會你能不能陪陪我。」

  谷娘咬了一口食物，依舊只是看著落天，臉頰鼓動不止。

  「當然，這是在麻煩你當導遊，」落天忍不住暗暗搖頭，「我會付給你錢的。」

  聽到這話，谷娘方才含著食物抿起嘴唇泛起燦爛笑容，連連點頭。

  這孩子將來一定大有出息。

  落天心中想道。

  「那裡，是墨鋼大哥費了好大功夫才偷偷叫人來打的水井，花了不少錢呢，是我們這裡的寶物。」

  落天抬頭看向被谷娘叫做「小廣場」的地方。

  不過是這老鼠窩裡略微寬敞一些的一塊空地而已，雖然被谷娘以「小廣場」稱呼，但按成人步伐丈量，也不過十數步而已。

  地面倒是鋪上了各種各樣的磚石，踩踏上去雖然因為貼合不夠嚴密偶有晃動，但是已是這裡少有的堅硬地面。

  看那樣子，大概是從這老鼠窩各處廢棄房屋收集而來的磚石吧。

  而這空地正中，便是有一顯眼凸起。

  那半人高的圓筒，與連接在上，此時耷拉一旁的細長鐵棍，落天倒是識得此物。

  利用壓力將地下水源抽出的壓水井。

  看著谷娘興致勃勃的模樣，落天忽然來了興致，走上前去抓住細長鐵棍上下揮動。

  不料水井中只是發出兩聲氣流被擠壓的吭哧聲音，完全不見半點井水湧出。

  谷娘嘴中嘖嘖出聲，對落天揮揮手，落天識趣讓開。

  看著谷娘站在壓水井旁，卻不壓水，而是先彎下腰在旁邊的一個水缸中舀起一些水，倒進水井之中，方才費力的壓動鐵棍。

  片刻之後，便有清冽井水流出。

  示意落天接手，谷娘便自先跑開，繞到前方去掬水洗臉。

  一壓之下落天才覺出其中所需力道之大，大覺驚奇。

  片刻之後，二人交換位置，落天也學著谷娘的樣子結果井水往臉上潑。

  出乎人意料的冰涼觸感，落天只覺得心中平靜，仿佛這兩日被影響的煩躁情緒也被澆熄撫平。

  「谷娘，」落天抬起頭來仰面朝上，任憑陽光傾斜臉上，「你知道選為祭品是什麼意思嗎？」

  半晌無聲，唯有潺潺流水。

  「嗯，知道。」

  傳來的聲音雖然依舊輕鬆活潑，但是其中卻又掩飾不住的決意。

  她心中一定十分害怕吧。

  怎麼會不可怕呢。

  落天扭頭看向谷娘，不顧髮絲水滴垂落，濕了衣衫。

  面對落天凝重眼神，谷娘也不由愣住，片刻之後，才抿著嘴唇對落天擠出一個笑容。

  落天也發出一聲輕笑。

  只是二人眼中均無笑意。

  「我答應了墨鋼，會幫助你們。」

  谷娘面色一怔，睜大了雙眼。

  「我可不是一般人！」落天誇張的一笑，走過去伸出濕漉漉的一隻手按住谷娘的捲髮，「你不用成為祭品，可以和婆婆一起生活下去，我保證。」

  「我保證。」

  落天重複了一遍。

  「怪不得墨鋼大哥對你那麼不一樣......」

  谷娘低垂下頭，聲音卻逐漸低小，最後細不可聞。

  落天摸著谷娘的頭，手上無盡溫柔。

  忽然谷娘揮起雙臂，大力推開落天，力道之猛個，落天幾乎站不住腳。

  細碎腳步踩過，谷娘瘦小身影拼命的壓起水井，清水撞擊地面的悅耳聲音響起，陽光下仿佛銀色長帶一般的清流湧出。

  谷娘迅速轉到前方，捧起清水來往臉上澆去。

  片刻後仰起頭來，落天再看到的已是可與日月爭輝的燦爛笑臉。

  臉上水痕蜿蜒。

  在老鼠窩反覆逛了數遍之後，落天心中終於有了打算。

  二人踏著夕陽並肩朝回走。

  地上仍有坑窪水窩，以至於兩人走起來時而靠近，時而錯身。

  落天看著眼前有著少許爛泥的小坑，正要朝旁邊落腳，忽然一聲驚呼，谷娘瘦小身體靠了過來。

  看著谷娘得逞的笑容，落天無論如何也沒有怒火，抬起腳來，已經滿是黑泥。

  扶住路邊的民居，落天仿佛野馬抬蹄一般將弄髒的腳使勁朝後甩。

  「我原諒你了。」

  落天抬起頭來，一臉詫異。

  「是你緊追著我不放我才會被人抓到的，我原諒你了。」

  落天只得發出一陣苦澀又無奈的笑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