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不會再離開

  林驀蘭排上了登機的隊伍，雖然只有這一班飛，但旅客還是很多，廣播裡方一通知就全部涌了過來，像是上公交車一樣拖著身子往前擠，生怕位置被人搶跑。

  林驀蘭皺著眉頭，有些瘦弱的身體在人流里勉強維持住平衡。另一邊的出口處湧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旅客，是海城飛過來的，接機的人和出來的人湊到一起，說話呼喊的聲音格外大，林驀蘭餘光似乎看見那邊出口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只是一閃，等她想要回身捕捉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登機口近在咫尺，隨著隊伍漸漸接近安檢員，隊伍也開始不再擁擠，林驀蘭一步一步往前走著，終於輪到她，林驀蘭心裡悄然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牌子遞過去。

  誰知安檢員還沒接到，旁邊忽然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林驀蘭手裡的東西硬生生搶了過去。

  林驀蘭一瞬間有些傻眼，都到了這裡了怎麼還有旅客想要插隊，她回頭正要說話，聲音卻一下子堵在嗓子眼裡干啞著。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陸修遠把她的東西抽了過來放在手中，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他見林驀蘭不說話，氣急敗壞道：

  「林驀蘭，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想跑到哪裡！」

  

  好不容易找到她？

  林驀蘭心裡震驚了一下，原來一直都在找她嗎？

  所以，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找自己？在他被陸氏撤職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自己？

  他有些瘦了，嘴邊冒了一些青茬出來，月余未見，他身上的變化這麼大，從昨天出事到現在，原本朝氣蓬勃氣場強大的陸修遠身上已經有了些頹然之勢。可是，他眼裡的深沉還是沒有變，尤其是對上她的眸子時，裡面的如潮水般涌動的情緒簡直要淹沒林驀蘭。

  一股異樣的情緒湧上來，林驀蘭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就那麼呆呆地看著陸修遠不說話。

  陸修遠好看的眉毛皺起，看著林驀蘭：「怎麼不說話，我告訴你，這次休想再跑！」

  林驀蘭看了他好幾秒，慢吞吞道：「我就沒想跑。」

  她視線落在陸修遠手上，陸修遠順勢看過去，上面清楚寫著蘇城——海城。

  原來是回海城，陸修遠同樣有些震驚。

  以他對林驀蘭的了解，她這樣狠心冷血的人，一旦選擇離開又怎麼可能會回去，可是她現在這麼做了，海城還有什麼值得她冒險回去的呢？

  陸修遠想起了林驀蘭方才回頭時眼裡一閃而逝的驚喜。

  所以，她也是在期待著自己的嗎？

  陸修遠覺得一股暖流在身體四肢各處流竄，冰冷了一整天的身子瞬間活了過來。

  只是，依舊嘴硬。

  他目光從手上移開：「還算你有良心……」

  林驀蘭：「……」

  默默低下頭，林驀蘭沒有說話，陸修遠也沒說什麼，相顧無言。

  身邊人早就開始騷動了，林驀蘭排著隊卻遲遲不進去，身後的人早就開始推搡。

  「還進不進啊，這後邊兒還有人呢，注意點公德好哇！」

  連工作人員也開始發話：「你們兩個，不進去就到一邊去，不要耽誤別人。」

  趕行程的人大都比較著急，且這個小機場裡面的人更加急躁，說起話來有些不好聽。

  林驀蘭沒覺得有什麼，本就是她阻礙了別人。可陸修遠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指責過，從來都是別人給他讓路，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吼他陸總了。即便此時剛剛被媒體報導他一夜之間傾家蕩產，也絲毫不落魄。

  驕矜了二十多年的脾氣，是不會收斂的。

  陸修遠冷眉一橫，一下子散發出強大的氣場，嚇得周圍旅客往後一縮，又伸出手指連連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

  陸修遠還想說話，被林驀蘭趕緊拉到一邊，再耽誤下去怕是他們兩個就要被當做破壞公共秩序的人帶走處理了。

  林驀蘭拉住他的手腕，一路走到人少的地方才放開。她氣喘吁吁地，看著陸修遠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良久，才終於說出了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還好吧？」

  她本來想問「你還好嗎？」，但是又覺得這話太矯情，於是改了一個語氣。

  本以為他會客套地回一句，可誰知這男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忽然一把將她擁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男人身上清冽又帶些菸草味的味道瞬間將她包裹住，他下巴上的小胡茬還扎到了她的側臉，痒痒的，有種心動的感覺。

  陸修遠的聲音響在她頭頂上方，通過她的頭蓋骨傳過來，帶著低沉的嗡鳴。

  「林驀蘭，我一無所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林驀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從他語氣里聽出了一絲茫然。

  可他是陸修遠啊，怎麼會不知所措呢？

  林驀蘭忽然一陣心疼，抬手環上了他的背，輕輕抱住。

  「沒事，你還有我，還有林昀。」

  陸修遠沒有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事實上，這應該是她的第一次表態，一種巨大的驚喜襲來，陸修遠簡直開心的不知所措，用力將她抱的更緊。

  「當真？你真的不嫌棄我嗎？真的不會再離開了？」陸修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啞著嗓子問。

  林驀蘭心裡一陣悸動：「不會了，你看，我本來就是要去找你的，上天賜福，沒有讓我們在機場錯過。」

  林驀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終於不再迴避自己的感情，終於把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眼前這個男人，是那個在自己面前霸道到極點，又幼稚到極點的男人；是那個即便毒舌，卻還是會在危急關頭一次一次救自己的男人；是那個在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會心生嫉妒的男人；是那個在聽到他出了事之後，心裡會急的難以控制的男人……

  她終究，心裡是有他的啊。

  被她親口承認此時出現在機場的目的，陸修遠心裡的歡喜更甚，他連話都說不出，只能一味用力把林驀蘭抱的更緊，幾乎要將她融進骨血里。

  周圍有行人陸續走過，斜眼看著這一對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緊緊摟抱的情侶，半是艷羨半是嫉妒。

  林驀蘭被他箍的喘不過氣：「你，你……你鬍子扎到我了！」

  陸修遠這才把頭抬離她的頸間，衝著她展顏笑了一下。

  這一笑，林驀蘭只覺得整個偏僻簡略的機場瞬間流光溢彩，像是有無數鎂光燈在這裡按下快門，漂亮的耀眼。

  然而，陸修遠的笑容卻在這時候又凝了下來，林驀蘭奇怪問道：

  「怎麼了？」

  陸修遠看著她，眉頭皺起：「我現在沒有八千萬了。」

  林驀蘭更奇道：「要八千萬做什麼？」

  陸修遠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砸你。」

  林驀蘭：「……」

  看著她幽幽的眼神，一瞬間福靈心至，明白了他是在計較自己簽了陸老爺子合同的事。

  林驀蘭看著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抱歉啊，我現在也沒有八百萬養你的，陸先生要和我一起上班嗎？」

  陸天財給的那八百萬她收下之後轉手就讓簡寧捐給了慈善機構，並沒有留用。

  林驀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把「陸先生」這個稱號脫口而出，等意識過來的時候，陸修遠看著她的眼神里已經帶上了一層「啊你居然叫我先生原來你早就中意我」的意思。

  陸修遠唇角彎了彎：「好啊，陸太太。」

  聽見這個稱號，林驀蘭的臉瞬間爆紅，像是新婚夜剛進洞房的新娘子，又緊張又期待。

  陸修遠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紅臉頰，終於想起來兩人這是在機場，天已經漸漸涼了，機場空曠，即便打著暖氣也寒氣逼人。

  陸修遠張開大衣將林驀蘭包在裡面，兩人的身體在大衣裡面緊貼。

  「快點帶我回家吧，陸太太！」

  林驀蘭的臉紅的更甚，伸手推了推他沒推動，只好低著頭跟著他出去打車。

  兩人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林昀在鄰居家睡著了，林驀蘭不好意思地敲開了鄰居家的門，將林昀抱了回來。

  和鄰居在門口道別的時候，陸修遠就站在林驀蘭的身後，夜色將他的身影遮擋了一半，鄰居穿著睡衣往外探頭看了看還是沒看清，朝林驀蘭問道：

  「這位是？」

  林驀蘭張了張嘴，卻只是咬了咬唇，她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陸修遠，要說是她男朋友，可兩人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就這一陣的親密還是剛才在機場才拾起來的，可兩人卻已經有了個半大孩子，林昀此時還躺在她懷裡呢。

  林驀蘭支吾了兩下，沒出聲。旁邊的陸修遠一陣皺眉，承認他的身份就這麼難嗎？

  沒等林驀蘭準備不答而別，陸修遠自己在身後出了聲。

  清冽醇厚的男音響起，帶著貴氣和禮貌。

  「你好，我是驀蘭的老公，林昀今天辛苦你照顧了。」

  鄰居雖然沒有看見他的臉，可已經被聲音折服，她看著臉頰緋紅的林驀蘭，恍然大悟：

  「我說嘛，阿蘭這姑娘怎麼一個人帶著孩子，原來老公一直沒過來呀，這下好啦，阿蘭，有人幫你帶孩子了，而且你老公聽聲音好年輕哦！」

  「林驀蘭客氣地點了點頭，臉上仍然有些害羞。

  和鄰居道了別，林驀蘭瞪了陸修遠一眼，她都還沒準備好，他就這麼大咧咧地說出來了。

  陸修遠卻不顧她的眼神，這個女人看來是靠不住了，要想有名分還得自己努力啊，陸修遠心想。

  他伸手把林昀從林驀蘭手裡接了過來，林昀已經很沉了，林驀蘭抱一會兒就喘的慌。

  林昀睡夢中被人挪動了好幾回，意識已經是模糊，他再次被挪動到陸修遠懷裡的時候睜眼看了一下，剛好到路燈底下，林昀恍惚看見了陸修遠的臉。

  小傢伙以為是在做夢，心裡激動極了，張嘴叫著爸爸，然而最後出來的是兩句蚊子音，林驀蘭陸修遠兩個人相視一眼，啼笑皆非。隨後林昀又動了動，在陸修遠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睡去，只是閉眼之前兩隻手環上了陸修遠的脖頸，抱的緊實。

  「爸爸。」

  這回說的倒是清楚，林驀蘭抬眼看過去，小傢伙已經再次沉入夢鄉。

  「嗯」陸修遠應了一聲，將他用風衣裹好。

  兩人並排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面，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兩個人步調一致的腳步聲，明明夜風冷的刺骨，林驀蘭卻感到一股濃濃的暖意將自己無聲包裹。

  兩人的身影被路燈拉長，拉長，拉長，直到與黑夜融為一體。

  次日，林驀蘭醒來的時候陸修遠已經不再身邊了，一陣愣怔，要不是枕邊和身側的被窩裡還殘存著他的味道和體溫，林驀蘭幾乎要以為昨天的一切只是場夢。

  夢裡她談了一場戀愛，夢裡她幸福終老，夢裡的她不再寒冷。

  林驀蘭抬眼掃了一下，房門邊的衣架上還掛著陸修遠的大衣。

  所幸，一切都是真的。

  時間還早，林驀蘭起床開始做早餐。

  也是奇怪，明明從前一直忙亂的早晨，忽然變得這樣安寧和諧。

  她將麵包片烤好的時候，林昀頂著一頭蓬亂的頭髮從臥室跑出來。

  「快去洗漱，雞蛋馬上就煎好了。」林驀蘭打著火對林昀說話，林昀卻沒有立即答應，而是一臉興奮地衝著林驀蘭大喊。

  「媽媽媽媽！我昨天夢到爸爸啦，他還抱著我從李阿姨家回來！」

  林驀蘭噗嗤一聲笑了，手裡的蛋差點打歪。

  「真的嗎，那昀昀有沒有在夢裡面叫爸爸呀？」

  林昀得意地挑眉，小小年紀做起這個動作格外地有趣。

  「當然啦，我還抱著爸爸的脖子呢，爸爸的懷抱好暖和！」

  林驀蘭一邊熟練地煎著蛋，一邊扶著流理台笑，對林昀的「夢境」不做評價。

  林昀還以為她不信，正要著急，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走進來，在林昀身邊站定。

  高大的身影籠罩在林昀頭上，崇拜了許久的熟悉聲音再次響起。

  「小子，讓我聽聽你夢裡是怎麼叫我的。」

  林昀回頭，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