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陰影中的真相（6）

  強烈的情感衝擊不只讓小春渾身疲憊，就連於重安也感到很累。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彼此沉默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此時，一陣輕微的響聲傳來，小春如同一隻乖巧的貓咪蜷縮著身體，側身靠在於重安的手臂上。

  「能抱抱我嗎？」

  「好。」

  於重安伸手將小春摟住，感受著綠色秀髮上傳來的發香，然後輕輕拍著小春的後背。

  這個方法是當時他從小春那學來的，為的是哄小冬睡覺，據說能讓人快速平靜下來。

  輕拍，輕拍，輕拍……

  小春將頭埋在於重安的胸前，臉上的淚痕已經變干，但遺留下來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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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閉目享受著身後傳來的微微震動，感受著近在咫尺的體溫，不斷平復著心情，有一種小時候躺在母親懷抱里的感覺。

  回想起那段年幼的記憶，當初的母親還很溫柔。

  沒有囚禁她，也不會抽打她。

  不用學那些愚蠢的魔法，也不用在那暗無天日的房間裡獨自待著。

  那時的她是快樂的，即便短暫，也能令她時常回味。

  如今在於重安的懷抱中，她找到了和小時候一樣的感覺，身心都覺得無比安穩。

  但要說那些痛苦的記憶對她沒有影響，那肯定是假話。

  可從於重安那些近乎瘋狂的宣洩話語中，她立刻體會到了這個男人的苦楚。

  他們都只是被命運裹脅的棋子，誰對誰錯又如何能清楚的分辨出來呢？

  她從來沒有像其他三個孩子一樣有過明確的目標，生活也不過是隨遇而安。

  但現在的這一串事情發生下來，讓她有了一個清晰的想法。

  於重安需要被拯救。

  她不知道是否還有下一次的時間重塑，即使有，境況肯定和現在很不一樣，而且她可能也不會再記得這些事情。

  所以她只有這麼一次機會。

  頓時，大量的思緒在她腦中擴散，她想要找到一個讓於重安餘生都會快樂的方法。

  為此，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你現在能誠實的告訴我一切了嗎？」

  於重安短暫的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說道：「恩，你問什麼我都會回答你。」

  「這些年來，你對我們的照顧都是出自真心嗎？」

  「一開始不是，但後來是……我原本的計劃只是保護你們順利度過幼年期，可不懂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認真考慮什麼東西對你們是最好的，並盡我所能的做到。」

  他刻意挖掘小春的愛好，教導小夏獲得更強的力量，保護小秋與雷澤之間的羈絆繼續存在，還有陪伴小冬並允許她做各種生意，都是為了讓孩子們獲得對她們而言最好的東西。

  「你原本不是這樣的人，但後來為什麼變了，是喜歡我們嗎？」

  於重安想了想，「應該是吧，現在回家聽到你們的笑聲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即使我離開家的時候，我也一直掛念你們。雖然我一開始確實是帶著面具和你們生活，但後來那張面具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這些回答讓小春不斷修正著內心的方案，並從這些正面的反饋中看到一個光明的未來。

  接下來她又問了許多問題，得到的答案都是她樂意聽到的。

  不過還有一個一直壓在她心頭的疑惑沒有解開，雖然有些莫名的擔憂，但卻不得不問。

  「你對奇妙做的實驗，是為了什麼？」

  於重安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給出了答案，「為了將你們提前送回阿斯卡利法，而這件事我已經完成了。」

  「什麼！」

  小春一驚，瞪著一雙眼睛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語氣有些顫抖的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

  「啊？」

  「我之前無意中發現奇妙的心臟很奇怪，便將她帶回實驗室分析，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結果很順利，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得到阿斯卡利法的準確坐標，到那時我就能將你們安全的送回去。」

  「……」

  「大概還有兩三周的時間吧，我們在一起的生活便要落下帷幕了。」

  「怎麼這麼快……我……」小春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眼神黯淡無光。

  於重安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淡淡的說道：「讓你們安全回去是我一直以來的目的，我必須要這麼做。」

  「那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們明明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相處，你為什麼要提前結束呢？」小春有些急了。

  「因為你們繼續待下去可能會遇到危險。」

  「什麼危險？」

  「一場席捲地球的災難……既然有了妥善解決你們安全的辦法，何必還要留下來冒這個險呢。」

  「可是……」

  「不用可是，」於重安直接將小春打斷，「我已經決定了。」

  小春帶著痛苦的神色，咬著嘴唇沉默不語，顯然對這個安排很不滿意。

  兩人的沉默不斷蔓延，就在這時，於重安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我現在有一個夢想。」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讓小春莫名抬頭，默默的聽著這完全銜接不上的話題。

  「我曾經是一個孤兒，喝著街邊的廢水，用破爛的箱子在大冷天裡抵禦嚴寒，當時我曾經希望能擺脫那種悽慘的狀況，過上安穩的生活，後來在孤兒院的日子還算不錯，可卻是短暫的。」

  「長大後，我成了一名士兵，遇到了一個心愛的女人，我們彼此許下過誓言，也幸福過一段日子，可最後還是破碎了。」

  「我在惡魔的逼迫下親手殺了她，並看著所有的戰友慘死。」

  「之後我為了變強，像一個瘋子一樣獵殺各種魔物，為的就是獲得強大的力量來報仇。」

  說到這，他淡淡一笑，「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應該是有精神病吧，居然能一刻不停歇的在幾十年的光陰里持續殺戮。」

  「就在我殺到麻木的時候，我在異世界碰到一個村子，那裡的居民長得很嚇人，但卻很和善。」

  「它們願意接納我，讓我成為它們中的一員，而我也想著停下來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

  「可意外的是，時間突然的重塑讓我再次被打回原形，然後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需要解決導致時間重塑的原因。」

  於重安低頭看了小春一眼，目光閃爍，「而那個原因，就是你們四個的安全。」

  「經過我的觀察，你是最穩定的，小夏和小冬的問題也不算大，最讓人擔心的是小秋。」

  小春接過話頭，回答道：「是因為她的性格嗎？」

  「恩，她太敏感了，我不得不選擇跟在她身邊認真對待，可最後還是失敗了。」

  於重安無奈的嘆了口氣，「接著在新一輪的時間裡，我發現了一處地下迷宮，那裡的光線能讓生物變得愉悅，所以我就將你們四個全部鎖在了那裡，以此保障你們不會失去生命。」

  「但我不知道的是，你們的性格在被關押了幾十年後變得扭曲，最終釀成了你們死亡的發生。」

  「那一次的失敗，讓我認為問題出在我的身上，在繼續追求更強大力量的同時，我也在研究你們身上返回阿斯卡利法的秘密，可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

  「接連不斷的失敗讓我很痛苦，在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同樣的事情後，我累了……」

  於重安的聲音很輕，但落在小春的心裡卻很重。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我的夢想一直在變，從一開始只是希望能有頓飽飯，到獲得強大的力量，再到渴望你們安全返回，但到了最後……」

  他是個罪人，可在這漫長的監禁中，他始終看著鐵柵欄外的天空。

  「我想要自由。」

  他身上的擔子太重了，逼著他從一個沒有天賦的普通人一步步走到現在。

  每每看著別人的死亡，他總會感到羨慕。

  所有的孤獨、悲傷、愧疚、絕望以及所有令他扭曲的東西，只要他死了，全都能煙消雲散。

  他想要獲得一個長久的安寧，從禁錮的時間中解脫出來。

  哪怕是通過死亡。

  「……」

  小春哭了。

  心頭仿佛被一顆巨石壓住，讓她渾身顫抖的低聲抽泣。

  她心裡有一肚子的話，但此時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如果死亡是於重安一直以來的夢想……

  如果她希望這個男人到達幸福的港灣……

  如果，她愛他……

  「我會幫助你的……」

  小春緊緊的將他抱住，把這一刻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記憶里。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