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個都沒有（1）

  在一瞬間的功夫，小秋就變了。

  她的變化不止限於她的表情，就連眼中都充滿了陰鬱，身上散發著一種常人都能察覺到的悲痛。

  

  這和於重安以前的樣子太像了。

  她微微低著頭，從於重安座位旁邊走過，一步一個腳印踏上了舞台中央。

  學員們開始竊竊私語，讓於重安聽到了類似「她什麼都不懂」之類貶低的話語。

  當小秋站在舞台的麥克風前，吳成明看了一眼手中的個人資料，第一個開口。

  「於小秋學員，你沒有第一次試鏡的記錄，所以我向你確認一遍，是要申請宣講員的位置是嗎？」

  「……是的。」

  然後他掃視了一眼小秋，準備用語言刁難一下對方。

  但一旁的何俊秀似乎有所察覺，立刻將他打斷。

  「你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她是我找來的。」

  接著不等吳成明回答，直接轉向小秋：「請你開始宣講第一章的部分。」

  吳成明做了個皺眉的動作，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小秋深呼吸了幾口，然後朝著麥克風念出自己練習了千百遍的台詞。

  鏗鏘有力又充滿悲涼的文字在小秋口中緩緩吐出，像一擊重錘砸在所有人心上。

  「有三十九個國家從世界地圖上消失。」

  「戰爭留下的是鮮血、是落寞、是毀於一旦的家園，更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弱者總是會被強者獵殺，不得不在世間苟延殘喘。」

  當念到這裡，何俊秀就確定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在衝擊著他。

  這種感覺從他的腳尖升起，順著腰部直衝腦門，甚至連手指頭都變得酥麻。

  在之前的第一次試鏡的時候，何俊秀就在想，自己是否太過貪婪。

  他一直希望擁有一個完美的舞台，一個能讓觀眾心潮澎湃的表演。

  但即使在他多年的職業生涯中，「完美」也是屈指可數。

  那不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的境界，而是隨著舞台本身的生命力自然形成的東西。

  在注重情感宣洩的演講舞台上，也許人類根本無法向別人傳達超過某個閾值的情感，直到今天，何俊秀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完美」。

  隨著小秋的聲音不斷在舞台上傳來，何俊秀的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那些失去親人的悲傷，對戰爭的痛恨和哀嘆，以一種平靜而令人心碎的方式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和哭泣所散發的感情不同，僅僅是單純的聲音，就讓聽眾仿佛聯想到了無數次的風吹雨打和世界破滅後的重生。

  小秋的聲音，就像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她是如何做到的？

  震驚中的何俊秀根本無法理解。

  因此他試圖分析聽到的每一個詞，但卻不由自主的被演講本身所吸引，腦子裡已經忘記了分析這檔子事。

  當小秋對第一部分的台詞的演講完畢，會場中靜悄悄的。

  過了許久，何俊秀才回到現實。

  他握緊了拳頭，內心的澎湃無以加復。

  對，就應該是這樣子！

  只有達到了這個層面，才有可能在全世界頂級的獵人面前，在面對所有人類的是時候，令人信服的說出那句「我們將保護全人類。」

  這是宣言中最核心的一句！

  其餘人也很快回過神，和朱荷表演結束後的掌聲不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震驚，一時半會竟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啪——

  一串柔和、可愛的掌聲突然響起。

  小冬坐在小春的懷裡，生疏的拍著小巧的手掌。

  此時，仿佛魔咒在瞬間被破開，會場內一些人開始鼓掌，而另一些人則開始和別人不斷交談。

  小秋安靜的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緊張和彷徨，眼睛落在了三個評委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於重安將自己的聽力擴散，清楚的聽見三個評委的討論。

  「不可思議，無論是發聲、節奏和語調都表達得極好，但是表情……怎麼說呢，顯得有些突兀，不過很獨特。」

  首先說話的是坐在左邊的選人導演。

  「她讓我興奮，我的每個毛孔都快張開了。」

  何俊秀眼神中抑制不住的興奮，他對小秋的喜愛肉眼可見。

  於重安用【真實之眼】看了一遍，發現選人導演顯示的是「極大好感」，而何俊秀則是「絕對好感」。

  只有右邊的吳明成顯示「絕對厭惡」，在他的眼中已經露出了明顯的敵意。

  接著他便開口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有些東西還是令人感到差勁。」

  「你指的是什麼？」何俊秀微微皺眉。

  「她臉上的表情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讓內容被淡化。」

  「……」

  「而且那個妝容也很奇怪，所以……我覺得也沒有那麼好。」

  何俊秀並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而是冷冷的盯著對方一言不發。

  然而吳明成還嫌說的不夠，繼續補充道：「她太過矮小，壓不住那麼大的舞台，綜合來看，我覺得她達不到我們要求的標準。」

  「什麼？」

  何俊秀有些壓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氣，音量頓時提高了一大截，讓其餘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你說的什麼鬼話？」

  吳明成對於何俊秀的態度很不滿意，雖然他是總導演，但自己可是蓬萊教育部門的高層，沒多少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於是也不客氣的回應道：「你沒看到周圍人的反應嗎，他們有發出任何的讚嘆聲或者驚呼聲嗎？」

  「他們只是旁觀者！」

  「哈哈，總導演啊，我們的目標觀眾就是一群旁觀者，你怎麼能忽視這一點呢？」

  「他們沒有反應只是因為震驚！」

  兩人的意見出現了嚴重的分歧。

  和評委的爭吵不同，台下的學員區很安靜。

  儘管水平各不相同，但都練習了很長的時間，孰優孰劣他們心中早就明白。

  小秋的聲音就像一個經歷了數十年戰鬥的士兵，滄桑又悲涼。

  和她一比，自己的宣講就像在念一部睡前故事。

  由於這個原因，朱荷臉上滿是厭惡。

  她坐在座位上一邊咬著手指甲，一邊用匕首般的銳利眼神瞪著小秋，仿佛想用目光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