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玩火自焚
2024-06-09 11:52:59
作者: 胡曉說
亥時一刻,揚州城,絲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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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漸痕和楊劍生同行去化龍書院參加當年的入院考試,早到了五天,於是便在絲雨軒開了兩間上房。汪漸痕看到絲雨軒三個字,便覺眼前一亮,不用說,裡面有他一直想要的東西。
揚州城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之稱,留下了很多文人墨客的詩句。因為下面三首詩,汪漸痕想起揚州,就蠢蠢欲動,春心蕩漾。
第一首是杜牧的《遣懷》: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第二首還是杜牧的《贈別》: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第三首仍是杜牧的《寄揚州韓綽判官》: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汪漸痕想起「玉人何處教吹簫」這句詩,不免開始盪笑起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兜里沒錢上青樓。楊劍生看到汪漸痕笑成這個德行,立時茅塞頓開。
楊劍生當即問道:「師叔,你想聽聽揚州小曲嗎?」
汪漸痕喜道:「聽啊!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廷花。給我來一首《玉樹後廷花》,還有《古相思曲》和《西洲曲》。」
《玉樹後廷花》為宮體詩,被稱為亡國之音,作者南朝亡國之君陳後主陳叔寶。「後廷花」本是一種花的名,這種花生長在江南,因多是在庭院中栽培,故稱「後廷花」。後廷花花朵有紅白兩色,其中開白花的,盛開之時使樹冠如玉一樣美麗,故又有「玉樹後廷花」之稱。
汪漸痕看到一個打扮妖艷的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大約二十四五歲,那一頭靚麗的黑絲飛瀑般飄灑下來,長長的眼睫毛,彎彎的秋月眉,一雙大大的眼睛攝人心魄,秀挺的瓊鼻惹人憐愛。兩頰微微泛紅,滴水櫻桃般的櫻唇,晶瑩如玉的瓜子臉,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絕美,嫵媚含情,秋波流轉。
汪漸痕朝她眨巴眨巴眼,開始暗送秋波。那女子掩面一笑,嬌滴滴地坐在他們面前。她彈起手中的琵琶,唱起了《玉樹後廷花》: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艷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廷。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這女子的唱腔華彩俊逸,纏綿柔和。她邊唱邊向汪漸痕拋媚眼,把汪漸痕的魂都勾走了。汪漸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勾勾地看著她波濤洶湧的胸脯,笑得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汪漸痕等這女子唱完,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答禮:「賤妾雨菲,拜見公子。」
汪漸痕向她招手:「快坐到我身邊來。我就喜歡你這樣子的。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雨菲於是坐到汪漸痕身邊,倒上一杯美酒:「雨非敬公子一杯!」
汪漸痕握住她的手,順便接過了酒:「美人給我倒酒,我必須幹了!」
楊劍生知道汪漸痕看上了雨菲,便道:「師叔,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了。」
汪漸痕巴不得他趕快走:「行啊!劍生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擔心我!我還可以的!」
雨菲嬌笑道:「公子,我再給你唱一首《古相思曲》吧!」
汪漸痕抱住了雨菲,掐住她的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你坐在我身旁,我哪有心情聽曲啊?」
雨菲掐著汪漸痕的弱肉:「公子取笑賤妾了,賤妾也很鍾意公子。」
汪漸痕把手伸進了雨菲衣服裡面:「那就來吧!天色已晚,我們都該睡了。」
凌虛宮,戰魔峽谷,妖獸館。
張無音完全被火海困住,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真想一口氣衝出去。可惜漫天都是大火,根本沖不出去。熊熊烈火在燃燒,張無音心中的怒火也在燃燒。他也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惜別人還是要他的性命。
張無音怒喝一聲:「我跟你拼了!別以為我好欺負!」
「無音,莫慌!徐公凌在此!」張無音聽到了徐公凌的聲音。
嫣然真仙御劍飛了過來,祭起太陰白玉瓶,念道:「乾坤雨露!」
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下,幽冥鬼火瞬間就被澆熄了。嫣然真仙收回太陰白玉瓶,拔出仙劍來,只是輕輕一揮,一道湛藍的劍芒過去,啄肝神鷹便被削成兩半。
張無音看到啄肝神鷹瞬間被削成兩半,大驚失色:「嫣然仙子果然是一品女真仙,一劍就解決掉了啄肝神鷹。我算是得救了。」
徐公凌和嫣然真仙圍住了膳房大姐,馬家駒飛到了張無音的邊上。
馬家駒問道:「無音,你沒事吧?還好我們回來得及時。」
張無音嘆了口氣:「家駒,我能說我剛才差點就被烤成焦炭了嗎?這膳房大姐看我落了單,存心想要弄死我啊!」
徐公凌早就用天眼看過膳房大姐的經絡,仙家真氣遍布全身,至少也是真仙境的高手。她明明有真仙境高手的實力,卻甘願在膳房當一個女工,實在讓人沒有辦法不去懷疑。徐公凌原先覺得只要不與自己為敵,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膳房大姐沒有給他閉眼的機會。
徐公凌指著她的臉:「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女工,今日為何要過來害我兄弟?」
嫣然真仙用劍指著她:「你逃不了的,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膳房大姐自知不是嫣然真仙的對手,便道:「小嫣然,徐公凌是你的小情郎吧!一把年紀了,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啊?怪不得你不肯嫁給小飛羽,原來是有了這個小情郎啊!」
徐公凌氣得臉色發青:「你別亂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嫣然真仙聽到徐公凌的話,目光哀怨:「小書呆子,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你什麼人?」
徐公凌只是搖頭:「仙子,我這就殺了膳房大姐。以免她壞你清譽!」
嫣然真仙充滿怨恨地望著徐公凌:「小書呆子,你和我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仙子!我永遠都不會騙你!」徐公凌哪裡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他從來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膳房大姐突然發難,一掌拍向徐公凌頭頂:「去死吧!你徐公凌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從來凌虛宮開始,燕長風被無端陷害,他們三人也被發配到了戰魔峽谷。好不容易遇到蕭先生,學了些真東西,八月十五那晚,蕭先生的元神也被神秘人形吸走了。徐公凌甚至覺得他們三人的命運,仿佛一直被別人攥在手裡。
徐公凌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我只不過想在凌虛宮學些仙法道術在身。可惜你們不給我平凡的機會,你們都在逼我。若有一天我修成正果,其實都是你們逼的。你們逼著我在孤獨中堅強,我必成風中神將。」
徐公凌沒有避讓,他迎了上去。
別說小小真仙,就是大羅金仙在面前,徐公凌也會迎上去。
徐公凌的眼神之中帶著茫然,帶著悔恨。
他的內心深處已是一片悲涼,
他的掌中卻產生了一股巨大的能量。
痛苦讓徐公凌覺醒了,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痛苦很壓抑。
一個人想要走出平凡,就必須要走進孤獨。
他苦練《徐風劍法》為了出人頭地。他來凌虛宮之前,想的是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來到凌虛宮之後,想的是平平淡淡,隨遇而安。可惜徐公凌也好,馬家駒和張無音也罷,他們的成長之路註定不會平坦,註定不會一帆風順。
徐公凌大喝一聲:「雙龍搶珠!」
膳房大姐的掌中出現了一條烏梢蛇。
徐公凌的雙掌中出現了兩條大風龍。
龍蛇相對,狂風大作,風沙走石。
徐公凌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紅光閃閃的大篆體字。他出完這一掌,自己也站定不住,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他的頭髮也在風中飄散開來,像是瞬間綻放的黑玫瑰。兩條大風龍的顏色和往常不同,這一次赭紅色的大風龍呼嘯而去,頃刻間捲走了烏梢蛇。
嫣然真仙認得這個「風」字,徐公凌額頭正中出現的正是一個「風」字。嫣然真仙收回了仙劍,她知道她不用出手了。膳房大姐有十條命,也接不住那一掌。瞬間的風神附體,足以毀天滅地。
嫣然真仙扶住徐公凌,自忖道:「小書呆子,原來你是風神將轉世,怪不得她要殺你。我會用一生守護你,為你而活,為你而戰。」
赭紅色的大風竄進了膳房大姐的體內,冷冷的風刃,在她體內無情地掃蕩著。剎那間,她只覺腹中仿佛有劊子手拿著大刀在亂劈亂砍。膳房大姐中了這一掌,口吐鮮血數升,五臟六腑全被剁碎。
膳房大姐也看到了徐公凌額頭上的「風」字:「風神將轉世果然厲害,眼下我殺不了你。早晚你會死在我手裡。」
張無音罵道:「死到臨頭,還這麼嘴硬。家駒,上去砍死她!」
馬家駒見到膳房大姐想要逃走,喝道:「別跑!火分身!」
藍藍的火分身完全把膳房大姐包圍住了,這一回她和張無音一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處可躲,無處可逃。她也陷入了絕望,害人終害己,玩火必自焚。馬家駒的火分身使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他發現自己沒白和大力鼠妖單挑,他釋放火分身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一倍。
徐公凌想起《左傳》中玩火自焚的典故:
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慾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従,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
公問於眾仲曰:「衛州吁其成乎?」對曰:「臣聞以德和民,不聞以亂。以亂,猶治絲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無眾,安忍無親,眾叛親離,難以濟矣。夫兵猶火也,弗戢(遏止),將自焚也。夫州吁弒其君而虐用其民,於是乎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矣。」
南明離火燒了起來,膳房大姐開了辟火仙罩,擋住了火焰的侵襲。馬家駒見狀,又跑動起來,手指一揮,十幾個火分身又沖了上去。她的辟火仙罩,其實只能抵抗片刻。馬家駒的南明離火極是厲害,很快就攻破了辟火仙罩,開始焚燒她的身體。
藍色的火光,漸漸熄滅了……
馬家駒的刀已經架在了膳房大姐的脖子上:「壞良心的,以前我沒覺得你這麼壞。公凌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你藏得可夠深。」
膳房大姐還在吐血:「我藏得再深,也沒有你們深。你練成了火分身,還是南明離火的火分身。張無音學會了雪霧隱,徐公凌勾搭上了小嫣然,你們藏得夠深。我也是一時看走了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徐公凌苦嘆著:「我們根本不是老虎。人急燒香,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我們是給你們逼出來的。我現在問問你,到底是誰要殺我們?」
膳房大姐望向馬家駒,惡狠狠地說道:「你是火神將轉世,火克木,我本該死在你手裡。你的火分身,破了我二百年道行,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膳房大姐奪過馬家駒的雙刀,插入了自己的腹中。她緊緊握著雙刀,橫豎各剖了一刀,整個腸子都淌了過來,極是瘮人。
膳房大姐大笑:「你們記著,會有人替我報仇的。徐公凌你這個廢物,你一輩子只能讓小嫣然來保護你。」
膳房大姐倒在血泊中,瞪大了眼睛。她這次到戰魔峽谷是為了殺人的,沒想到她沒有殺死一個人,自己反而賠上了性命。鮮血濺了馬家駒一身,馬家駒嚇得鬆開了雙刀。空氣中都是腥甜的血腥味,真是讓人難以成眠。
徐公凌並沒有生氣,他依偎在嫣然真仙懷中,微笑著:「我就是喜歡她,我心中沒有凌虛宮三個字,只有劉嫣然三個字。」
嫣然真仙梳理著徐公凌的頭髮:「小書呆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沒有你,我無法呼吸。沒有你,我食不知味。沒有你,我魂不守舍。沒有你,我夜不成寐。」
徐公凌不敢相信她的話:「真的嗎?我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嫣然真仙冷冷說道:「我的練劍的時候,一會想著劍法的變化,一會滿腦子裡又都是你。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愛情就像一盤棋,棋逢對手,才能見招拆招。誰先動心,滿盤皆輸。嫣然真仙對徐公凌先動心了,徐公凌一直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女子是感性的,男子是理性的。李青絲和劉氏還在凌州等他回家,凌虛宮始終不是他的家。
「從我看到你第一眼開始,你就一直在我心裡。我沒什麼東西放不下。我放不下的只有你。花開花落人如舊,緣來緣去情勝酒。情為何物,生死相許。」徐公凌想開了,他親吻著嫣然真仙的白皙如玉的臉,一邊輕輕咬著她薄薄的嘴唇。
嫣然真仙熱烈地回吻著徐公凌,一溫一寒,一剛一柔。一男一女纏綿在一起,如膠似漆,難捨難分。徐公凌的右手猛地托住了嫣然真仙的頭,左手纏住了她的玉背。嫣然真仙身上的幽香,讓他無法自拔。徐公凌的胸口愈加滾燙,他用舌頭衝擊著嫣然真仙的皓齒,像是在以柔克剛。
嫣然真仙的占有欲比徐公凌更強,她壓在徐公凌身上,親吻著徐公凌白嫩的臉頰。她緊緊地纏住了徐公凌,恨不得把他吃了。徐公凌只好搖頭躲避著,像是一個欲迎還拒的小姑娘。
張無音走到馬家駒邊上:「家駒,你沒事吧?」
馬家駒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無音,是她自殺的。」
張無音探著膳房大姐的鼻息:「我知道,她不想說出背後的主謀,只好自殺。」
馬家駒問道:「剛才她說我是火神將轉世,公凌是風神將轉世,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無音還是那句話:「你問我,我問誰?」
張無音拔出龍紋雙刀,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化仙散灑在膳房大姐的身上,這藥粉藥效很強,剛一沾身,膳房大姐就化成了齏粉,連毛髮都不剩。
馬家駒大驚道:「無音,這是什麼藥?這麼厲害!」
張無音冷冷地笑著:「這是她拿給我,讓我去毒公凌的化仙散。害人終害己,玩火必自焚。她原先放了幽冥鬼火想要燒死我,沒想到反而被你燒掉半條命。」
馬家駒嘆道:「她剛才說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我,真是一個惡毒的老女人。」
張無音笑了:「別想這麼多了,死的人是她,不是我們。可惜沒有揪出幕後的黑手。」
馬家駒朝徐公凌那邊瞥了一眼:「無音,公凌又被壓了。」
張無音哈哈笑道:「嫣然真仙壓公凌,大地壓青天,地動山搖啊!」
徐公凌突然推住嫣然真仙的香肩:「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