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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棄身保帥

2024-06-09 11:52:21 作者: 胡曉說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

  陽氣化作大紅葉,竟成靈寶燒天傘。

  戰功赫赫得恩賜,天魔一戰焚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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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天傘乃混沌開闢以來,盤古大神的陽剛之氣所化,乃至陽至剛的先天靈寶。原本形狀像是一片大紅葉,經過歷代凌虛宮傳功長老強化鍛造,竟開花成蓋,生骨成傘。那傘面上繡著成片的火雲圖騰,極是光彩照人。成業燒天傘一開,便是上仙也枉然。

  只見龍成業撐開燒天傘,念道:「開!」

  漫天的火浪吞天噬地而來,整個戰場已然被熊熊烈火包圍。沖天的大火在戰場上燃燒著,一片火海滿天橫流,瘋狂的火浪一個接著一個,張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侵掠如火,不可遏止。徐公凌和張無音紛紛擋住了臉,等待死神降臨。

  仙藤甲輕而易舉地就被焚化了,徐公凌和張無音都覺得身體快要被烤熟了。場上馬軍步軍一個不剩,全部葬身火海。

  只見龍成業收回燒天傘,念道:「收!」

  火浪漸漸退回燒天傘中,戰場之上,一片狼藉。

  「啊!家駒快砍斷帥旗!為兄守不住了!」徐公凌躺在地上,滿地打滾,渾身上下都是烈火。

  「好厲害的大紅傘!」張無音也連連慘叫著,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烤熟了。

  只聽蕭先生念道:「軍師張無音陣亡,副將徐公凌陣亡。」

  「公凌!無音!我拼了!」馬家駒聽到這個消息義憤填膺,直接使出無晴分兩斷,猛砍帥旗。

  龍成業訝道:「什麼!徐公凌是副將!」

  嫣然真仙御劍飛了下來,祭起太陰白玉瓶,念道:「乾坤雨露!」

  只見兩滴碧綠水珠從瓶中飛出,滴在了徐公凌和張無音身上。徐公凌和張無音只覺一股清涼的感覺襲來,澆滅了自身體內層層翻滾的熱浪。

  鳳成美怒指著龍成業:「師哥,勝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你連先天靈寶燒天傘都用了。你差點就要了他們的命。」

  龍成業冷冷說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沒想到還是中了他的李代桃僵之計。跟我去追!」

  鳳成美看著兩個小青仙被燒得滿地打滾,不免心生同情:「要去你自己去吧!我鳳成美羞於跟你為伍。」

  馬家駒發怒暴斬帥旗,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一共砍了七七四十九刀,帥旗終於斷了。

  龍成業已經追了上來,可惜已經晚了。

  馬家駒指著他怒道:「燒天戰將,帥旗我已經砍斷了。你把我也燒死吧!其實我是主帥!」

  只聽蕭先生厲聲道:「勝負已分!主帥馬家駒砍斷敵方帥旗,勝!」

  於飛鴻也沒有想到徐公凌會讓出主帥的位置:「徐公凌的李代桃僵使得真妙!」

  桃在露井上,李樹在桃旁,蟲來齧桃根,李樹代桃僵。樹木身相代,兄弟還相忘!

  李樹代桃樹而死,原本比喻兄弟患難與共,友愛互助。在軍事戰略上,指在敵我雙方勢均力敵,或者敵優我劣的情況下,用小的代價,換取大的勝利的謀略。

  執法長老贊道:「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隅。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徐公凌甘願讓出主帥,犧牲自己,來換取最後的勝利。如此胸懷氣度,龍成業不能及也。」

  於飛鴻連連贊道:「師父,徐公凌此人腹有良謀,胸懷韜略。這場小戰真比大戰還要精彩百倍。此戰可謂是以小搏大,以弱勝強的典範。」

  如詩也贊道:「這三個小青仙的表現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面對地仙境高手,他們也沒有退卻,勇氣可嘉!」

  嫣然真仙把徐公凌抱在自己懷中,掏出手絹給徐公凌擦眼。

  徐公凌雖然睜不開眼,但聞出了她身上的味道:「我還是陣亡了!劍不如人啊!」

  嫣然真仙冷冷說道:「燒天傘是先天靈寶,換成高自嵐也給活活燒死了。」

  「公凌,聽見沒!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張無音的眼睛也被火光所傷,根本睜不開,火燒火燎地疼。

  徐公凌苦笑著:「差點就被燒死了,總算撿回了一條命!當時我除了大火,什麼也看不見。」

  張無音取笑道:「公凌,你剛剛怎麼不躲啊?」

  徐公凌笑道:「我倒是想躲,周圍全是火,你讓我往那躲?」

  張無音嘆道:「本來我們剛養好傷,現在又要休養生息了。」

  自嵐天仙和羊成玉御劍而來:「成業!成美!先回殿吧!輸的一方排宴請客。」

  龍成業望向徐公凌,言辭鄭重:「徐公凌,你狡猾得像狐狸,鬼點子多,是個將才。好好跟著蕭館長學藝吧!下次你不會這麼幸運了。」

  徐公凌非常清楚自己跟這些地仙、天仙、真仙之間的差距。雖然他們都在凌虛宮修仙,但現在連人仙都不算,根本沒有品級,自然也沒有任何地位。徐公凌今日被燒得滿地打滾,立時記住了「燒天戰將」龍成業。他總有一天要找石家三虎、李子玉和龍成業報仇雪恨,以償昔日之辱。

  蕭先生御風而下:「公凌,無音。你們沒事吧?還能去吃飯嗎?」

  嫣然真仙正用仙家真氣給徐公凌療傷:「蕭師侄,你們先去吧!他傷得不輕!張無音體內有一股陰寒之氣,能抗烈火,沒有大礙。」

  馬家駒御劍飛了過來,眼見徐公凌和張無音傷得不輕:「公凌,無音。我們贏了。」

  此時大成三傑已經飛遠,徐公凌笑道:「大成三傑並不是不可戰勝的,我們只是需要時日。」

  張無音聽嫣然真仙說他無礙,陡然站了起來:「唉!我竟然沒受傷。」

  蕭先生回想著剛才的一幕:「龍成業手下留情了,不然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們。成業燒天傘一開,便是上仙也枉然。」

  張無音抱怨道:「我連件像樣的兵刃都沒有,他們一出手就是法寶仙兵,這仗還怎麼打?」

  徐公凌嘆了口氣:「無音,別說了。其實還是我們不夠強。以後說不定,我們會有更厲害的法寶。」

  徐公凌眼皮發沉,只覺得特別睏倦:「困死了,我要睡一會。」

  徐公凌躺在嫣然真仙懷中,睡得像個嬰兒。

  張無音對徐公凌這一套有些深惡痛絕,暗想:「公凌,你這是屢試不爽啊!」

  馬家駒目視張無音:「無音,我們先走吧!讓公凌睡一會!」

  空地上只剩下嫣然真仙和徐公凌,徐公凌其實就是在裝睡,連呼嚕都是裝得。任誰躺在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仙懷中,都很難坐懷不亂。徐公凌嗅著嫣然真仙的體香味,心裡那叫一個美,就要一柱擎天了。

  嫣然真仙是徐公凌見過最美的女仙子。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嫣然真仙比秦羅敷還要美貌,她的一顰一笑早就烙在了徐公凌的腦海里。

  徐公凌在腦海中給自己認識的絕代佳人排著名次。最好看的就是嫣然真仙,徐公凌一見到她就有一種一見傾心的感覺。第二好看的就是蠍子精,徐公凌對她一直念念不忘,一看見她就有一種乾柴烈火的感覺。第三好看的是水中月,徐公凌與她一見如故,聊得最投機,一見到她就有一種青梅竹馬的感覺。第四好看的是李青絲,她削斷了自己的長髮,讓徐公凌終身難忘,和她在一起就有一種才子佳人的感覺。

  嫣然真仙的體香,完全可以使徐公凌忘卻疼痛,美美得睡上一覺。徐公凌心中對嫣然真仙有很多種複雜的感覺,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只聽徐公凌突然念道:「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嫣然真仙輕撫著徐公凌的臉,問道:「你家中還有親人嗎?」

  徐公凌想起遠在凌州的劉氏,潸然淚下:「我離家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我娘過得如何?我出身寒門,如果日後不能出人頭地,就註定一生碌碌無為,默默無聞。有朝一日,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再也不想讓她為生計發愁……」

  嫣然真仙捏著徐公凌的鼻子:「真好,從我上山以來,我便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了。」

  「嫣然仙子,你家中還有親人嗎?」徐公凌也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她的鼻子,只覺觸手細膩,有些微涼。

  嫣然真仙微微搖頭:「我八歲上季昌山,通過青仙大試。如今物是人非,已經兩甲子過去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九歲那年被家師無柳真仙收歸門下,只有她和我師兄對我最好。」

  徐公凌還從來不知道嫣然真仙有個師兄:「嫣然仙子,你師兄下山了嗎?」

  嫣然真仙也突然淚眼朦朧:「你別問了。往事如煙,那堪回首?」

  徐公凌點頭笑道:「嫣然仙子,我不問了。凌虛宮裡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如果你不在凌虛宮,我可能早就死上一百次了。」

  徐公凌把頭貼在嫣然真仙的肩上:「以前我覺得自己的功夫已經不錯了,現在才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我渺小得像一顆塵埃。」

  大成殿,正殿後廚。

  按照凌虛宮戰魔峽谷的規矩,輸的一方安排筵席。自嵐天仙除了個子矮、脾氣大,平素也十分吝嗇。門下弟子想買幾把仙劍對練,他覺得仙劍太費錢,不如先拿樹枝練著。整個大成殿已經兩甲子沒有修繕了,連仙漆都快掉光了。他也覺得無所謂,反正房子不塌就行了。

  自嵐天仙小聲說道:「大山啊!一會你拿菜單出去給執法長老他們點菜。老規矩!」

  陳大山立時心領神會:「師父!我知道,貴的菜,我就說沒有!」

  自嵐天仙笑道:「也別光說沒有,仙米粥、乾果點心、炒仙豆芽等等,總歸不值錢的東西,都一定要有。」

  陳大山應聲笑道:「師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大成殿,正殿。

  執法長老、蕭先生、馬家駒、張無音坐在客位上,大成三傑坐在對面主位上。中間是一群長袖善舞的仙女,正在跳「天女散花舞」。

  《維摩經·觀眾生品》:時維摩詰室有一天女,見諸大人聞所說說法,便現其身,即以天華散諸菩薩、大弟子上,華至諸菩薩即皆墮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墮。一切弟子神力去華,不能令去。

  從前,佛陀遙知得意弟子維摩患詰病,便派眾弟子前去問候,並斷定維摩詰會藉機宣經釋典,於是又派天女前去檢驗弟子們的修習情況。天女手提花籃,低頭見維摩詰正與眾弟子講學,即將滿籃鮮花散去,曰:「結習未盡,固花著身;結習盡者,花不著身。」大弟子舍利弗滿身沾花,自知學業不足,便愈發努力修行,終成正果,以智慧第一著稱。

  龍成業立時反應過來,面生愧色:「師父安排一場天女散花舞,是想勉勵我們不要驕傲自大,要潛心修行。師父真是用心良苦!」

  羊成玉冷哼一聲:「這話你應該當著他面說。按師父的話說,他的心給我們操得稀碎。」

  鳳成美聽到這句土語,嬌笑道:「沒想到今天竟然輸給了三個小青仙,師父不嚴懲我們,已經是大仁大義了。」

  「諸位久等了!點仙膳吧!」自嵐天仙總算回來了,他緩緩坐在中間主位上。

  馬家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暗想:「總算回來了!抓緊上菜吧!我要吃肉啊!」

  張無音的肚子一直在叫,暗想:「你已經讓我等太久了,都要望穿秋水了。我大老遠過來吃頓飯容易嗎?」

  自嵐天仙喊道:「大山啊!過來請你執法師伯祖點仙膳。」

  按照規矩,點仙膳總得客套一番。只見執法長老擺手:「蕭師兄,請!」

  蕭先生也擺手推辭:「執法長老,請!」

  「蕭師兄,再請!」

  「執法長老,再再請!」

  「蕭師兄,再再再請!」

  「還是我來點吧!」張無音已經被他們倆請得不耐煩了,直接上前接過了菜單。

  只聽張無音念道:「龍肝八個、鳳髓八個、香煎仙牛一頭、涮仙羊兩隻……」

  鳳成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暗想:「這孩子真是瞎點,上哪裡給你找那麼多龍肝啊?就是真有,你也太不客氣了。」

  只聽陳大山也應道:「這個菜沒有、這個菜沒人會做、這個菜昨天剛用光、這個菜不適合五月食用……」

  最後張無音念道:「仙米粥!有還是沒有?」

  陳大山喜道:「有!」

  只聽陳大山喊道:「仙米粥兩大鍋,管夠!」

  張無音已經無心再點,他把菜單還給陳大山,暗想:「我還以為能吃頓好的,敢情是請我們過來喝稀飯的。」

  馬家駒一聽是仙米粥,急忙把臉捂上,暗想:「小矮個子,你也太摳了吧!仙米粥在青仙書院膳房一分錢都不要。」

  青州,狂刀門,火頭營。

  深夜已至,月色朦朧。

  星光之下,張翔龍還在揮鞭。

  轟轟鞭聲如雷,出招勢如閃電。

  終有一日,他會憑藉手中雙鞭殺上九重天。

  張翔龍已經練了二十遍《戰狂鞭法》,渾身發紅,汗如雨下。

  作為火頭軍,他沒有資格學習任何兵法武藝。火頭軍說穿了就是狂刀門裡做飯的火夫,不受任何弟子待見。眼看就要到端午節了,自己卻沒有例錢上下打點,也把張翔龍愁壞了。

  張翔龍坐在石凳上歇息,準備一會再練十遍。

  「翔龍哥,這麼晚了,還在練鞭法?」只見高統拎著一斤滷牛肉、一隻燒雞、一壺米酒,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張翔龍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努力了我不一定比別人強,不努力我一定不如別人。快船遲開先進港,笨鳥先飛早入林。天道酬勤,勤能補拙。我沒有什麼過人的天賦,但我可以用一生去努力。」

  高統坐了下來,笑道:「翔龍哥,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用的。只有上不去的天,沒有辦不成的事。世人結交需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路行心。有錢的話,天照樣能上去,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知道鍾雲長嗎?」

  張翔龍點了點頭:「當然知道!鍾雲長三十有二,身長六尺九寸,使一把青龍偃月刀,素喜關羽打扮。他可是我們狂刀門前鋒營的萬人敵伯長,功夫極高,久經沙場。我對他是真心佩服!」

  高統哼了一聲:「翔龍哥,你也知道他是前鋒營的伯長。其實不談別的,就說他立下的赫赫戰功,封他為車騎將軍都不為過。結果呢?整整五年了,他不過是前鋒營的伯長,拿著可憐的軍餉。衝鋒陷陣他當先,到吃肉的時候,他連湯都喝不上。」

  張翔龍問道:「鍾雲長為什麼不花點例錢,買個牙門將啊?」

  高統忽然笑了:「鍾雲長家裡上有六十歲老母,下有五兒五女,還得養活一妻二妾。你現在遇到他,說不定他還得跟你借錢呢?」

  張翔龍拿起手中的鋼鞭:「我除了這對鋼鞭,也是一無所有啊!怎麼會有錢借給別人?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高統撕下一塊雞腿,遞給張翔龍:「翔龍哥,有件事我還得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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