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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仙牢拜師

2024-06-09 11:51:23 作者: 胡曉說

  夜色已深,徐公凌握著粗樹枝正在練最後四百遍徐風萬里。徐公凌已經不再用單手持劍的手勢了,只見他雙手握住樹枝,一劍一劍地劈砍著。徐風萬里不過只是一招舉劍豎劈,但他卻遲遲沒有練成,如今他只不過能發揮這招三成的威力。此時他心中有了雜念,已經無法專心練劍了。他心裡十分清楚,戴上了榜眼的金珠玉冠,他肩上的擔子只會更重。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只是剛剛拉開序幕……

  正月十六就正式開課了,徐公凌記得臨行前高先生傾其所有,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劉氏暗中還是給他包了十幾兩散碎銀子。他原本想給顏如意寫一封信,想來想去無從下筆,只好作罷。徐公凌心裡清楚,即使沒有遇到李青絲,他也不會真正喜歡上顏如意。張翔龍為人和善,從不與人起什麼衝突,徐公凌有點擔心他會被欺負,狂刀門的某些軍健比潑皮無賴好不到哪裡去。

  徐公凌想著嫣然仙子的容顏,他的心漸漸凌亂了。他用樹枝在地上,劃出一首李延年的《佳人曲》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徐公凌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聲音極是悅耳動聽,細細的嗓音像個嬌羞的美人。自從嫣然真仙出現在他眼前,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她。徐公凌暗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嫣然真仙這麼完美的女仙子呢?整個青仙書院裡,可能也就只有李子玉了。

  就連屋內的張無音都知道:「公凌,你散心了。想什麼呢?」

  徐公凌反應過來:「無音,你幫我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張無音擺出一副別無良策的表情:「別光讓我一人想啊!一人不上路,二人不看井,三人行,必有姦情。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練完回來,我們一起商量商量吧!」

  徐公凌嗯了一聲:「還有三百快劍,你等著。」

  劍在高速劈砍中,就會在空氣中自動產生一道道劍氣。速度越快,瞬間就能產生越多的劍氣。徐公凌此時的劈砍劍速,最多能劃出三道劍氣。他一心想儘快練成五道劍氣,於是猛力狂揮起來。只聽「咔嚓」一聲,那樹枝受不了巨大的力量,斷成了三截。

  張無音淺笑一聲:「公凌,別練了。這是天意。」

  徐公凌看著斷掉的樹枝:「可惜我還用不了徐風劍,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這個數管住了我,讓我堅定不移地苦練。」

  正月十六,青仙書院就正式開課了。每日卯時背誦道家經典,卯時三刻吃早飯,辰時上課,酉時散學。張無音想到每日天不亮,就得起來背誦道家經典,不免十分揪心。他的記性很差,徐公凌背三遍能記住的東西,他最少也得背十遍,還不一定能明白什麼意思。

  馬家駒覺得徐公凌每日練劍上千遍不過是浪費體力,於是他忍不住說道:「公凌,我覺得你沒必要練這麼多遍。五百遍足夠了,也不一定要日練千遍啊!」

  徐公凌搖了搖頭:「家駒,我以前給劍生,講了一個故事,我現在講給你聽。」

  馬家駒最喜歡聽故事,喜悅道:「好好好!我聽!」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老武師年紀大了,決定收一個徒弟來繼承衣缽,慕名而來的有三個青年。武師告訴他們,按照授徒傳藝的規矩,得到真傳的只能是一個人,要勤學苦練,專心致志。

  第一節課,武師什麼也沒有教,只是說:「每人每天揮刀五百下。」

  過了一個月,武師對三個青年說:「現在教你們基本的刀法。」武師毫無偏私,教了一套入門刀法,三個青年都學得很用心。

  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基本的刀法你們已經掌握了,現在教你們一套更高明的刀法。基本刀法只是用來學習基本的用刀方法的,這套刀法才是用於比武時克敵制勝的。」三位青年都很高興,認為學到真本事了。

  又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今天教你們我的獨門刀法,這套刀法學成,你們就可以出師了。」三位青年相互看了一眼,覺得終於熬到這一天了,其實前兩套刀法他們早就練得滾瓜爛熟了,甚至認為沒必要練一年的時間。

  獨門刀法果然厲害,裡面有許多難以想像的秘訣,假如師父不肯傳授,練一百年都找不到其中要點。

  又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你們的武藝已經學成了,可以出師了。我沒什麼好教你們的了。」

  三位青年對望一眼,恭恭敬敬地給武師行拜師大禮,但是武師拒絕了他們,說道:「你們還不是我真正的徒弟。」

  十年後,三位青年中的一個百戰百勝,成了千里挑一的高手。他收到了師父的信,回到武師的身邊,師父對他說:「只有你才得到了我的真傳。」

  這位青年感到很奇怪,問:「師父,好像我並沒有比其他人學得更多,為什麼只有我得到了真傳?」

  武師說:「學藝的第一天,我說過,每人每天揮刀五百下,他們兩個人在學習基本刀法後,就不再揮刀了,只有你,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每天揮刀五百下。道不遠人,人自遠。」

  原來,每天揮刀五百下,才是老武師的真傳。

  馬家駒腦子一向很遲鈍,沒聽懂這個故事的意思:「為什麼他不告訴他們,每天揮刀五百下就是真傳?」

  徐公凌笑道:「道理很簡單,我家祖先告訴練徐風劍法的人要日練千遍。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呢?」

  馬家駒點了點頭:「公凌,我還是喜歡你講一些歷史故事,比如《關羽月下追韓信》、《蘇秦牧羊》。蘇秦真有氣節!」

  張無音聽後大驚,仰天大笑:「家駒,關羽是漢獻帝時期的,韓信是秦朝末年的,關羽這能追到韓信嗎?至於牧羊,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蘇武吧!」

  徐公凌狂笑不止:「《關羽月下追韓信》也就家駒能想得出來。蘇秦是錐刺股的縱橫家,以後別跟蘇武弄混了。當心他們晚上過來找你。」

  無私殿,囚仙塔。

  囚仙塔內分不清白天與黑夜,你不懂那怪人的傷悲,就好像白天不懂夜的黑。燕長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覺得他雖然舉止癲狂,但並不是個惡人。

  那人似在感傷的回憶著:「凌虛宮的未陽咒,能讓男人再也不能一展雄風……這話也不必多說。老子得點上燈,看看你是人是鬼。」

  那人彈出手指點亮了牢房裡所有的燈,突然間牢房大亮,燕長風打量起眼前的怪人。

  這人約有七十餘歲,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藍色舊道袍,袍子上到處是洞,看著就像是一張破漁網。他全身沾滿灰塵,蓬頭垢面,飽經風霜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如溝壑的皺紋。他身長足有六尺五寸,背不駝來眼不花。談吐間氣息十足,綿綿不斷,毫無間隔。燕長風只覺這衣冠不整的老人實則是個高人。

  老頭也細看著燕長風,長得身高體健,手長腳長,贊道:「好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和老子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獄中虛度百十餘哉,後生你就陪老子過幾招吧!」

  燕長風有些畏手畏腳:「前輩,這拳怕少壯,還是不要比了。」

  老頭哈哈笑道:「有什麼招儘管使吧!老子骨頭裡都是勁。」

  燕長風抱拳施禮:「如此得罪了!」

  燕長風運起三成掌力,一招「黑虎掏心」擊了過去。老年人毫不退讓,往上對了一掌。

  「轟通」一聲,燕長風只覺掌力雄渾無比,難以抵抗,便被釘在牆上,摔得仰面朝天。

  「後生,不用留手。你一個凡人有如此武藝,也算是難得。起來再來!」老頭瞬間容光煥發。

  燕長風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長風大俠,沒想到一招就被老頭打飛了,他心裡也很不服氣。用了五成真力,便上來搶攻。

  「這才對,比試的意義在於全力以赴,這是當年一個高手說的。」老頭子點了點頭。

  掌還是那掌,老頭還是沒有閃躲。燕長風雄渾的掌風撲滅了不少燈火,老頭漫不經心,一掌迎了上去。牆還是那牆,人還是那人,燕長風被釘在牆上,摔得四腳朝天。

  「後生,使出你的絕招吧!萬萬不可留手。」老頭正色道。

  燕長風再也不敢輕視眼前的老頭,這老頭的戰鬥力深不可測,遠在刑天獸之上。燕長風手上凝聚起層層寒冰真氣來,「嘭嘭嘭」的冰層在他掌中炸開,他怒喝一聲,雙掌齊出,兩條威猛的冰龍就飛了出來,直轟老頭面門。

  誰知老頭面不改色,突然喝道:「如龍掌!」

  一條金黃色的巨龍,從老頭掌中湧出,掌風所至,兩條冰龍瞬間被擊碎,灰飛煙滅。那金龍的巨口停在燕長風面門處,不再前進。

  老頭收回巨龍:「不錯不錯!在凡人里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了。你練得是《逆龍寒冰掌》吧?」

  燕長風頓時有些垂頭喪氣:「前輩,想不到我苦練了十幾年的寒冰掌,竟擋不住你一招。」

  老頭扶起他:「老子當年苦練一甲子,還是被一個上山不到四年的人,打敗了。明明是老子撞得他,老子自己的肩胛骨卻碎了。哈哈!不過死在他這種奇才手裡,老子也不冤。」

  燕長風突然跪在地上:「長風自出師以來,未嘗得見真人。如今遇到前輩,才知人外有人。但請前輩收我為徒,燕長風必待師如父。」

  老頭雙目之中露出感動:「我只是一個凌虛宮囚徒,你為何要拜我為師?」

  燕長風重重磕了一個頭:「師徒相交,在於緣分。在這獄中遇見前輩,便是我的緣分。長風藝成之後,遍訪天下英豪,未逢敵手。今番輸給前輩,心服口服。懇請前輩,一定要收我為徒。長風赤子之心,天地可鑑。」

  老頭見燕長風情真意切,不由想起他當年拜師的情形。那年他七歲,瘦骨嶙峋,弱不禁風。他家裡是武林世家,見他體弱多病,為防他丟人,禁止他習練武功。但他一心想習武強身,便跋山涉水去尋訪隱世高手。結果遇到一個賣麵條的高人,那人在鬧市之中,從來沒有顯露過武功。他有天夜裡起來,親眼看到那人一掌就打斷了一顆腰粗的大樹,便下定決心拜他為師。

  那時候正是過年,大雪滿天飛,他跪在高人門前,整整七天。從大年三十,一直跪到了大年初六。高人的妻子都看不下去了,給他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讓他起來。他當年雖小,卻也很懂得水滴石穿的道理,想吃卻沒有吃。第七天,高人讓他進屋,答應傳他武藝。他整整從師五年,方得了真傳。

  老頭的眼圈已經濕了:「後生,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一個將死之人,你還願意拜我為師嗎?」

  燕長風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大丈夫一言九鼎,決不食言。」

  老頭點了點頭:「我沒有時間考驗你,你就給我磕一千個頭吧!」

  燕長風當即喜道:「長風領命!」

  燕長風性子豪爽率直,當即磕了起來。每磕一下,獄中都會輕微顫動。燕長風磕到五百個頭,已經開始頭暈眼花了。但他知道他不能停,稍停片刻,又是一連磕了三百個。最後兩百個頭,磕得實在艱難無比。他的耳洞裡發出陣陣轟鳴聲,疼痛難禁。

  「一千!」終於這一千個頭磕完了。燕長風再也無力起身,仰倒在地。

  「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西門無二的弟子。明日我便傳你《虛無真功》。」老頭見燕長風規規矩矩磕了一千個頭,當即點頭答應。

  第二天,燕長風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徒兒,你醒了?」老頭此時正在打坐。

  燕長風急忙下拜:「師父早!今天早上我醒來,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氣。」

  西門無二嗯了一聲:「學道本無門,叩首先有益。我只有七天時間傳你仙法,你要用心體悟,能學多少是多少。」

  西門無二甩出一本冊子,寫著《虛無真功全解》。

  燕長風接過冊子,問道:「師父,這是什麼功夫?」

  「《虛無真功》是凌虛宮門下弟子必修的道法,從至人道到至無道,共有五層境界。這是我苦悟兩甲子,編寫的《虛無真功全解》,簡化了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可以大大加快修煉者的修真進度。唯一遺憾的是,我只寫出了二卷。第一卷是至人道的修煉口訣和要點細解。第二卷是至聖道的修煉口訣和要點細解。」西門無二講解起來。

  燕長風問道:「師父,我體內儘是人族的淡藍色真氣,能練《虛無真功》嗎?」

  西門無二指著自己的丹田:「只要你練了《虛無真功》,你體內的藍色真氣,就會慢慢轉變為深紫色的仙族真氣。所有神仙,一開始都只是凡人。」

  燕長風想到自己能練仙家真氣,心中大喜:「多謝師父成全。」

  西門無二念道:「第一課,我要先教你做人。這些話,也是當年你師祖和我說的。你且聽著,用心記下。做人比什麼都重要!」

  西門無二念出這幾句話來,凡事順其自然,榮辱處之泰然。逆境不以為然,順境防患未然。勤儉理所當然,行善毅然決然。名利看得淡然,失意要會坦然。

  燕長風和西門無二都是出自武林世家,越聊越投緣。西門無二覺得自己收了一個好徒弟。燕長風也覺得自己拜了個好師父。西門無二給燕長風講解其中關隘,燕長風總是一點就破,舉一反三,幾乎都能說到點子上去。西門無二對這天賦異稟的徒兒非常滿意,心中想著,有望在七天之內,把所有東西傳授給他。

  無私殿,主殿。

  執政長老突然深夜到訪,執法長老只好匆匆更衣,到主殿相迎。

  執法長老問道:「執政師兄深夜來訪,想必是為了燕長風的事吧?」

  執政長老點了點頭:「明人不說暗話。執法師弟,你打算如何處置燕長風?」

  執法長老端起茶杯,相請:「自當秉公辦理。此案疑點重重,不能草草結案。老仙我看過燕長風,他還是童子之身。此案必有隱情,明日老仙我親自審理。」

  執政長老皺起眉頭:「甄家是四大修仙家族之一,勢力龐大。凌虛宮上下的布匹衣料大多是甄家相贈。師弟,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執法長老突然拍起了桌子:「老仙我不懂!執政師兄要老仙我草菅人命嗎?下民易虐,上蒼難欺。你我當年繼任長老,說過什麼?當年的誓言,執政師兄全然忘了嗎?」

  執政長老擺擺手,大聲道:「執法師弟,我老了,但我沒忘。記得又能怎樣呢?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們能改變什麼?我們除了隨波逐流,還能做什麼?什麼叫長老,只不過是長得特別老。」

  執法長老也大聲道:「要重判燕長風,老仙我辦不到。」

  執政長老語氣緩和許多:「師兄並非讓你重判於他,凡事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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