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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凌虛大道

2024-06-09 11:50:56 作者: 胡曉說

  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入山不怕傷人虎,只怕人情兩面刀。徐公凌在倒賣錦囊的時候就注意到有幾個公子哥對他動了殺念。只不過徐公凌舉手投足,隱隱有龍狼之相,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徐公凌面有龍相,兩頰如狼,似龍非龍,似狼非狼。有這種面相的人,不是人才天才,而是怪才鬼才。

  張無音選擇的目標大多是中年人和一些小有閒錢的,自知不用太過憂慮:「公凌,沒想到我們一路走來,會有這麼多破折。」

  徐公凌輕聲道:「無音,你我兄弟幾經生死,患難相扶,好不容易到了季昌山。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們已經走完九十里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未完的路我們還要走下去。」

  

  馬家駒也小聲道:「本來我以為可以一路遊玩到凌虛宮的,誰知道還有這麼多事啊!現在想來還是玄女廟養傷的日子最舒坦。」

  張無音噓了一聲:「人就快來了,聽聽他們是什麼人?有多少人?」

  徐公凌的眼前射出紅光:「不用聽,有四個人。家駒可以試刀了,無音庇護好他。」

  馬家駒摸著邊上的兩把禾苗龍紋刀,心裡莫名躁動起來:「我是該試試我的無晴雙刀了。」

  徐公凌這會真的睡了:「放心吧!來的不是什麼高手,你一招一個不是問題。」

  腳步聲越來越近,馬家駒把耳朵貼在地上,聽得格外清楚。

  「老大,是要殺這幾個人嗎?」

  「就是他們,他們手裡有凌虛策問的答案。咱們公子竟然得了答案,就不能留他們活在人世上。」

  「打聽清楚了嗎?他們是哪家的公子?可別得罪了名門望族啊?」

  「公子只說那個徐公凌不能留,日後必成大患。管他是誰?我們偷偷下手,再把屍體情理乾淨。」

  「老大,這裡是凌虛宮山腳下,不如一把火燒了吧?免得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馬家駒聽到了四個男子的聲音,他輕輕握住雙刀:「無音,他們要放火燒死我們!現在怎麼辦啊?要不要叫公凌起來。」

  張無音輕聲道:「你直接動手砍死他們就是了,還叫公凌幹嘛?」

  馬家駒微微點頭:「好,我這就動手。」

  「等他們就要放火,再動手!記得留活口。」徐公凌小聲說道。

  馬家駒喜道:「還以為你睡了呢!」

  「我也想看看無晴雙刀的威力。今夜就拿他們試刀吧!留下活口,我要審問!」徐公凌正準備看好戲。

  等了一炷香工夫,馬家駒隱隱望到帳外有火光:「可以動手了嗎?」

  徐公凌點明策略:「出帳以後,出其不意干倒邊上兩個。再和另外兩個交鋒,留一個給無音。」

  張無音掏出幾把飛刀來:「等他頂不住,我再動手吧!」

  馬家駒緩緩踱步蹲到帳門邊,人影離帳篷越來越近。馬家駒拔出雙刀,沖了出去。兩道白光先到,然後刀如猛虎下山。

  「啊!」只聽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倒下了。

  「啊!」只聽又一聲慘叫,一個人影被劈成兩半。隨即外面乒桌球乓響個不停。

  徐公凌撓著眉頭:「是我想多了,家駒根本不用偷襲。這幾個人功夫實在太水了。無音,你盯好了,家駒的實戰經驗還不足。」

  帳外都是兵器相交的聲音,馬家駒雖然得了謝正義刀法真傳,但是沒有內勁配合,又是以一敵二,漸漸落了下風。這四個人是真正殺過人的人,雖然只是練得普通功夫,但他們反應極其敏捷,一般練武的人是對付不了的。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上一次戰場,抵十年功夫。馬家駒的無晴雙刀還沒有運轉自如,常常出現斷招。一個同樣使刀的蒙面男子,總能找到他刀法中的破綻。另一個男子趁勢一記盪門刀,打開了馬家駒的門戶。

  徐公凌實在看不下去了,只聽「呼」的一聲,他出手了。

  三個金貓步,他就進了戰圈之中。使刀的蒙面男子只聽見呼呼風聲,層層疊疊,風聲加急,便覺脖頸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捅了進去。

  男子定睛一看,一根尖樹枝刺穿了他的脖頸。他無比恐懼地放下了手中的鋼刀,那幻化成風的徐公凌儼然站在了他面前。

  「這是什麼劍法?我都沒看清你是怎麼出手的?」蒙面男子只覺不敢相信。

  徐公凌鬆開手,伸出劍指:「一招必殺的劍法,又怎麼能讓人看清呢?過來殺我們,你後悔了嗎?」

  蒙面男子嘆道:「沒想到你們藏得這麼深!我原以為你們只是普通少年。我怎麼還沒死?」

  徐公凌答道:「因為我不想殺人,所以沒刺你的要害。」

  馬家駒那邊見徐公凌出手幹掉了最強的殺手,膽氣大壯。無晴刀法使得虎虎生風,不到三招,只見那男子的手臂就被砍了下來,像一截大紅蘿蔔滾在地上。接著馬家駒一個正蹬腿就把他踢翻在地。

  馬家駒立刻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還是用腳過癮啊!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啊!」

  徐公凌贊道:「家駒你的無晴刀法比他們強多了,只是缺乏臨敵經驗。我看著真是干著急啊!不過能幹掉三個老江湖,已是很好了。」

  馬家駒喜道:「我慢慢練,以後爭取也是一招制敵。」

  張無音也走了出來,看見一個蒙面男子脖子上插了一根細長的樹枝:「公凌,好劍法啊!樹枝都能當劍用啊!」

  「這是我今天在山裡撿的,又直又結實,也很稱手啊!」徐公凌問道,「是誰派你們來殺我們的?」

  誰知那男子突然折斷樹枝,捅穿了自己的心臟:「兄弟,為兄先走一步了!」

  被馬家駒架住的那個男子大喊起來:「哥哥等我,小弟這就來了!我們來世再做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快活。」話音剛落,他就握住馬家駒的長刀,抹了脖子。

  那血花從脖頸處飛濺出來,馬家駒也被此舉嚇了一跳,放下了手中的長刀,顯得驚慌失措。

  徐公凌也沒想到這二人會自行了斷:「真乃義士也!我本無意傷他性命。可惜了!」

  張無音拿起馬家駒的禾苗刀,扯下面巾擦了擦:「公凌,你總是這麼心軟。如果我們無力反擊,你說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不會,如果我們三都睡著了。不被燒死,也會被活活熏死。」徐公凌看著周圍堆放的柴草,便能想到結果。

  馬家駒看著一地的屍體,問道:「公凌,現在怎麼辦呢?」

  「一把火燒了吧!柴火都是現成的。」徐公凌無奈說道。

  張無音細看著他們的面容:「這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啊!」

  徐公凌拔去屍體身上的樹枝:「可能也是結義兄弟吧!你們收拾一下,我實在太累了。」

  馬家駒和張無音搬來柴草,猛然發現四具屍體只剩下了三具。張無音暗叫不好,原來其中一人只是在裝死。兩人只好把三具屍體燒了,就地掩埋掉。但是張無音心裡還有一個疑問,到底這四個殺手誰派來的?

  正月初三,一早起來,三人洗漱完畢,吃了些牛肉乾餅就上山了。走到日近正午,徐公凌看到一個小姑娘正坐在石頭上看書。只見她刷刷不停地翻書,當真是一目十行。

  徐公凌上前施禮:「姑娘,在下徐公凌也是來參加這屆青仙大會的。請問這離凌虛宮還有多少時日?」

  那小姑娘放下書本,望著徐公凌,喜道:「公子,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你?」

  徐公凌有些糊塗:「姑娘,我從來沒見過你啊!姑娘是認錯人了吧?」

  「擋我者死!神擋殺神!佛擋誅佛!」這小姑娘學著徐公凌的樣子,「這話可是你說的。」

  徐公凌恍然大悟:「哦!我記得了,你是那個過來謝我的小姑娘。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無音,家駒,沒想到還有故人呢!」徐公凌轉頭說道。

  小姑娘對著徐公凌行個禮:「多謝徐公子救命之恩。我叫南宮如玉,揚州人。也是來參加青仙大會的。」

  徐公凌指著馬家駒和張無音:「這是我兩位義弟,高瘦大鼻子是馬家駒,圓臉壯漢是張無音。」

  南宮如玉稍稍彎腰:「見過馬公子,見過張公子。」

  徐公凌望著山頂:「如玉姑娘,這裡離凌虛宮到底還有多遠啊?一眼都望不到頭啊?」

  南宮如玉輕輕笑著:「不急不急!只要初九卯時到凌虛大道就可以了。現在大家都在朝上趕,滿山遍野都是人。還不如下面安靜,我還能多背幾本書!」

  馬家駒插了一句嘴:「南宮姑娘,書你就別背了。千辛萬苦背出來,其實也考不到幾題的。」

  南宮如玉急道:「馬公子,此話怎講?」

  徐公凌嘆了口氣:「讓你忽悠不忽悠,不該忽悠又忽悠。讓我怎麼說你。」

  馬家駒自知失言:「我知道了。沒什麼,我就是聽說凌虛宮的策問,從來不考重複的題目。」

  徐公凌見著姑娘孤身一人:「如玉姑娘,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南宮如玉點了點頭:「我們家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張無音有些詫異:「你們家其他人呢?你才十三四歲吧?」

  南宮如玉笑道:「我十五歲了,十歲我娘病死了。後來我爹續弦,繼母對我也不好。我爹臨死之前給了我幾張銀票,讓我去玄女廟學醫,或去凌虛宮修仙。我還是更喜歡凌虛宮,嘻嘻!」

  徐公凌只覺得這南宮如玉,身世挺不幸的:「如玉姑娘,你很愛笑啊!」

  南宮如玉呵呵笑道:「嘻嘻!我娘生前跟我說,笑口常開,好運自然來。」

  張無音對比著徐公凌和南宮如玉:「公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比你還愛笑的人。」

  南宮如玉的肚子叫了起來:「公子,你們有乾糧嗎?」

  「有啊!」徐公凌伸出五指,「無音,來五個牛肉乾餅給南宮姑娘。」

  南宮如玉大喜道:「太好了,我都好些天沒吃飯了。」

  張無音攤開油紙:「夠吃嗎?不夠我們還有。」

  南宮如玉抓起一塊餅就往嘴裡塞:「夠了!夠了!遇見你們真好。路上也有伴了。」

  徐公凌看著南宮如玉風捲殘雲的吃相:「主要是有吃的了!」

  四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徐公凌得知南宮如玉會使劍,便讓馬家駒用雙根樹枝和她對練。馬家駒本來不願出手,誰知一比試竟被南宮如玉頻頻刺中,自己連她衣角都沾不到。馬家駒把樹枝扔給張無音,讓張無音上去試試。張無音只好硬著頭皮上去比試,結果比馬家駒死得還慘。

  馬家駒哈哈大笑:「無音,我說的吧!這南宮姑娘有兩把刷子啊!」

  張無音喘著粗氣:「太靈活了,關鍵我又不會雙刀。你不是跟刀王練過嗎?還好意思說我啊!」

  徐公凌倒不覺得是壞事:「如玉姑娘劍招靈活,正好可以給你們餵招。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張無音指著樹枝:「公凌,不信你跟她試試。」

  南宮如玉急忙搖頭:「我可打不過徐哥哥!他打架好嚇人的。」

  徐公凌哈哈大笑:「我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啊!以後說不定很多人,一聽到我徐公凌的大名,就嚇得屁滾尿流、望風而逃啊!」

  馬家駒有些不解:「南宮姑娘,這劍法是誰教你的啊?」

  南宮如玉答道:「這是我家傳的越女劍法,沒有招式,只有對練。凡手戰之道,內實精神,外示安儀。見之似好婦,奪之似懼虎。布形候氣,與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復不聞。斯道者,一人當百,百人當萬。」

  徐公凌連連點頭:「這劍法精妙無比啊!這劍法最高明的地方就是能掌握對手的攻防轉換。家駒,以後你的刀法要多加變化。」

  馬家駒「啊」了一聲:「公凌,你不是就一招清風徐來嗎?也沒看你變過啊?」

  張無音嘆了口氣:「家駒,公凌真氣充足。一招清風徐來,使得出神入化。不然你也可以拿幾招刀法出來單練。」

  「對!無音說得對!從無晴雙刀里選出你最厲害的刀招,幾百遍幾千遍那麼練,練出幾個絕招來。」徐公凌也覺得馬家駒目前還沒有拿得出手的刀法。

  暮色漸深,夜已降臨。這時節天黑得很快,不到酉時,這季昌山就又被黑暗籠罩了。徐公凌練完徐風劍法,已經是酉時三刻了。天氣越冷,人就越容易餓。三人還有一隻雞,十斤牛肉乾餅,其實還不夠吃三天的。

  徐公凌烤好了這最後一隻雞:「兄弟們!如玉姑娘,快過來吃雞了!」

  張無音聞到烤雞的香味:「吃完這最後一隻雞,過幾天說不定就得啃樹皮了。」

  馬家駒撕下一隻雞翅:「先吃再說吧!能吃一天是一天啊!」

  南宮如玉指著雞脖子:「我最喜歡啃雞脖子了,太好了。我要吃!」

  徐公凌切下雞脖子:「如玉啊!不要客氣啊!這幾天你得指點你馬哥哥啊!」

  南宮如玉拿起雞脖子:「沒問題啊!過幾天他的刀法肯定更上一層樓啊!」

  馬家駒喜道:「借你吉言了。吃好喝好啊!」

  吃完了雞,徐公凌丟下行軍帳篷,三人進去休息。南宮如玉則在邊上一個山洞裡看書,背誦一些策問題目。

  馬家駒小聲問道:「公凌,這個小姑娘的劍法怎麼這麼厲害啊?我根本沾不到她身。」

  徐公凌不由笑道:「家駒,到現在你還沒反應過來啊!越女劍法其實並不是有招有式的劍法。你的無晴雙刀比越女劍不知道強多少倍。」

  馬家駒不敢相信:「那我怎麼就是打不到她啊!還是頻頻被她刺中。」

  張無音冷笑一聲:「你就像一頭老黃牛,被人家牽著鼻子走。能贏才怪呢!」

  徐公凌表示贊同:「無音說得對。她的越女劍法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干擾你的攻防節拍,讓你跟著她的拍子走。你沒發現她總是二虛一實,或者一實三虛嗎?」

  馬家駒摸著腦袋:「我還真沒發現!我就是覺得我連刀法三成的威力都發揮不了,無法成勢。」

  徐公凌笑道:「好了,看書吧!等你開竅了,隨時可以贏她的。」

  徐公凌研究起三十道策問,第一遍也感覺晦澀難懂,第二遍感覺領悟到了一點,第三遍便能解開其中的含義了。徐公凌苦思冥想,一直讀了十遍,終於理解了其中的奧妙。仙人出的題目,自然有仙人的解答。徐公凌工工整整又抄了一遍,遞給張無音,讓他們兩人輪流背。

  一連幾日比劍下來,馬家駒終於找到克制南宮如玉的辦法。說來簡單,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亂刀砍過去,手來剁手,腿來剁大腿,自然形成刀勢,讓她無法抵擋。南宮如玉見抵擋不住,再也不和馬家駒對練了。徐公凌戲稱這是馬家駒自創的無晴亂刀。馬家駒見能贏南宮如玉,這幾日臉上都笑出了褶子。

  三人每日主要是背誦策問的三十道題,馬家駒負責尋找食物。徐公凌直接跟他這麼說,實在不行,把頭剃了去化緣。馬家駒有時能采了一堆野果子,眾人咬一口牙都要酸掉了。偶爾也能抓幾隻野兔烤來吃。初六一早,四人就開始全速上山了。每天走四個時辰,馬家駒的鞋子都磨壞了兩雙。

  正月初八酉時二刻,四人終於走到了山頂,徐公凌開啟天眼,注視著凌虛大道的界碑。只見界碑上除了有凌虛大道四個大字,還有一行小字:大道,在太極之上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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