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彩虹迷案——拒載

  周強急著離開是有原因的，出於兩方面考慮。

  一方面是因為在來電視台的路上，劉熙傑打來電話告訴周強，市政府大門口的監控攝像頭設備老舊，是十三年前安裝的第三代攝像頭。

  其像素本來就不高，再加上今天早上昏暗陰沉的糟糕天氣，光線極差，視頻呈現出的效果模糊得一塌糊塗。

  並且，那些聚集的人群統一穿了白色的上衣，戴著口罩，視頻里呈現出的畫面，像是從雪地里鑽出了一百多個黑乎乎的腦袋，簡直毫無參考價值。

  周強看完員台長手機里的視頻後，他認為這條視頻拍攝的角度很可能記錄到偷槍人的體貌特徵。

  所以他將電視台這裡的任務交給張良，自己去網監處，試圖讓網絡技術人員查找到視頻的發布者，從而找到惡意剪輯前的完整視頻，看能否在其中發現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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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考慮到市電視台對自己的牴觸情緒很高，自己留在這裡開展下一步工作，反而會適得其反，倒不如離開，讓這些誤會自己的人眼不見心不煩。

  張良之前沒有參與過彩虹爺爺猥褻案的調查，想必不會太被為難。

  再三叮囑張良要控制好情緒，不要和電視台的人鬧得太僵，一切以案子為重後，周強匆忙離開了。

  他在電視台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剛坐上副駕駛的位置，發現計程車司機正在一邊不斷看著手機屏幕，一邊反覆打量著自己。

  看了一會，司機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沒好氣地說：

  「不好意思，交班了，你換一輛吧。」

  周強知道計程車公司不允許無故拒載乘客，本想跟他說自己有急事，請他再多跑一單。

  後來想了想，計程車司機整天風吹日曬的，都不容易，就下了車，重新攔了一輛。

  可沒想到，周強上車後，再次被計程車司機以同樣的方式和理由，又一次拒載了。

  周強攔了第三輛計程車，剛坐到副駕駛，就聽到車內的計程車電台中，傳來一個聲音：

  「市電視台門口，市電視台門口，我遇到了全市的哥微信群里剛群發的《計程車協會聯合抵制聲明》里提到的那個警察，就是逼死彩虹爺爺的傻X，他剛才上了我的車，被我直接拒載了。」

  另一個聲音道：「梁老三，剛才我就在你後面，從你車上下來，他就上了我的車，我也給丫拒了，瞧他那熊樣，他要不是警察，真他娘的想K他丫的一頓！」

  又一個聲音道：「這孫子膽子挺肥啊，竟然還敢去電視台門口轉悠？我要是電視台上班的，保管讓他走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一個女性司機道：「我手機里有條一分三十秒的視頻，就是關於那個派出所所長的，現在網上都快傳瘋了，我馬上發到群里，大家一起去評論區罵他。」

  ……

  計程車電台里，七嘴八舌的惡毒話語不絕於耳。

  周強攔下第三輛計程車的司機，聽完電台里的對話，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著坐在副駕駛的周強。

  沒等那司機開口，周強拉開了車門，黯然地下了車……

  周強苦笑，腦子裡空空的，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步行到最近的公交車站，上了一輛通往市局的公交車。

  剛乘了三站地，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也許是臉上的淤青和手指上帶血的紗布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

  那老太太湊到周強面前，用渾濁的雙眼仔細掃描著周強的五官，近得連老太太如溝似壑的皺紋里夾著的一根銀白色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老人觀察了好一會，終於認出了周強，操著濃烈的本地口音，用乾癟而蒼老的聲音道：

  「真的是你？你這個惡毒的警察！你為什麼要逼死彩虹爺爺？我那大孫子就喜歡看彩虹樂園，這下可好，你把彩虹爺爺給害死了，將來我大孫兒要是看不成節目，他一定又哭又鬧的不好好吃飯。唉，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老太太的指責，引起了公交車上所有乘客的注意，大家驚奇地發現，這個面色黝黑，帶著傷痕的人，竟然是網絡上傳瘋了的惡警周強！

  一些好事的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加入指責周強的隊伍。

  甚至有幾個人邊用手機錄像，邊對周強說著不堪入耳的髒話。

  公交車司機剛弄明白車廂內的情況，連等到下一站的耐心都沒有，就立馬一腳急剎車，讓龐大的公交車停了下來。

  雖然現在不是公交運營的早晚高峰期，但車上的乘客卻也不算太少，司機這一腳剎車，讓乘客猛地向前擁去。

  坐著的人，有的頭撞在了前排的塑料椅子上。站著的人，有幾個抓握不住摔倒在地上。

  被摔疼的乘客剛要破口大罵，但聽公交司機率先喊出「那個叫周強的傢伙，請你滾下去！我的車不歡迎你！」這句話後，非但沒有罵出口，反而紛紛給公交車司機叫好鼓掌！

  「下去！下去！」

  「滾出去！滾出去！」

  公交車上的乘客無論是滿頭白髮的老人、西裝革履的白領、頭戴安全帽的工人，甚至一位中年婦女懷中年僅兩三歲的孩子，也在隨著眾人驅趕的口號，用吐字不清、稚嫩無邪的聲音咿呀著：「蝦趨！蝦趨！棍蝦趨！」

  周強被逼下了公交車，已經駛出一段距離的公交車車門雖已無情地關閉，但卻難以阻隔乘客們勝利的歡呼和熱烈的嘲諷。

  一夜之間，周強稀里糊塗地淪為了這座城市的過街老鼠，成為了全民公敵！

  周強雖胸懷坦蕩，知道案子一經偵破，誤解就會像炎炎烈日下的冰磚不攻自破，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還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絲從來都沒嘗過的酸楚。

  是委屈？是反抗？是不甘？是憤怒？

  都不是，而是對當今浮躁、扭曲的社會現狀感到深深的擔憂。

  ……

  第一次騎小藍車的周強發現，行駛在非機動車道上的電動自行車，靈巧便捷，到達市公安局的速度比起擁堵的計程車和公交車反而要快上許多。

  不過，快慢已經不太重要了，這一趟周強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