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彩虹迷案——自殺

  市政府大門口的馬路上，公交車上被堵到無聊的乘客，私家車上早已不耐煩的司機，仿佛在這個糟糕的早晨，終於碰到了聊以慰藉內心煩躁的西洋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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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紛紛下車，與擁堵在馬路牙上的行人一起，向市政府門口聚攏過來。

  當然，大部分圍觀群眾在「一飽眼福」的同時，還不忘拿出手機，將這難得一見的「大場面」分享到朋友圈，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消息靈通。

  沒多久，門外的人越聚越多，足有三四百人，並且層次鮮明地分成了三層。

  最裡面的是第一層，就是那些統一是穿著白色上衣，不住地為那個彩虹爺爺申冤吶喊的一百多人。

  第二層是著急進大院上班的各單位工作人員，范大里派出所所長周強也在這一層中。

  最外面一層是那些圍觀群眾，並且車潮和人流中，仍有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

  不過多時，最外圍的圍觀群眾，竟然比前兩層的人還要多了。

  他們爭先恐後地踮著腳尖，脖子伸得老長，像一隻只好奇的鴨子，還把手機高高舉過頭頂，生怕自己錯過了熱鬧。

  人群中，有人抓住白衣群眾齊聲吶喊的間隙，高聲叫道：「大家一齊衝進去！咱們要向市長討要說法！為彩虹爺爺鳴冤！」

  也不知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還是後排看熱鬧的人一心想擠到前面。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

  人群像是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從小的推搡，逐漸變成前呼後擁的人浪，再到人群有規律地起起伏伏。

  緊挨著大門口的人們，被人潮催得站立不穩，不得不用手扶住自動伸縮門的金屬連接杆。

  在一波高過一波的巨浪衝擊下，有那麼幾下，十米長的自動伸縮門竟被推得翹起了外側的軌道，向門內嚴重傾斜。

  恐怕撐不過幾個來回，伸縮門就會脫離地面的雙滑軌道，完全倒下去。

  站在門內的保衛處長張良見此情形，連忙對四名輔警以及信訪局那十來個工作人員高聲喊道：

  「如果大門被推倒，前排的人會在推力作用下向前摔倒，可能引發踩踏事故，大家快抵住大門！快！快！快！」

  霎時間，二十幾隻手從大門裡面，也齊刷刷地握住了伸縮門的金屬連接杆。

  雲壓得更低，天黑得更沉。

  西北天際，一道皸裂而蜿蜒的閃電奮力閃過，卻未能穿透漆深厚重的雲層，只在烏雲之下映出了幾道暗黃的痕跡。

  兩秒鐘後，低沉而冗長的雷聲，如同古代戰場上的旌鼓，懾入每個人的耳中。

  在不受控制的人群推搡下，內圈的人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甚至被人潮擠得有些疼痛。

  特別是前排被迫抓握著伸縮門的那些人，他們的手腕早已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衝擊力，他們的頭臉、胸脯、肩膀，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拍擊下，被一次又一次硬生生地拍擊到冰冷的金屬伸縮門上。

  本能之下，里圈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往外圈撤退。

  可是，外圍看熱鬧的人，卻仍舊一門心思想往裡面擠。

  突然間，幾百人有節奏地推搡，霎時間變作兩股截然相反的作用力。

  一時間，不斷重複的口號，忽然在「警方冤假錯案，逼死彩虹爺」這個「爺」字上，戛然而止。

  緊接著，「我的胳膊！」

  「啊！我的腰！」

  「別擠了！我無法呼吸了！」

  「啊！我的腳！」

  「呀！」

  「哎呦！」

  「救命啊！」

  各種呼喊聲、求救聲、呻吟聲、咒罵聲，甚至哭嚎聲從裡層向外層擴散開來。

  周強縮在的中間那一層，也就是那幾十名想要進到大院上班的工作人員，他們正好處在受力點的正中心。

  這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讓他們苦不堪言。

  人群的擠壓之下，周強仿佛聽到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不好！」

  周強腦中突然浮現出前陣子南方某商場發生嚴重踩踏事故，導致二十二死，七十九傷的慘烈新聞。

  照這麼下去，這口高壓鍋里翻滾鼎沸的米粥，早晚要炸得昏天暗地、難以收拾。

  想到半個小時前，局長趙忠國以挖苦、命令、帶有十二分責怪、好像又刻意說給別人聽的口吻，打過來的電話：

  「周強，瞧你幹的好事！案情分析會上，我再三強調，在調市查市電視台少兒頻道主持人彩虹爺爺涉嫌利用職務之便實施猥褻的案件中，務必嚴格控制知情範圍，在內緊外松的保密環境下進行偵辦。其目的就是案件涉及公眾人物，我們必須嚴防事態擴大升級，從而造成不良的社會輿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啪！」電話中好像傳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趙忠國繼續道：

  「現在可倒好，案件尚無實質性進展，可彩虹爺爺利用職務之便長期實施猥褻的傳言卻在社會面傳得沸沸揚揚，你們的保密工作是怎麼搞的？我制定的內緊外松的辦案方針，你們全都當作耳旁風嗎？」

  「早上七點鐘，在我接到刑偵支隊褚旗送來的，今天凌晨彩虹爺爺自殺死亡現場的初步勘驗報告之前，那幾個短視頻平台上，『市電視台少兒節目主持人彩虹爺爺被警方冤枉猥褻女性，為證清白上吊自殺』的新聞，就已經躋身灤海市熱搜榜第一位。」

  「我剛從局裡趕到市政府大院，還沒來得及跟政法委王書記匯報這個案子，一群憤怒的白衣群眾，就聚集起來，拉著橫幅，舉著照片，堵了市政府大門，還喊著什麼警方冤假錯案，逼死彩虹爺爺，懲治你這惡警周強的口號，集體為彩虹爺爺鳴冤呢！」

  「目前，市政府這邊事態非常嚴峻，巡特警大隊已經派人前來支援。現在，我不管你人在何處，也不管交通堵成了什麼鳥樣，我現在就在王書記的辦公室里，限你二十分鐘的時間，儘快趕到市政府大門口！先配合張良疏散群眾，然後當面跟王書記解釋！」

  說完，不等眉頭皺成一團的周強答話，電話那頭已經傳來嘟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