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虹迷案——癱瘓

  引：人之情多矯，世之俗多偽。人者多欲，尚私則枉，其罪遂生。是以人心多詐，不可視其表。世事寡情，善者終無功。摘自《羅織經·閱人卷》

  凜冬未至，深秋涼寒。

  壓得極低的烏雲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鍋蓋，把整個市區扣進了一口巨大的鐵鍋里，讓人感到煩躁而壓抑。

  城市道路照明系統，早在上午七點鐘，就依照季節時間表的設定自動關閉了。

  現在是上午九點，可天卻黑得如同黎明前觸不可及的黑暗一般。

  不約而至的鬼天氣，讓本就不堪重負的城市交通措手不及。

  如果說平日的早高峰像是動脈狹窄的血管，那麼今天簡直就像被確診為重度腦血栓，城市交通完全癱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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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道上比肩接踵的行人，輔路上車輪相連的非機動車，只能借著主路上被齊刷刷按下暫停鍵的機動車燈光，緩慢前行。

  即便走得如此緩慢，卻被堵在馬路上許久沒有掛過前進擋的司機們，以及因為遲到而焦躁不安的乘客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勝利路與南山道交叉口，一輛警車被圍得水泄不通。

  任由峰值功率近三百分貝的警報器叫破了喉嚨，卻也沒能在擁堵的車潮中撕開一道突破口。

  車頂上急促閃爍的紅藍光束，汽車中控台導航屏幕上橫七豎八的深紅色線條，馬路上望不到頭的紅色汽車尾燈，把坐在副駕駛的范大里派出所所長周強焦急不安的心烙得更紅，仿佛已經燒著了，燒焦了。

  周強回頭對坐在警車後排的年輕警察說道：「不能再等了，小劉，趕緊下車，我們跑步過去。」

  不等年輕警察答話，周強伸手拿起中控台上的大檐帽，戴在中年男人少有的、絲毫沒有謝頂痕跡的頭上，一把拉開車門，在停滯不前的車流中快速向東跑去。

  警燈的閃爍，把因常年出外勤、跑現場，而曬成健康的古銅色的面龐，照得陰晴不定。

  剛跑過兩個紅綠燈，不知是因為壓得極低的烏雲使空氣中的氧含量比平時稀薄，亦或是因為穿梭在擁堵的街道，吸入了大量汽車尾氣，跟在周強後面的小劉竟有些氣短，步履開始變得沉重，與周強的身位漸漸拉開。

  小劉怎麼也不相信，自己這個警校剛畢業的新兵蛋子，竟然追不上年近五旬的所長老周？

  小劉咬緊牙關，緊跑幾步，試圖讓二人的距離縮短些。

  這個舉動讓他不由自主地把口鼻張得更大。

  本就因劇烈運動，全身血管擴張而導致血氧含量不足的身體，又因這幾口劇烈的喘息，吸入更多的汽車尾氣。

  小劉的大腦開始缺氧，從而引發胃血管供血不足的連鎖反應，缺氧導致胃部肌肉快速收縮，噁心想吐的感覺從腹腔傳來。

  小劉被迫停下腳步，左手扶住身邊一輛汽車的後備箱，右手捂住胸口劇烈地乾嘔起來，腰彎得像只蝦米。

  嘔了幾下，卻只吐出兩口酸水。

  這輛車的駕駛員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小劉的情況，忙從杯架上拿出半瓶喝剩下的礦泉水，走到車尾遞給了小劉。

  關切地問道：「哎，你沒事吧？」聲音清甜。

  小劉接過水瓶，擰開瓶蓋迅速漱了漱口，然後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他顧不及看清這位女司機的模樣，因為這短暫的耽擱，周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停滯不前的車流中。

  好在小劉知道這次特殊任務的目的地——灤海市市政府大門口。

  小劉丟下礦泉水瓶，倉促地對女司機道了句「謝謝」，便拔腿向市政府的方向跑去。

  警車堵住的位置，距離市政府大院有五條街的距離，約莫五公里的路程。

  所長周強已經跑過第五條街友誼路的紅綠燈，這裡距離市政府門口只有不到二百米的距離。

  按理說這個距離已經可以看清市政府門口的狀況。

  可汽車排出的尾氣，在密密麻麻的紅色車尾燈映射下，仿佛阿鼻地獄噴涌著無數道濃濃的血霧，在晦暗如墨的異常天氣下，根本無法看清市政府門口的情況。

  周強屬牛，四十九周歲。工作之餘，好像跑馬是他唯一的興趣愛好。

  就在今年夏天的環渤海馬拉松城市邀請賽上，他還在四十歲年齡組獲得了業餘選手半程馬拉松的季軍。

  這五六公里的路程，也就是個迷你馬的距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加緊腳步，向前方的未知展開最後衝刺。

  終於跑到市政府大門口。

  只見，高大而氣派的市政府大門門頭下，密密麻麻地聚攏著上百人。

  他們的上身都穿著白色的夾克服或棉服，臉上都戴著口罩，左臂二頭肌的位置，全都纏著一條一掌寬的黑色布條。

  最外圍那一排，有幾個人舉著兩道長長的白色橫幅，中間還有人舉著一個巨大的相框，但因背對著周強，無法看到上面的字樣圖案，也不知巨大的相框裡是誰的照片。

  不過，卻能在百餘名群眾周而復始的齊聲高呼中得知上面的內容：「警方冤假錯案，逼死彩虹爺爺！懲治惡警周強，還我金色童年！......」

  聽到這些口號，周強似乎並沒有太感驚詫。

  隔著憤怒的人群，周強遠遠看到，市信訪局王德良局長帶領十來個信訪局工作人員，市公安局長期派駐在市政府的保衛處處長張良，帶領四名在保衛處輪崗的輔警，已經退守到市政府大院門頭裡面。

  隔著緊緊關閉的，只有一米多高的自動伸縮大門，任由信訪局工作人員竭盡全力、喊破喉嚨，試圖安撫門外人群的激動情緒。

  但在振聾發聵、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中，卻只能看見信訪局工作人員的嘴巴，在不停地開開合合。

  門內的聲音，被門外上百人的齊聲呼喊，壓抑得聽不到半點聲音。

  百多個身著白衣、袖掛黑帶的人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市政府大門口，人群從門口穿過輔路，一直蔓延至機動車道上。

  市政府大院不僅僅有市政府辦公廳一個單位，市人大辦、政法委、發改局、文旅局、信訪局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單位都在這個大院裡。

  現在，著急進政府大院上班的工作人員，無論是開車的、騎自行車摩托車的，哪怕是步行的，全都被堵在白衣人群的外圍，簡直插針難入。

  而大院裡面，著急下鄉督導的、外出調研的、去會議中心參會的，更是插翅難飛。

  本就水泄不通的南山道，又活生生地在市政府大門口這裡，打了個解不開的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