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幻境

  下一秒，他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

  他一個人站在那條土路上，而四下一片靜寂。剛剛還跟在後面的幾人，竟然在他毫無覺察的情況下消失了！

  更加古怪的是，沿著他腳下的道路往前看，仍是正常的樣子。可是，當他回頭一看：後面的道路竟然一片漆黑，原先還亮著的燈籠全部消失不見！他舉起手電筒照過去，光線卻仿佛被無形的霧阻隔，根本穿不透身後濃重的黑暗。

  這麼說，就只有向前這一條路可以走了。漆黑的夜色里，那些詭異的紅燈籠的光亮沿著路兩旁延伸，仿佛指向著通往地獄的道路。

  他聽見女子縹緲的歌聲，從前方的黑暗裡傳來：

  

  「紅線相纏繞千匝，為君傾心為君嫁

  輕施粉黛羞雙頰，鳳燭長明揭紅紗

  舉案齊眉同心結，執子之手永不變

  願花常開月常圓，願有情人共嬋娟

  此生不負君之戀，此世不負伊之願」

  本是慶賀婚禮的歌曲，被那女聲幽幽地唱響，竟是說不出的淒涼。同時，陸離看見前方道路的遠處，出現了一個紅色嫁衣的背影！

  和先前一樣，那背影只是在眼前閃了一下，就立刻向前消失不見。

  很明顯，這是在引誘他過去。陸離沒有猶豫，抬腿就繼續往前走。既然已經無法後退，他倒要看看，這鬼想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個醒目的屋子出現在了眼前。和之前經過的其他房屋不同，那屋前的院子裡貼滿了紅色絲帶和繡球紅花，窗戶上更是張貼著大大的「囍」字——這正是他先前尋覓無果的，操辦喜事的人家！

  紅嫁衣的背影在貼著紅色布簾的側門門口閃現，然後消失在了門內。

  是讓他進入的意思。

  陸離握緊了榔頭的木頭柄，向那黑洞洞的室內走去。

  他走進了側門。手電筒的光照清了室內的陳設：這似乎是一件布置喜慶的女子閨房。房間靠牆處是一張懸掛著大紅帘子的床，另一邊靠牆則是個梳妝檯，手電筒的光束在鏡面上反射，晃得他眯起了眼睛。室內安安靜靜，他小心地邁步往裡面走。

  繡花鞋，會被放在什麼地方呢？

  他的目光落在屋內那個貼著紅色喜字的木頭衣柜上。隨著他開門的動作，木門發出腐朽的吱呀聲。他舉著手電筒照進去：衣櫃裡橫著的杆子上掛著好幾件紅色的婚服，樣式各不相同。電筒的光緩緩移動，照亮了一隻塗著紅色指甲油的蒼白的手！

  他眨了一下眼，那隻手卻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那是一個紅色的手帕，放在一件婚服的上衣口袋裡。

  陸離剎那間加速的心跳又迅速平定。柜子里並沒有他要找的鞋。他右手扶上半開的櫃門正欲關上，忽而心有所感地低頭：

  一雙穿著繡花鞋的腳，出現在櫃門的後面！

  他「咚」一聲拍上了門。可是——櫃門後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他在柜子前站了一會兒，四下望去。房間安靜如初，仿佛始終只有他一個人在。

  他更提高了謹慎，繼續在屋內探索，目光在每個角落裡搜尋著。可是哪裡都不見有繡花鞋的影子。

  不對，還有個地方沒有找過！

  他走到床前蹲下來，手電筒對著床下掃過去。只見一雙落灰的紅色繡花鞋，安靜地待在床下靠牆的地方。

  這些鬼，都喜歡把東西藏在床下？陸離在心裡吐槽。他估計了一下床的寬度：為了夠到那鞋，他必須大半個身子鑽到床下去才行。

  陸離四周看了看，沒有適合用來勾取的東西。沒有辦法，他只好把榔頭放在一邊的地上，然後趴在地上，伸手去夠那雙鞋。

  床下的空間十分狹小，用手去拿的同時沒辦法盯著看，只能在前面左右摸索。很快，他的手就碰到了鞋粗糙堅硬的布料。他向上摸——

  手指尖，碰到了一片冰涼的皮膚！

  可怕的觸感傳到大腦，可他沒有思考猶豫，抓著那鞋就往外拖。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絲阻力，那鞋就被他抓在手裡帶了出來。他立刻要往床外爬出。

  可一側頭：就在他的腦袋旁邊，出現了一個大紅色的紅蓋頭！

  陸離沒有猶豫，立刻「啪」一巴掌呼了上去！

  這一巴掌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似乎讓鬼呆愣了兩秒。但很快，它就發現自己想動也動不了了：原來隨著那一巴掌，陸離把一張一號符，貼在了它的腦袋上！

  陸離即刻從床下爬出來，同時念咒做訣——好吧，他屈服了，玄學有些時候還是挺好用的。

  雖然他的咒文發音古怪，但好歹還是起了作用。見那鬼新娘蹲著不動了。他立刻向著臥室外相連的客廳跑去，同時拿出了手機。

  點開幾人的群聊聊天框，他飛快地輸入：

  【鬼只有一個，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到客廳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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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晨手裡正握緊了她的符紙，緊張地望著四周。剛剛在路上，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前方的陸離突然消失，四下忽然只剩了自己一人。她一時間慌了陣腳，可卻看見了前方紅衣新娘刻意的引領。跟著它一路走過來，就到了這個像是新婚張燈結彩的屋子。

  她沒有忘記尋找自己需要的胭脂盒。可就在她打開抽屜翻找的時候——一隻慘白冰涼的手，忽然從抽屜的雜物里伸了出來，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符紙還沒來得及飛出，那手就仿佛錯覺一般消失了。

  怎麼辦？還要貿然去拿胭脂嗎？她正在原地躊躇，就收到了陸離的消息。

  這是什麼意思？她反應了幾秒，然後頓悟，毫不猶豫向著臥室連接的客廳跑去。

  原來如此！

  即刻，她的餘光瞥見——剛剛原本還空無一人的臥室床旁，出現了一個半蹲著的紅衣女鬼！

  除了鬼，還有……她跑到了客廳。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她喜不自禁地喊道：「陸離！」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人從屋子的各個房間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賀飛行氣喘吁吁地大喊：「我靠，你們咋，突然就出現了？」

  茶梨也出現在了客廳里。她看著陸離，笑道：「因為鬼構建的幻境解除了。」

  沒錯，他們之所以會覺得自己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不是鬼真的把他們傳到了不同的地方，而是讓他們產生了隻身一人的幻覺。也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從同一條路到了同一個婚房，只是彼此之間無法看見罷了。

  而此刻，一旦醒悟了這點，幻覺也就隨之消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最開始出現在廟門的女鬼只有一個。鬼一直都只有一個，可是玩家人數眾多，它的目的，就是用幻覺給玩家造成勢單力薄的錯覺，然後再逐一下手。率先拿到鞋子的陸離，就是它最先動手的對象！

  本來陸離也以為他們被引向了不同的地方，可當在柜子里看見其他玩家的目標紅手帕時，他就立刻確信：所有人的目的地，都該是一樣的。

  「三十秒過去了。」陸離突然說。蘇念晨心領神會，戒備地要轉身面對臥室房門。

  她本來是靠臥室門最近的一個，沒想要眼前紅色一閃。那鬼竟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了她，直衝她身後而去！

  她的身後是——她瞳孔一縮：「陸離！」

  最靠近門的賀飛行早就在女鬼現身的瞬間竄了出去，已經跑到了門外的院子裡。而蘇念晨身後的陸離和茶梨也立刻向著門口跑去。可是女鬼的目標很明確：她伸出血紅長指甲的雙手，向著陸離逃跑的背影抓去！

  他搶先茶梨一步，就要邁出門口。突然，他面前的光線驟然一暗。

  他對上了一張癲狂扭曲的笑臉。

  完了。

  何子風忽然出現在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心臟被緊緊攢住的感覺再次出現，他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瘋子揚起了手中的尖刀，用嘴型對他說：再見。

  後面是即將撲過來的鬼，前面是直刺下來的利刃。死路一條！

  這就是何子風一直等待的時機——一個絕對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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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並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

  甚至可以說，總是醒來發現自己命懸一線的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

  在夏時霓環繞住他脖子的那一刻，他什麼都沒有想。可是現在，他空白的大腦里卻跳出了一個違和的畫面。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個夢裡，死去的蘇念晨。那雙空洞的眼睛，就那樣靜靜地對著面前的空氣。

  為什麼會在這時想起？

  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原因了。他緊縮的瞳孔里，倒映著逐漸放大的刀刃——

  「叮鈴！」

  清脆的銅鈴聲響起。這聲音並不太大，可他驟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衝擊力，仿佛靈魂都隨之一震！

  已經放空的大腦，思緒瞬間回位！

  只見蘇念晨手中高舉著一個模樣古怪的銅鈴，方才的鈴聲，正是它所發出。感受到震顫的不止陸離：鈴聲響起的同時，那女鬼忽然停止了動作。接著，它僵硬地扭頭，轉而向著發聲的地方撲去！

  蘇念晨轉身就跑。意識到身後的阻礙不見，陸離身體立刻向後躺倒——

  與此同時，面前的利刃落了下來，緊貼他的面頰划過！

  鮮血涌了出來。刀刃在他的右臉上開出了一個長長的口子，但所幸不深。陸離心臟狂跳：但凡他的躲閃晚了一步，這刀都會徑直插進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