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負荊請罪

  用過晚膳後，烏金西墜，胭脂色的餘光撒在寧牧川黑色常服上，襯得他愈發矜貴。

  向來五指不沾陽春水的攝政王大人竟蹲在水井旁，吭哧吭哧洗著什麼東西。

  洗了一遍還不夠，又親自打上一桶水來繼續洗，如此重複了四五次。

  不遠處一個茉莉花般淡雅的女子就這麼靜靜在他身後看著，嘴角眉梢勾勒出笑意。

  

  不愧是她喜歡的牧川哥哥，連洗衣服都這麼惹人心醉。

  他洗得那樣認真，以至於她站在他身後這麼久都沒有發覺。

  他在洗什麼？

  蘇茉悄悄靠近，一步，兩步……當她看清寧牧川手中的物什時，笑容逐漸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湧上心頭。

  又是穆青青！

  牧川哥哥竟將她繡的破香囊撿了回來！

  不，這絕對不是因為牧川哥哥喜歡她，一定是皇后喜歡這個香囊，牧川哥哥最心疼姐姐了，這才將它撿回來洗。

  淡雅寧靜的臉逐漸扭曲，蘇茉最終失控喊道，「不可能！」

  寧牧川的身形猛然一頓，也不管香囊是否濕淋淋的，快速將其藏進懷裡。

  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慌亂，見來人是蘇茉，面色驟變，聲音中帶著隱隱的怒氣，「誰准你到烏金閣的？」

  蘇茉一愣，她沒想到寧牧川會生這麼大的氣，為了不讓他對自己生厭，她放低身段討好道：「牧川哥哥，對不起，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沒有這麼生分，就算我僭越無禮好了，求求你別生氣了……」

  她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袖子搖了搖，聲音婉轉動人，「大不了我以後不進烏金閣找你了。」

  本是撒嬌的語氣，可攝政王卻仿佛一塊不解風情的石頭，臭著臉將她的手甩開，朝後退了一大步，戒備道：「明白就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

  蘇茉雪白的臉頰騰一下紅了，她此生從未被男人這般生硬地拒絕過，羞臊地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奈何這裡沒有地縫可鑽，她只好強忍住淚水，扭頭快步跑開了。

  蘇茉離開了烏金閣，可烏金閣主人帶給她的傷痛卻並沒有輕易散去，以至於走出烏金閣的每一步都像走在泥潭裡，令她越陷越深，恨意也越來越濃。

  這些恨意她不忍心發泄在寧牧川身上，可情緒終究要有個出口，否則人會被活活憋死。

  於是這恨意便理所當然地算在了一個可憐人的頭上。

  穆青青，你以為壽宴結束，一切就跟著結束了嗎？不！你帶給我的屈辱我會加倍奉還。

  攝政王壽宴的仇怨還未理清，便又有新的麻煩找上門來。

  醉氣熏熏的八王爺一腳踢開了穆青青的房門。

  現在她有了解藥，已經不再懼怕黑暗。

  可一切都變了，她曾經愛入骨血的溫天祿不再被她捧在心上。

  相反，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這世界上怎麼就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呢？寧牧川那張陰鷙的臉浮現在心頭，令穆青青一陣厭煩。

  唯有孟離，他雖忽冷忽熱，孟浪放肆了些，可卻是唯一一個不在乎自己丑陋雙腿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處處幫自己的人。

  「王妃，今天在攝政王府過得開心嗎？」溫天祿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似是要將她骨頭捏碎，「和攝政王一塊兒看本王的笑話，背著本王與其他男子約會是不是很刺激啊？」

  他湊近她，一股臭氣熏天的酒氣噴在穆青青嬌美的臉上。

  「八王爺，你喝醉了，我讓劉管家扶您回去休息吧。」穆青青推開他，與他拉開一個安全距離。

  溫天祿卻不肯輕易放過她，又迅速黏了過去，「八王妃，你應該記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我今夜就想睡在你房裡，你還能趕我走不成？」

  穆青青嗤笑一聲，「王爺請自重，我不讓您睡在我這也是為了您好。」

  這輕蔑的眼神刺痛了他敏感的自尊，溫天祿捏住她的腕子，欺近幾分。

  「賤人！你就不怕我把你丟進乞丐窩裡，讓你受盡凌辱？」

  穆青青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與他對峙，瞪著瞪著，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想到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

  「你笑什麼？」溫天祿惱羞成怒。

  「自然是笑該笑之人！」她沒心沒肺地眨了眨眼，將溫天祿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王爺若是不怕旁人恥笑，盡可以將我丟進乞丐窩裡，讓我替您生下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你！」

  「好了好了，不要你你你了，快去瞧瞧你親愛的芙兒吧。」穆青青將他推至門外，插上了門閂。

  溫天祿站在門外，猶豫著要不要再次將房門踹開，就聽見身後嬌滴滴一聲呼喊。

  「王爺，您不要芙兒了嗎？」

  「誰准你出來的？」

  一聽見動靜，穆青青趕緊吹熄了燈，趴在窗邊朝外頭看。

  只見周芙素衣素髮，一張素麵，頰邊掛著兩串眼淚，看起來頗為憔悴。

  月光斜斜照著她的單薄身影，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偏這副瘦弱的身子後頭背著一根巨大的荊條。

  穆青青驚訝得半張了嘴，這是要玩負荊請罪呀！

  周芙淚眼朦朧，痴痴望著他道：「王爺……」

  溫天祿仍舊不願看她，她毀了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饒恕她？

  見八王爺不為所動，周芙將背後的荊條取下來，膝行至他面前，一張俏生生的瓜子臉上寫滿了委屈。

  「我對您什麼樣兒別人不知道，難道您也不清楚嗎？我愛你愛得如痴如醉，又怎會忍心加害你，這一切分明是有人陷害啊……」

  一個柔弱女子的眼淚總能令男人動情，更何況他面對的是周芙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即便是溫天祿這樣一個粗魯無情的人，也還是忍不住心軟了，「芙兒，這件事你也是無心之失，更何況……」

  他回頭朝穆青青所在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心中的疑影更甚。

  此事難保不是穆青青蓄意陷害。

  「王爺……」周芙滿目感激地哽咽著，「您若實在氣不過，就打我吧！打到您出了氣為止，只是求您不要不理我……」

  朦朧的月光下，二人起身朝蘭亭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