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無量訣

  孟長生的神魂被吸入了巨眸中，一陣天旋地轉，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垠的大地，坑坑窪窪，蒼茫而古老，到處都是血紅的一片。

  不遠處，一道已經快要透明的虛影飄飄蕩蕩，長得奇形怪狀，看不出是人還是什麼東西。

  這也是神魂！

  孟長生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除了更清晰一些，和那虛影的樣子有些相像。

  「這應該是巨眸內的空間，神魂離體，人也就是『死』了，看來這個是老鬼，我是新鬼。」

  自嘲的笑了笑，孟長生四處遊動起來，既然還有意識，一切都還有希望。

  不知遊走了多久，卻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不由得想起了楊清薇和李月萌，不知她們看到自己那沒了神魂的肉身，該是如何的傷心。

  

  尤其是李月萌，恐怕會哭得稀里嘩啦……

  「嗚嗚嗚……』」

  傷心的哭泣聲傳來，孟長生循著哭聲遊了過去，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

  背影莫名的有些熟悉，女子微微轉頭，露出了半張側臉。

  居然是李月萌！

  此時的李月萌，臉上掛著淚珠，神色驚恐，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惜。

  月萌姐也被巨眸吸進來了？清薇姐，楊三……

  方才還想到她會哭泣，想不到會在這裡相遇。

  孟長生心裡一痛，呼喚出聲：「月萌姐！」

  李月萌猛地轉頭，看見了孟長生，好像看到了依靠，哭喊著跑了過來。

  「長生！長生！」

  孟長生抱住了李月萌，卻沒有肢體相碰的那種感覺，而是好像抱住了一團棉花，其中更有一股陰冷傳來。

  「長生，我好怕……」

  「別怕，我們只是神魂離體……」

  孟長生感到一陣劇痛，猛地推開了李月萌，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李月萌口裡咬著一團氣流，是從孟長生肩膀上生生咬下來的！一口吞了下去，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詭秘的看著孟長生。

  「長生，我不想死，你幫幫我吧！」

  聲音尖細中帶著貪婪，李月萌化成了一道陰影，狠狠的撲了過來。

  孟長生沒有抵擋，任由李月萌四處撕咬。

  「哈哈哈！很久沒有如此爽快了！」

  李月萌的樣子越來越奇怪，眼睛血紅，嘴巴變長，猙獰的獠牙冒了出來。

  「真好，你不是月萌姐……」

  「可惜，你這妖魔若肯謹慎一些，再多裝些時間，我真會死在這裡。」

  孟長生每一刻都在受著神魂撕裂的痛楚，身軀已經變淡了很多，神情卻平靜無比。

  若真是親近之人攻擊他，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與之相比，這點疼痛算得了什麼？

  紅眼妖魔沒有理會，大口大口的吃得痛快，隨著吞食孟長生的神魂，他的身軀漸漸鼓脹起來，得到了大補。

  嗡！

  孟長生猛然間大放光明，身體扭曲，化成了一把光劍！

  光劍沒有劍柄，劍身上滿是蝌蚪大小的符文，密密麻麻不停的遊動。

  唰！

  閃電般砍了下來，紅眼妖魔整個頭顱都被砍掉，掉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團光亮。

  「怎麼會這樣？」

  紅眼妖魔又長出了一個頭來，還是紅眼獠牙的猙獰模樣，只是形體上卻小了一些，此時醜臉上正帶著茫然。

  光劍變換，孟長生的身形重新顯化而出。

  「果然，神魂可以隨意變化！」

  自知道李月萌只是眼前妖魔所化，孟長生就想到了這個可能，試著運起神識幫助神魂擬形，當真就被他化成了一把劍。

  「怎麼會變成劍呢……不可能……」

  紅眼妖魔神情恍惚，似乎正在回憶。

  「變成劍……七十……七十二變！」

  「你是仙族人！」

  他驚恐的尖叫，轉頭化成一股紅煙，朝著遠處倉惶遁走。

  仙族！

  孟長生兩眼暴起神光，再次化身光劍，追擊而去。

  紅眼妖魔速度雖不慢，卻快不過光劍，被追上只是早晚的問題。

  眼看就要劍下受死，豈知，他突然發狂的大吼了起來：「仙，有仙！」

  在這片略顯空曠的土地上，聲音傳出去很遠。

  「嘶！」

  尖嘯聲猛然在遠處響起，一道龐大的身影瘋狂的沖了過來。

  那是一條十多丈長的巨鱷，四肢擺動，帶起滿天的灰塵，身軀凝實，根本不像神魂之體。

  孟長生看著這條畜生眼裡那刻骨的恨意，感受著鋪天蓋地的威壓，當機立斷放棄了追殺，調轉劍身逃走。

  「吼！」

  憤怒的大吼聲在身後傳來，一道精神意念散發開來。

  「仙族人，本座妖將鱷清，可敢一戰？」

  「死都死了，還敢怨恨！」

  回應他的不是孟長生，聲音來自高空，宏大而冷漠，隨著聲音一起的還有一隻遮天大手！

  天地暗了下來，無形的威壓從天而來。

  孟長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這隻大到沒有邊際的巨掌，自醒來後首次有種無力的感受。

  光劍一陣顫抖，在威壓下潰散，重新化出了孟長生。

  父親，李月萌，楊清薇……許多道身影浮現在心間，短暫的剎那，好像回顧了他的一生。

  「迴光返照嗎？」

  苦澀的笑了笑，卻又感覺到了強烈的不甘。

  「我還沒有成仙！我還沒有長生！我怎麼能死？我怎麼可以死？」

  重化光劍，劍指巨掌！

  嗖！

  渺小的光劍朝著遮天巨掌飛去，一往無前，勇猛無畏。

  蚍蜉撼大樹，可敬不自量！

  巨掌停頓了片刻，慢慢合攏，將光劍包裹在了手心。

  「你生而為仙！何須成仙？」

  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股笑意，孟長生卻聽不見了。

  巨手又動了起來，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朝著巨鱷摁去，猶如摁一隻臭蟲。

  龐大的巨鱷與之相比其實臭蟲都不如，是螻蟻，是塵埃！

  一點之下，巨鱷立刻魂飛魄散，化成了灰灰。

  呼！

  龐大的能量激盪開來，餘波卷向了四周，紅眼妖魔剎那間就被震散。

  巨手縮了回去，這片土地再次平靜了下來。

  ……

  孟長生被巨掌抓住，周圍可怕的氣息讓他的思維停滯住了，直到手掌攤開，光亮照了進來，思維才慢慢恢復過來。

  抬頭看見了藍天白雲，這應該是回到了外面。

  打量著腳下，不知道是否是錯覺，總感覺這巨掌在變小。

  「我的手在變小，是嗎？」

  溫和的聲音剛剛說完，孟長生已經看到了巨掌的手指越來越近，越來越小。

  直到最後，已經不足以讓他站立。

  孟長生跌落下來，跌落的過程中，周圍的大樹越來越小，最後，只沒過了他的膝蓋。

  「原來，是我變小了。」

  孟長生發出感嘆，看向眼前盤坐在花草上的人。

  這個人身穿月白長袍，上紋花鳥蟲魚，戴著一張面具，上面畫著日月星辰，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縹緲的氣息迎面撲來，浩大而古老。

  「這是術，大小如意。」

  「術……」

  孟長生品味著這個字眼，從中竟然體會到了道法的意味。

  「拜我為師，我教你。」

  「我已經有師父了。」

  孟長生搖了搖頭，面具人一時間沒有再說話，面具明明遮蓋住了他的臉，但很奇妙的，孟長生清楚的感受到，他在笑！

  過了片刻，面具人收斂了笑意，再次開口。

  「你若是不快些回到肉身，恐怕肉身會死亡。」

  「拜我為師，我傳你法，教你術，助你魂回肉身。」

  孟長生不明白，此人法力通天徹底，與之相比，他恐怕和螻蟻沒有多大區別，為什麼這麼執著要收他為徒？

  「你圖的什麼？」

  面具人沉默了下來，良久，才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快要死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明明是他導致自己神魂離體，但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句滿是遺憾的話語，孟長生竟然有些悲傷。

  「你這般神通蓋世的大能，也會死嗎？」

  「誰能不死？早晚而已。」

  面具人搖了搖頭，不願再說這個話題，站起了身子。

  「你看好。」

  他竟然開始打起拳來，動作緩慢卻滿是不可捉摸的味道，一招一式暗含天地至理。

  孟長生只覺看的不是拳法，面具人打出一拳，卻似打出了整個天地！

  正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萬物！

  此中玄妙，非言語所能描述，這也正是面具人不說，而是以身體來演繹的原因。

  孟長生整個心神慢慢的沉入其中，漸漸的，面具人打拳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來自遠古的宏大聲音響徹耳邊。

  「無量喜，無量悲，無量心！」

  「無量力，無量法，無量道！」

  「無量福，無量祿，無量壽……」

  許久之後，面具人停止了打拳，面具里流淌下了金色的血液。

  「想不到，光是用'身述'之法來傳功就被反噬得受了重傷，還好未用'神傳之法'，不然這副殘軀還不得立刻身死道消！」

  面具人自嘲一笑，看著陷入感悟中的孟長生，緩緩吐了一口氣，輕輕開口：「長生，這套功法，名為，《無量訣》！」

  「無量訣」三字始一發出，驟然間響起「轟隆」一聲巨響，晴空萬里起驚雷，竟似天地在震怒！

  烏雲密布，遮蓋了藍天，無邊雷雲醞釀其中。

  雷霆環繞中，一尊巨大無比的黑甲巨人若隱若現，兩眼瞳孔非黑非白，似那混沌，猛地朝著這邊看來。

  「示威不成？」

  面具人直直望著，冷笑不已。

  「為了長生，暫且忍你又如何！」

  抬手發出了一道藍光，藍光成罩，將他和孟長生罩在其中。

  黑甲巨人感應不到目標，發出不甘的怒吼，隨著雷雲，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