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摯

  孟長生回到院子時已經是黃昏了，二女和楊蓮兒正在收拾著食材。

  天罡尚武成風，哪怕是大家閨秀，也絕對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是進過學府的，幾乎人人都會一些生活技能，沒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長生，你回來的倒巧！快去生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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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萌見孟長生回來，臉一板，指著火灶那邊。

  「讓小人來吧。」

  楊三聞言連忙攬過活計，豈知李月萌雙手一叉腰，惡狠狠的瞪著他，可憐楊三堂堂氣機境高手，被個小女人瞪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進退不得。

  孟長生早出晚歸，李月萌心中有氣，故意使喚他，豈容別人搗亂？

  「還是我來吧，楊三，你去執法堂門口，請孫虎師兄過來。」

  孟長生微微一笑，捲起袖子過去生火。

  李月萌臉上立馬燦爛了起來，看得孟長生啞然失笑。

  真是小孩心性。

  楊清薇羨慕的看著這一幕，她也想像李月萌一樣，和孟長生親近一些，但是性格使然，卻是做不到。

  剛生好火楊三就回來了，卻不見孫虎。

  「師兄不在嗎？」

  「公子爺，孫虎大人在的，他說要去福滿樓取酒，命小人先回來。」

  又要飲酒！

  孟長生搖了搖頭，他實在是對酒喜歡不起來。

  「師弟！」

  一柱香後，孫虎才尋了過來，肩上扛著一個大罈子，有些不醉不歸的意味。

  「師兄快坐。」

  孟長生一指身旁，孫虎坐了過來，打量了二女一眼。

  「這兩位是弟妹吧？」

  「見過孫師兄。」

  楊清薇和李月萌起身行禮，臉色微紅，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孫虎見狀拍了拍孟長生，豎起了大拇指。

  「咳」，孟長生有些尷尬，連忙轉移了話題，「還不知師兄是哪裡人？」

  「天江府本地人。」

  孫虎拍開酒罈，開始倒起酒來。

  楊三聞言神色微動，問道：「敢問孫虎大人家是『天江三族』的那個孫家嗎？」

  孫虎意外的看了眼楊三，「你倒是猜得準確！」

  「天江三族？」

  孟長生有些感興趣，宋家身為天江府世家之首，自然位列其中，孫虎家又是一家，就是不知剩下的是哪一家。

  「我來為師弟說說吧。」

  楊虎自斟自飲，開始為孟長生講起天江府的世家分列。

  天江府大小家族不能盡數，數百年來興衰榮敗更是常事，唯有三個世家長盛不衰，分別為白玉宋家、紫電孫家、巨力王家。

  三族的名頭卻是來自於家傳絕學。

  宋家白玉掌，孫家紫電瞳，王家巨力身！

  其中，孫家和王家雖然比不上宋家，但也遠不是其他世家可比，這三家被外人統稱為「天江三族」。

  三個世家就可代表天江府！

  孫虎正是孫家這一代的嫡長子、大少爺，孫家的下一任家主！

  「原來師兄身份這般顯赫！」

  孟長生驚訝起來，雖然如今天下世家被天罡大帝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像歷史上那般氣焰滔天，但畢竟聖大陸被世家統治了數千年，積威之下，誰都不敢平常對待，世家子弟更是帶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很少同世家之外的人來往。

  所謂龍不與蛇居，正是世家子弟信奉的原則。

  孫虎身為堂堂嫡長子，含著金鑰匙出生，卻沒有半點架子，在孟長生看來是真誠、可貴，但在其他世家子弟看來，恐怕就是奇葩、另類了。

  「怎樣？師弟不如跟隨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孫虎語氣飄忽，讓人弄不清楚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孟長生搖搖頭，「我不會跟隨任何人。」

  「師兄跟你開玩笑呢！你我是兄弟！來，喝酒！」

  孫虎哈哈一笑，借著仰頭喝酒掩飾眼中閃過的異樣。

  「師兄可知孫天？」

  孟長生今晚叫孫虎過來吃肉倒是其次，主要還是想弄明白萬寶樓的事情。

  不明不白的當了萬寶樓樓主，放在常人身上恐怕興奮都來不及，但孟長生不是常人，只覺得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他修的是道法，立的是殺心，講究直指本心，念頭通達，今日若不問個清楚，時間久了，修為停滯不前還是小事，更嚴重的是會產生心魔，身死道消！

  「看來師弟這頓肉不是那麼好吃的！」

  孫虎苦笑著放下了酒杯。

  「我也不想瞞著師弟，孫天正是我孫家祖先！」

  「師兄可知持孫天玉牌者為萬寶樓樓主？」

  孫虎點了點頭，「自然是知道的。」

  「師兄是想折服我？許以恩利，讓我跟隨你？」

  話越說越開，孟長生漸漸理清了頭緒。

  孫虎嘴角有些苦澀，雖然知道實話實說孟長生可能會翻臉，卻也不想再藏著掖著了，緩緩開口道：「是！」

  孟長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沉默了起來。

  在場眾人除了楊三大約猜出了一點，楊清薇幾人都聽不懂二人之間的對話，只是感覺氣氛有些嚇人，不由得靜靜的坐著，大氣都不敢出。

  「師兄對我的恩，是真的！利，也是真的！」

  孟長生搖了搖頭，「只是可惜，看錯了我，恐怕要讓師兄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孫虎不言語，抬起了酒杯，一飲而盡，事情好像真的要朝著他最不願看到的一面傾斜了。

  「師兄，玉牌你收回去，我們還是朋友！」

  孟長生取出了孫天玉牌，放到了桌子上。

  「師弟……」

  孫虎盯著玉牌，心裡有些難受，

  「從小，家裡長輩就告訴我，下人勞力，上人勞心，而人上人，則是勞人！」

  「我喜歡交朋友，卻總被家裡阻撓！那人家世不好，此人天賦不行……」

  「就連我喜歡的女子，也因家世背景，被否定了……」

  孟長生見孫虎這個頹喪的樣子，和平日的豪邁灑脫大相庭徑，莫名的有些怒氣，忍不住開口道：「你就不會反抗麼？」

  「反抗？」

  孫虎恍聲音猛地高了起來，「我當然要反抗！」

  「可是結果呢？我的父親將她妹妹的頭顱扔到了我的腳下，告訴我，下一次，死的就是她！就是她的全家！」

  孫虎站了起來，眼中有著癲狂。

  「從此以後，我聽他們的！他們讓我結交世家弟子，好！我巴結討好！他們讓我廣納人才，好！我恩威並重！他們讓我……」

  看著竭嘶底里的孫虎，孟長生嘲諷一笑：「真是個懦夫！」

  「你說什麼？」

  孫虎勃然大怒，通紅著雙眼狠狠的盯著孟長生。

  「楊三，帶二位姐姐和蓮兒去一旁。」

  孟長生神色平靜，看向了楊三。

  這是要動手？

  楊三心裡一抖，連忙護著楊清薇三人到了遠處。

  「長生……」

  二女擔憂的看著孟長生，此時的孫虎氣勢狂暴，猶如瘋魔了一般，拳頭攥得死死的，仿佛在盡力克制。

  孟長生看都不看孫虎，夾了塊肉慢慢的咀嚼。

  這種無視簡直讓孫虎的怒氣衝到了頭頂，一股龐大的氣機在體內醞釀，隨時會爆發出狂風驟雨。

  「啊！」

  轟！

  孫虎一拳朝著旁邊的大樹打去，一道被天地元氣包裹的拳勁將大樹打了個通透。

  楊三悚然而驚。

  元氣外放！

  御氣境！

  「呼……呼……」

  孫虎情緒劇烈的波動，艱難的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豈知孟長生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動手都不敢麼？原來不是懦夫，是廢物！」

  孫虎猛地轉過身來，一雙瞳孔成了詭異的紫色，氣機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你逼我的！」

  「嗚」的巨響，狂風大作，吹向四面八方，院子中頃刻間一片狼藉。

  嘭！

  兩人的拳頭瞬間撞在了一起，骨骼斷裂聲中，一道身影狠狠的砸向了廂房，撞破房門，砸進了房中。

  「不好！」

  還在原地的孫虎清醒了一些，這一拳他暴怒之下用了十成力道，孟長生怎麼可能接得住？

  楊三在院中氣流亂轉時擋在了楊清薇三人身前，此時風過平靜，定眼一看場中局勢，大驚失色，連忙跑向了房中。

  「公子爺！」

  「長生！」

  孫虎看著幾人驚慌失措的跑進去，臉上神情變幻莫測，身子微抖，竟然有種不知怎麼面對，想要逃跑的感覺！

  「下手真狠啊！」

  聲音自房中傳來，片刻後，孟長生在楊清薇和李月萌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師弟……」

  孫虎下意識的抬腳邁步，想要上前，剛走了一步，看到楊清薇二女憤怒的眼神，不由得又停了下來。

  「你若拿出打我的這般氣勢，哪裡用得著聽家裡人擺布？」

  孟長生微笑看著孫虎，一隻手無力的垂落在大腿邊，卻是已經折了。

  「你這又是何苦……」

  孫虎閉上了眼睛。

  「我高興如此！這個理由，足夠嗎？」

  「足夠！太夠了！好個高興！」

  孫虎睜開了眼睛，眼神中發生了某些變化，猛地舉起拳頭，朝著自己肩膀狠狠打去。

  咔嚓！

  半條臂膀應聲碎裂，傷勢比起孟長生只重不輕！

  幾人被孫虎的舉動驚住，直以為此人瘋了，只有孟長生嘆息一聲。

  「你……真是……」

  孫虎盯著孟長生，「我高興如此！不行嗎？」

  「行！當然行！」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

  萬寶樓樓身鑲嵌著數百顆夜明珠，在夜色下璀璨奪目，整座樓仿佛披著星光。

  此時，萬寶樓中迎來了客人，是三名男子，其中一人右手摺了，還有一人左手臂膀碎裂。

  正是孟長生、孫虎和楊三。

  頂樓，生機池外。

  「你們先下去。」

  「是！樓主。」

  孟長生輕聲吩咐，婉兒三人躬身退下。

  張老和瑤兒卻是已經自婉兒口中得知了孟長生是樓主之事。

  孟長生和孫虎各自進了房間，泡進了生機池中，楊三在外守候。

  「自今日起，你孟長生，就是我的兄弟！生死與共，禍災同擔！」

  孫虎低沉的聲音自對面房中傳來，孟長生微笑回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