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得到和失去

  等瞿蝶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給沈夏的湯藥也晾好了。她輕車熟路地把沈夏扶起靠在她的肩膀上，另外一個手拿著勺子一下一下地給沈夏餵藥。

  她動作熟練，下手又輕又穩，偶爾湯藥流出來了，也被她眼疾手快地用布子擦掉。沈秋站在一旁想要幫忙，卻發現一切都被瞿蝶處置得妥妥噹噹的，自己竟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看女兒重振精神，臉上再也不是前兩天強裝出來的堅強，瞿母心裡又高興又心酸。擦了擦眼角的淚，轉身準備去看看兩個大男人午飯準備的怎麼樣了，餘光卻瞥見沈秋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女兒看，這使瞿母臉上稍顯輕鬆的神色凝滯了一瞬。

  抿了抿唇後，瞿母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倒了杯水遞給沈秋。沈秋含笑接過，見瞿母有話要說的樣子，往旁邊走了幾步。

  瞿母組織了下語言後，才緩緩開口：

  「沈知青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這幾年明里暗裡幫了我們很多，我和老瞿一直把他當做半個兒子看待，小蝶打心眼裡也一直把沈知青當大哥看。

  沈知青經常在我們跟前念叨，說他有個妹妹，調皮可愛得很，年紀和小蝶差不多，所以每次看到小蝶，就想起了他妹妹。

  

  我和老瞿就這一個閨女，和其他人家比起來形單影隻的，再加上成分問題，小蝶從小連個玩伴都沒有。也幸好遇到了沈知青，小蝶不止一次地說，要是沈知青是她親哥哥就好了。

  這次這事，小蝶心裡對沈知青愧疚得很，再加上我和她爸都擔心她一時想不通，所以安頓她和我們一起輪班照顧沈知青。等沈知青清醒後，她就該回去繼續幹活了。」

  頓了頓，瞿母又繼續道：

  「說起來，除了謝謝你哥，我也要謝謝你。我這個當媽的心糙，有些事情沒想全，多虧了你，不然若是有個萬一，我的小蝶就更命苦了。」

  說到最後，瞿母滿臉苦澀，隨即又打起精神對沈秋笑了笑。

  聽到一半，沈秋就明白瞿母的意思了。說來好笑，這是今早短短一個小時內，她第二次被人誤會了。

  第一次是瞿蝶，第二次是她的母親，但沈秋卻絲毫生不起氣來。

  沈秋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如果這個人剛，她會比他還要剛；但如果這個人柔，她的心也會無法控制地柔軟起來。

  瞿蝶誤會沈秋嫌棄自己髒，所以不讓她碰藥；瞿母擔心她誤會自家女兒會藉機賴上二哥，所以委婉解釋。

  沈秋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在這件事情發生後，一種無形的禁錮困縛著這家人，使得他們更加如履薄冰。

  作為女性，沈秋心裡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難過，她聽見自己用儘量輕鬆的語氣說道：

  「瞿蝶很好，她很細心，照顧病人很周到。如果不是怕給你們錢讓你們覺得自己的真心被踐踏，我都忍不住想請你們當我二哥的專職護理了。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點托大，或許在你看來有些離經叛道，更有些交淺言深，但我還是想說，女人的貞潔不在陰|道里，失去貞操的，是強|奸|犯，而不是被強|奸|的人。

  關於性，社會一直存在一種偏見，人們總覺得女性踏出那一步是在失去，而男性則是得到。但我並不這樣覺得。女性也可以是得到啊，如果第一次不美好，那只能說是對方不行，而不是我們失去了什麼。

  很多事情要看自己怎麼想，如果人為地把自己困在一條死胡同里，就會把人逼入絕境。但如果看開了，其實也就那樣，或許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們也能很坦然地面對那個禽獸說一句：『你簡直太差勁了』。

  當然，我的觀點並不是原諒和寬恕禽獸，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讓他閹割成太監也不為過。我只是想表達，不要看輕自己，瞿蝶沒有做錯任何事。」

  瞿母瞪大眼睛，嘴巴微張，滿臉震驚地看向沈秋。沈秋被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剛剛慷慨激昂的勁頭像漏氣的氣球一樣，顫顫巍巍地癟了。

  她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臉頰泛起淡淡的粉紅，抬手攏了攏並不雜亂的頭髮，期期艾艾地道：

  「……那個，這個觀點，有點太前衛了哈……」

  話一出口，沈秋便覺得這句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細細一品，才發現這竟然是同為穿越人士的馬爾泰若曦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讓她心底升起一絲怪異的聯想。

  還不等她仔細琢磨，便落進一個嬌小柔軟的懷裡，竟是瞿蝶。

  她緊緊地從身後環抱住沈秋的腰身，把頭埋進沈秋溫熱的頸窩，額頭蹭她軟軟的耳根，發出沉悶的聲音：

  「你怎麼這麼好？」

  感受到頸窩的濕熱，沈秋咽下打趣的調侃，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說：

  「你也很好，真的。」

  沈秋還待再多說幾句，餘光卻瞥見站在門口一臉尷尬的瞿父，以及滿臉意味深長看著自己的陸霆華。

  沈秋：！！！

  她的背脊瞬間僵直，剛剛褪下去的粉紅再次爬上臉頰，而且比剛才更紅，像兩團燃燒的火焰。

  沈秋崩潰地想要大聲嚎叫，但現實里只是僵笑著打招呼：

  「飯做好了啊？」

  瞿母反應過來，趕緊打圓場，「快把飯放在桌子上，現在天氣冷，一直站在門口，飯都要涼了。」

  沈秋：……咱能不提這茬了不？

  等幾人把飯擺好的時候，沈秋臉頰上的熱度終於褪下去了。

  四人依次坐下，沈秋左手邊坐著陸霆華，右手邊挨著瞿蝶，正要開吃，房間的門帘再次被人從外面掀開。

  「喲，準備吃飯吶？我來得真不巧，打攪你們了。」

  沈秋皺眉看向來人，進來的女人約麼有四十多歲，穿著一身縫滿補丁髒污不堪的棉衣，她的面頰由於常年勞作黑黝黝的，臉上橫亘著幾道深長的皺紋，再加上高凸的顴骨，顯得刻薄不近人情。

  這樣的人笑呵呵地登門，怎麼看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瞿家人臉上鬆緩的笑意倏地收斂，瞿父更是厭惡地撇過頭不去看她，瞿母雖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但也沒有開口搭話的意思。

  瞿蝶輕輕湊近沈秋，小聲地向她介紹：

  「她是馬主任的媳婦，農場的人一般叫她馬嬸。」

  「馬主任？」

  瞿母知道沈秋剛來農場，人際關係都不熟，於是主動解釋道：

  「馬主任就是跟馬場長一起過來的那個男人。」

  這樣一解釋，沈秋就明白了。她抬頭看向來人，女人一雙細長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本想直接攆人的沈秋，心思轉了幾轉，出口的卻是：

  「原來是馬嬸，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