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古代歌劇
2024-06-19 21:52:15
作者: 黃易
項少龍見他說話兜兜轉轉,卻仍未入正題,知他是想自己先表態,始肯把來意說出來,嘆道:「我的確很想賺這筆錢,更不想與張兄成為仇敵,可是大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反過來害她?」
這番話說得很婉轉,卻擺明車馬不會與張泉同流合污。
張泉奸笑道:「沈兄誤會了!我怎會害大小姐?雖然因給她降職煩惱了一陣子,但想想終是自己行差踏錯在先,沒有可抱怨的。」
項少龍大訝道:「那張兄究竟要我幹什麼呢?照計若我做得來的,張兄你不也可辦到嗎?哪用將黃澄澄的金子硬塞進我的私囊里?」
張泉湊近低聲道:「你可知小屏兒曾暗中對人說歡喜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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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皺眉道:「那有什麼關係?不過我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對人說。」
張泉笑道:「她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卻愛和人談論你,以她的性格,這已表明她對你很有意思。」
項少龍大感頭痛,在現今的情況下,他絕不能沾惹感情上的事。而自己對女孩子又特別容易心軟,糾纏不清只是自招煩惱。
心中暗自警惕,口上應道:「張兄不用說下去,若是要利用小屏姊來達到目的,我更不會幹。這樣好嗎?我設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職,而我則退居副手之位。大家和和氣氣,豈非勝過終日爭爭鬥斗。」
張泉見他神情決絕,露出不悅神色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為大小姐給你坐上我的位子是因為看得起你嗎?她只是拿你做替死鬼吧!其實她暗裡已有意中人,臨淄之行後會與他退隱,雙宿雙棲。若我估計不錯,她會裝作看上你,好轉移其他人的注意。那時你死了都要做只糊塗鬼呢!」
項少龍愕然道:「那人是誰?」
張泉嘆道:「若我知那人是誰,就不用來求你,除小屏兒外,沒有人知道鳳菲的事。」
項少龍對鳳菲的好感又再打了個折扣,因為張泉這番話合情合理。鳳菲乃絕頂聰明的人,怎會認為自己有能力將她安然帶離臨淄?卻偏要這麼說,分明是要激起自己男性保護女性的英雄氣概。事實上,她暗中已定下退隱的計劃。
而張泉卻是被某人收買,要來破壞她的大計,好讓那人暗下把她收進私房。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像鳳菲這種絕色尤物,乃人人爭奪的對象,雖誰都不敢明刀明槍來強占,暗裡卻使盡法寶。
形勢確是非常微妙,而不幸地自己卻給卷進漩渦里去。
張泉還以為他意動,從懷裡掏出錢袋,傾出五塊黃金,伸手搭上他肩頭親切地道:「我背後的人在齊國無論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沈兄只要為他好好辦事,說不定可獲一官半職。而且他對大小姐一片痴心,只會令她享盡榮華富貴,說起來我們還是為大小姐做好事呢!」
項少龍怎會信他。不過換過他自己是張泉,亦會謊稱後面的靠山是齊國的權貴,因為那才有威懾之力。
項少龍淡淡道:「讓我弄清楚情況才作決定,這些金子張兄先收起來。唉!你怎都該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嘛!」
張泉見他神情堅決,點頭道:「好吧!抵達臨淄時,你必須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張泉離開後,項少龍仍在發怔。
鳳菲真的只是拿自己來做替死鬼嗎?看她那高貴嫻雅的美麗外表,實很難使人相信暗裡她是那麼卑鄙。
起始時他還以為張泉只是董淑貞的走狗,但剛才聽他的語氣卻又不似是如此。否則沒有理由一邊千方百計地要趕走他,而另一方面卻收買他。
想得糊塗時,肖月潭回來了。
聽項少龍說畢張泉的事後,肖月潭皺眉道:「我倒沒想到鳳菲的退隱會生出這麼大的問題,還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奪也要獨得美人歸。不過張泉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因為鳳菲備受各國王侯公卿尊重,只要她肯開口,保證願做護花者大不乏人。但偏要這麼神秘兮兮的,可見她該是另有見不得光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身份卑微,若給人知道他得到鳳菲,立生橫禍。」
項少龍知他比自己更清楚權貴的心態,問道:「鳳菲是否真的那麼卑鄙,要用我做替死鬼?」
肖月潭笑道:「靜觀其變什麼都可以弄個一清二楚。少龍你也非是好欺負的人,誰要玩手段,我們便陪他們玩一次如何?」
項少龍啞然失笑。
事前哪想得到一個小小的歌舞姬團中,竟牽涉到如此般複雜的鬥爭?
見到歌舞姬團的排演,項少龍才明白到詩、歌、樂、舞是渾成一體的。
以往他看歌舞,不是漫不經心,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美麗的台柱身上,少有像這刻般身歷其境的全神欣賞。只是雲娘率領那隊近三十人的樂師隊便夠好看。
雲娘負責的編鐘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掛起來占去艙廳五分之一的空間,而她敲鐘的姿勢更充滿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態和舞蹈的感覺,難怪如此得鳳菲器重。
不由想到鳳菲會否私下告訴她歌舞姬團解散的事,因為看她對肖月潭投懷送抱的情況,可能正是她在替自己找尋好歸宿。人的年紀大了,總會變得更實際。換了自己是她,也會挑「有成就」的肖月潭而不會揀「落魄」的自己。
大廳充盈著由石磬、編鐘、陶塤、鏞、鐃、鈴、銅鼓等組成的和諧樂聲,溫柔敦厚,絕不會使人生出嘈吵的感覺。
幸月、祝秀真等十個歌姬隨樂起舞。鳳菲和董淑貞則立在一旁,觀看眾姬舞姿,不時交頭接耳的研究,從外表看絕不知兩者正勾心鬥角。
其他婢子負責為各女換衣遞茶,各有各忙,平添不少熱鬧。
這次鳳菲並沒有邀肖月潭來給意見,所以項少龍只好獨自做個旁觀者,幸好只是眾姬已足可使他飽餐秀色,目不暇給。
尤其幸月常常不忘向他拋來兩記媚眼,使他並不覺得被冷落一邊。
祝秀真卻擺出仍在惱他的樣子,只狠狠瞪他一眼,沒有再看他。
忽地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在旁響起道:「你在看誰?」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仍是一身男裝的小屏兒繃緊粉臉瞪著自己,神色不善。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當然是在看排舞!」
小屏兒哂道:「我看你只是在瞪著幸月小姐吧!」
項少龍暗忖關你鳥事,表面只好忍氣吞聲道:「小屏姊不覺她的舞姿特別好看嗎?」
小屏兒跺足道:「你分明對她別有居心,才會看得那麼入神。」
項少龍聽她口氣妒意十足,而自己卻仍是與她沒有半點感情關係,不禁心生反感,故意氣她道:「見色起心,人之常情。若幸月小姐在大庭廣眾前表演,小屏姊豈非要把數百人逐個去罵嗎?」
小屏兒俏臉倏地漲紅,負氣走了。
項少龍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此女天性善妒,橫蠻無理,還是不惹她為妙。
此時鳳菲招手喚他過去,問道:「沈管事覺得這首新編的舞樂還可以嗎?」
董淑貞的目光落到他臉上,灼灼注視。
雖明知此女非善類,但既知她是可採摘的花朵,又聽過她放浪時的呼叫聲,現在於觸手可及的距離看她的隆胸細腰,不由泛起非常刺激的感覺。
項少龍乾咳一聲,道:「我對音律毫不在行,不過仍覺非常悅耳。雲娘的編鐘更是清脆嘹亮,像統帥般駕馭全軍。」
董淑貞媚笑道:「沈管事還說不懂音律,只這兩句便點出樂隊的重心,編鐘的金石之聲是固定的清音,負起音準和校音的重要任務。無論引序、收曲,均少不了它們。而在琴、瑟、管、簫等絲竹之樂演奏主旋律為歌者伴奏時,鍾音更有點睛之效,渲染出整個氣氛來。」
項少龍見她對自己眉目傳情,雖明知她弄虛作假,仍有點受寵若驚,只好唯唯諾諾地作洗耳恭聽狀。
嗅著兩女迷人的幽香,置身於鶯燕滿堂的脂粉國,於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航於冬夜的長河中,誰能不感動心。
鳳菲出奇溫柔地道:「詩言其志,舞動其容,歌詠其聲,三者渾為一體,組成此特為齊王賀壽的『仙鳳來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點困難,只希望可趕在壽宴前完成,否則將大為遜色。」
董淑貞的美眸掠過奇怪的神色,項少龍雖心中訝異,卻無從把握她心中所想。
項少龍目光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諸女身上,隨口道:「是否每節舞蹈配以不同的曲詞,表達不同的情節,最後以主曲帶起高潮,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鳳菲和董淑貞不能控制地嬌軀劇顫,兩對美眸異彩漣漣,不能相信地杏目圓睜的看他。
項少龍感到有異,回頭看到她們的表情,大感尷尬道:「小人只是隨口亂說,兩位小姐萬勿放在心上。」
兩人仍未能作聲。
今趟輪到項少龍心中一震,恍然而悟。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以歌舞表達某一情節或故事,是所有歌劇的慣常手法,沒啥半點稀奇。但在這古戰國時代里,從韶樂脫胎出來的樂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並不著重「劇情」,那要到宋、元時代才漸趨成熟,所以這番話對鳳菲自然可說是石破天驚之語了。
鳳菲動人的酥胸急劇地起伏几下,吁出一口氣道:「你的想法非常特別,唉!沈良你本身真是個很特別的人。」
董淑貞道:「這想法不但特別,還非常新鮮,大小姐可用作考慮。」
鳳菲那對能勾人魂魄的美眸閃爍動人的光彩,目光在項少龍臉上流連片刻,香唇輕吐道:「淑貞你也想想看,我要回房休息一會兒。」
言罷逕自去了。
項少龍不知所措中,董淑貞靠近的酥胸差點碰上他的手臂,低聲道:「從沒有人能令鳳菲如此動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道:「二小姐不要損我了。」
董淑貞笑臉如花,以腳尖輕鬆地撐高嬌體,湊到他耳旁道:「人家也為你動心呢!」說完還吹了一口氣到他耳內去。
項少龍明知她在色誘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仍泛起想碰碰她的衝動,忙壓下誘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給人看到不大好的!」
董淑貞嫣然一笑,挪開少許,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來,那時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可放心交談嗎?」
項少龍心想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要墜進你的色慾陷阱。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怪責。」
董淑貞甜笑道:「你的拳頭那麼硬,想不到膽子這么小,大小姐怎會管我的事?唔!你不是對大小姐生出妄想吧!」
項少龍一怔道:「二小姐說笑了,小人是下人身份,怎敢生出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這種非分之想。」
董淑貞嬌軀一顫道:「『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這種形容的語句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項少龍又知此句俚語仍未被創作出來,尷尬道:「只是隨口說說吧!」
董淑貞像首次認識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會兒道:「你每有驚人之語,又是發人深省,這般人才,埋沒了實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沒有為自己將來的前途著想過?」
此時樂聲倏止,眾姬停下來嬉笑,等候董淑貞的指示。
只有幸月立在一旁,帶點妒意的在瞧兩人親密地交談。
小屏兒則不知到哪裡去了。
項少龍只好道:「小人當上管事之職,已心滿意足,啊!她們在等候二小姐的指示呢!」
董淑貞低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歌舞姬團很快便要遣散,知情者無不在為自己找尋後路歸宿,像我這種不想淪為貴族姬妾的更是煩惱。沈良你若有志向,便來找人家談談吧!」
又伸手捏他的手臂,輕笑道:「你真壯健。」這才含笑走到眾姬處。
項少龍不敢看幸月的反應,匆匆離去。
回房途中,他首次對董淑貞生出同情之心。她或者只是忠於藝術的人,不希望這麼年輕就失去了這時代女性唯一可享有的事業。
在某一程度上,鳳菲是相當自私,她只為自己打算。若她如張泉所說是找自己做替死鬼好轉移其他人的視線,就更不可原諒。
假若有個方法可使董淑貞成為鳳菲的接班人,而鳳菲則可安然做她的歸家娘,那豈非皆大歡喜?這是很難辦到,卻非不可能辦到,問題仍在鳳菲處。
回到房中,肖月潭配了新的染料,為他動手易容。
項少龍告訴他小屏兒差點看破他改裝的事,後者笑道:「保證沒人可看出破綻,最妙是你瘦了至少十斤,連眼形都改變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吃那麼多東西,若養胖了反為不好。」
項少龍苦笑道:「我已很有節制了,現在頭痛的是小屏兒和幸月都似看上我,董淑貞更對我擠眉弄眼,你說該怎辦?」
肖月潭笑道:「項少龍畢竟是項少龍,你既能使紀才女為你傾心,其他鶯鶯燕燕不為你顛倒才怪。嘿!給你看一樣東西。」
項少龍朝他撐開的手掌看去,見到一顆似是某種果實堅硬的核心,大小如指頭,奇道:「這是什麼?」
肖月潭道:「這是什麼不打緊,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說話,便可把語氣聲調改變過來,完全不似項少龍。」
項少龍皺眉道:「若讓鳳菲她們聽到,豈不非常古怪?」
肖月潭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身份嗎?當鳳菲和外人交談時,你在場的機會是絕無僅有,縱然在場亦沒有插言的資格。當遇上熟人,先把果核往口一塞,保證可瞞過任何人。」
對肖月潭的周身法寶,項少龍早見怪不怪,接過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指點下「牙牙學語」起來,果然聲音改變了少許。
肖月潭聽得連連失笑時,敲門聲響,忙去開門。
項少龍見肖月潭似給人扯出門外,正大惑不解,肖月潭回到他身旁低聲道:「今晚我到雲娘房裡風流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來。幸月的功夫如何我不曉得,卻可保證董淑貞在榻上精彩絕倫。好自為之吧!」
房門關上後,項少龍只有苦笑。
旅途寂寞,有美陪寢自是人生樂事,不過他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呆坐一會兒,收拾心情,鑽入被窩睡覺。
現在他最大的樂趣,是到夢裡去會嬌妻愛兒。
快要睡著時,驀地驚醒過來。耳內響起關門的輕響。
項少龍探手到枕旁握上血浪寶劍的把手。
香風隨來,一個火辣辣的動人胴體鑽進他被內,八爪魚般將他纏個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