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賜酒

2024-06-09 03:11:32 作者: 洛小妖

  姜晟靜靜地跪在地上,不發一言。額角上的劇痛清晰地提醒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麼。

  「說,你為何要這麼做?」姜夜銘手指微微蜷曲,捏拳緊握,狠厲的眉眼間,殺氣騰騰。

  「兒臣沒做過。」姜晟顧不上額角滲出的血跡,抬目直勾勾地盯著姜夜銘,語氣堅定。

  「那朕問你,你被擒後,派去救你的滄軍全部都被斬殺了,為何你現在卻能毫髮無損地站在朕的面前?」姜夜銘微微狹目,精銳的眼裡,寒芒點點。

  

  「兒臣不知。興許,這就是滄軍挑撥離間的陰謀!」

  「呵,好一個挑撥離間!」姜夜銘冷笑一聲,眉目之中戾氣更甚,「既是挑撥離間,為何洛戰楓那廝能次次擊中兵力薄弱之處?如此,只能說明一件事――你勾通敵軍,泄露兵力!」

  「若不是如此,饒是他洛戰楓威名在前,我姜國又哪裡會節節敗退,不過短短十數天,竟接連喪失四座城池!」姜夜銘氣得額角青筋直跳,看向姜晟的目光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姜晟跪在地上不發一語。

  「你還有何話要說?!」姜夜銘壓低聲音沉沉地怒喝道。

  「無話可說。」姜晟俯首在地,恭敬地磕了個頭。

  如今看來,姜夜銘已經認定是自己通了敵,他再多說也是無濟於事。畢竟,姜夜銘不是個能輕易被別人改變想法的人。

  「好一個無話可說!」姜夜銘氣得又要砸東西,卻發現手邊沒有可以拿的物事,只得硬生生地將手拐了個彎兒,指著姜晟惡狠狠地說到,「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你?朕……」

  「但請父皇給兒臣點時間,待兒臣擊退滄軍後,再行處罰也不遲。」

  不待姜夜銘把話說完,姜晟便提前請命。

  「呵!」姜夜銘聞言冷笑一聲,嘲諷到,「難道整個姜國,除了你,朕就再無其他可用之將才了嗎?」

  姜晟嘴角一沉:「……」

  「念你同朕父子一場,朕會給你個體面。」姜夜銘說著一個眼神示意,隨侍在旁的陳公公連忙給姜晟遞上了事先準備好的毒酒。

  姜晟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姜夜銘,「父皇?」

  「朕會說你是戰死沙場,權當全了你身後之名。」姜夜銘鷹隼似的眸子冷光凜冽:兒子沒了還會再有,可這江山若沒了……所以,他不敢賭。寧願錯殺一千,他也絕不會放過一個!

  「這酒喝了之後要一月余才會發作,屆時你若死在戰場上,朕會為你加封。」

  這一番話姜夜銘說得淡定從容,語氣之間不見絲毫不舍憐惜之意。

  姜晟萬萬沒有想到,他在前線浴血奮戰,而他的好父親,卻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他,甚至還要置他於死地!

  果真,最是無情帝王家嗎?姜晟的心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殿下。」陳公公將手中的酒盞往前遞了遞。

  姜晟抬目意味深長地乜了姜夜銘一眼,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慢慢地伸出了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皇保重。」姜晟沉沉地說完這四個字後,便抬手去拿那杯毒酒。

  「住手――」

  緊閉的殿門突然被人從外大力撞開,皇后仿若一陣疾風般,飛快地從外沖了進來,然後甩手打翻了姜晟手中的毒酒。

  而白樾,隨同皇后衝進來後,便一直沉靜而又冷厲地盯著座上之人。

  「陛下,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怎麼就忍心!」皇后雙目含淚,眼眶通紅地瞪著眉目無情的姜夜銘,語氣中滿是責怪之意,「我已經失去玥兒了,如今,你竟是連晟兒也要從我身邊帶走嗎?」

  「皇后,不要胡鬧!」姜夜銘眉頭緊蹙,看向宋曼玉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玥兒如今生死不明,晟兒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卻要置他於死地,本宮決不允許!」宋曼玉通紅的眼眶中寫滿了堅定。

  「他,」姜夜銘筆直地指著姜晟,語氣冷厲,「你帶出來的好兒子,通敵叛國,罪該致死!你若還要維護與他,朕將你以同罪論處!」

  「陛下,那不過是洛戰楓的挑撥離間之計,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讓你處決了晟兒,若你真這麼做了,那才真真是遂了他們的意!」皇后聲嘶力竭,通紅的雙眼中淚水盈盈。

  自送親隊伍被劫殺之後,玥兒同晟兒皆被淪為戰俘,她更是聽聞玥兒被充作軍妓,成了那些禽獸消遣、折辱的對象!玥兒素來心高氣傲,那等委屈和屈辱,她又如何受的住?自己這個做娘的,又怎麼能不擔心?

  「來人――」姜夜銘沉目一聲冷喝,當即有人匆匆走了進來。

  「皇后殿前失態,把她帶回鳳棲宮,閉門靜思一月。」

  一語出,當即有人前來「攙扶」宋曼玉回宮。

  宋曼玉使勁掙扎,左右推搡著要掙脫開拽著她的下人。

  「陛下,晟兒是冤枉的,冤枉啊――」

  「母后……」眼看著皇后被人粗暴地架出了養心殿,姜晟眼中流露出絲絲愧疚之色。都是他,連累了母后。

  姜晟抬目看向那座上高高在上之人,嘴角倏地壓出一抹冷冽的弧度:帝王無情,生性多疑,只怕除了他自己,他誰也不信!父子情,夫妻情……這些同那至尊之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一文不值!

  心中大徹大悟的姜晟,面上突然就揚起了笑容。

  他俯首磕了個響頭,朗聲說到,「臣有罪,兵力布防圖……」

  「是我泄露的。」

  姜晟話還沒說完,一道清泠得如同崑山之巔雪裂的聲音,淡淡地搶過了他的話頭。

  姜晟不可置信地抬頭,循聲望去,正正瞧見了白樾冷冽而又堅毅的側臉。

  那是張完美得讓人挑不出絲毫瑕疵的俊美臉龐。

  「你?」姜晟雙眸微瞠,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樾,低喝到,「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又不是什麼好吃的玩意兒,做什麼你連這個都要同我搶?」

  白樾目不斜視,聲音冰冷,「兵力布防圖本就是我泄露的,你不過是被人利用的傻瓜罷了。」

  白樾說話之時,無情得連看都不曾看姜晟一眼。

  「你?」姜晟怔怔地看著白樾的側臉,心頭倏地湧起股又悶又痛的感覺。

  白樾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落在姜晟的身上。他眉目沉靜地盯著座上的姜夜銘,一字一句地說到,「兵力布防圖從無人泄露。」

  姜夜銘眉頭一皺,正要發話,卻聽得白樾繼續說到,「從始至終,不過是因為我泄露了殿下的作戰計劃,所以戰事這才節節敗退。」

  「胡說!」姜晟「蹭」地一下從地上站起,擰眉惡狠狠地瞪著白樾,冷聲警告道,「莫須有的罪名,你憑什麼往自個兒身上攬?」

  白樾不顧姜晟的質問,眉目不動地繼續說到,「當初末將同殿下一道被滄國鬼王所擒,受了不少折磨,為了保住小命,於是末將便答應同他做交易。此事,睿王殿下,完全不知情。」

  「不,不是……」姜晟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白樾一個眼神冷冷地斜來,便將他剩下的所有話都給堵回了腹中。

  姜夜銘目光如炬地在姜晟和白樾之間來回遊走,嘴角繃出一抹冷硬至極的弧度。

  「所以,殿下這杯酒,該由末將來喝了才是!」白樾嘴角微彎,抿出抹淡淡的笑容:如此,姜晟那傻小子,怕是一輩子都會記得自個兒了吧?

  「不准!」姜晟一聲厲喝,眼底隱有血紅之色,「你怎麼會?你不會那麼做的!」

  「不會?」白樾勾唇冷冷一笑,看向姜晟的眼中滿是譏誚之意,「如果我不那麼做,你以為,我倆憑什麼能活著回來?」

  白樾說著眼中冷意更甚,嘴角勾出抹無情的弧度,嘲諷道,「難道你以為洛戰楓那裡是隨便就能進進出出的?」

  姜晟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更何況,我早就已經對你十分不滿了。」在姜晟不解的眼神中,白樾不疾不徐地繼續說到,「往日裡,你所立下的赫赫戰功,哪次不是我獻的計策?又哪次不是我衝鋒在前,護你安全無虞,可結果呢,戰功全都被你一人冒領了,如此,我能不恨你嗎?」

  白樾說話之時,面上狠厲一閃而過,那份不滿和嫉恨,竟看得姜晟心中一驚,只因為,他曾經從未用那般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姜晟神色有幾分失落,盯著白樾冷酷無情的側臉,怔愣愣地反問到,「你真是因為對我不滿才……」剩下的話,姜晟沒法問出口!白樾與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你既通敵叛國,那朕便要治你死罪!」姜夜銘眼底閃爍著凜凜寒光,揚聲喚到,「來人,把他拖出去……」

  「父皇!」

  姜夜銘「砍了」兩字還未說出口,便被姜晟一聲疾呼強行打斷。

  姜晟雙膝一屈,「砰」地一聲跪在地上,求情到,「白樾是不可能做出那等背軍叛國的大逆不道之事的,還請父皇明鑑!」

  「他曾多次救過兒臣性命,父皇若真要殺他,便請先殺了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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