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蘇岩拿出手機，看到有二十三個陸辰東的未接來電，劉佳出事那個時間。

  「可能太忙就沒注意看。」

  蘇岩把手機塞回包里：「樂樂呢？」

  「在我媽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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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過去吃飯吧。」蘇岩說：「不然老人會失望。」

  陸辰東抬手揉了下蘇岩的頭，寬厚手掌罩在她腦袋上：「她看的很清楚，所以選了這一條路。」

  蘇岩心裡疼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低下頭。

  「你能做的都做了。」

  「也許是吧。」

  蘇岩嘆口氣。

  陸辰東傾身過去幫她把安全帶繫上，兩個人貼的很近，呼吸清晰可聞，陸辰東只頓了一下就坐回位置：「明白就好。」

  一路上，兩人無話。

  到了老宅院子，陸辰東從口袋裡拿出個盒子遞給蘇岩：「你收著。」

  「什麼東西？」

  方方正正的絲絨盒子，蘇岩狐疑的打開，昏黃的燈光下，亮晶晶的一顆鑽戒在黑色的襯布下閃爍著光芒，蘇岩抬頭看向陸辰東，挑眉：「嗯？」

  「前一段時間訂的，今天送過來了。」

  陸辰東下車，頭也沒回：「走了。」

  悶騷。

  蘇岩給他貼上個標籤，就把盒子蓋上裝到了包里，下車。

  陸辰東在前面走，家裡保姆已經出來，她在家多年：「陸辰東，蘇小姐，過來了？」

  陸辰東：「張姨。」

  回頭去拉蘇岩的手，進門的時候回頭看了蘇岩一眼，皺眉：「怎麼不戴？」

  「回去了再戴。」

  蘇岩看了眼他握著自己手的手指上一個同款的指環，眯了眼睛。

  進門，陸辰東就鬆開了蘇岩。

  蘇樂樂從沙上站起來：「媽，爸。」

  然後迅的拿著遙控器換了個頻道，蘇岩假裝沒看到他剛剛看的什麼，點頭。客廳里坐著辰希和沈璐，老太太並不在。

  「喝什麼？」

  陸辰東和蘇岩說：「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倒水。」

  「阿姨呢？」

  蘇岩問道：「我去廚房幫幫忙吧？」

  「不用去。」陸辰東按了下蘇岩的肩膀：「坐著吧。」

  對面沈璐笑了笑：「陸辰東也會心疼媳婦了？」

  陸辰東面露赫色，哼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

  辰希在家也穿著軍裝，襯衣墨綠色軍褲，轉頭看向蘇岩：「最近工作很忙？」

  「還好。」

  蘇岩說：「就是瑣事多。」

  「工作若是不順利，就在家歇一段時間。」

  辰希語調溫和：「別太拼命。」

  「謝謝。」

  陸辰東端著溫熱白開水出來放在蘇岩面前，靠坐在沙上：「什麼時候走？」

  他問的是辰希。

  「今晚，明早八點有會議。」

  「行吧，你忙。」

  「昊昊這一段時間先住你那裡。」辰希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帶著孩子太辛苦。」

  陸辰東想了一會兒：「你們非得離婚？」

  辰希立刻就別開了臉，一旁的沈璐開口：「現在商量昊昊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孩子都那麼大了，都過了十多年，非得離麼？」

  沈璐和辰希同時站起來，表情有些難看，又互相看了一眼，辰希騰的坐下：「陸辰東你今天就是非要挑事？」

  沈璐轉身往外面走：「我還有事，飯不吃了。」

  「沈璐。」

  陸辰東站起來：「你們有意思麼？奔四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們考慮過孩子的感受麼？昊昊我可以幫你們帶，可孩子怎麼想？」

  「管好你自己。」

  沈璐大步往外面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出清脆的聲響。

  蘇岩左右看看，拉了陸辰東一把：「幹什麼呢？」

  站起來要追出去，陸辰東一把拉住蘇岩的胳膊：「坐回去。」

  蘇岩皺了下眉，沈璐已經摔門走了。

  原本在沙上看電視的昊昊此時轉身上樓，辰希表情很難看，陰沉著臉，蘇岩還是第一次見辰希這樣生氣。她掰開陸辰東的手：「我出去和沈璐姐說兩句話。」

  陸辰東看她一會兒，蘇岩說：「放心。」

  陸辰東這才鬆手。

  蘇岩出去的時候，沈璐站在院子裡並沒有立刻走。

  「沈璐姐。」

  沈璐轉頭看過來，滿臉凝重。

  「聊聊吧。」

  「嗯。」

  兩人在院子裡坐下，月光被搖晃的樹枝斑駁成了碎影。

  「我當年最崇拜的人就是你，那麼厲害，行事作風雷厲風行，很酷的一個學姐。」

  沈璐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抬手按著眉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現在的你也依舊是。」

  蘇岩說：「你依舊如此，堅持主見，自己認定的事一路走到底，無論那條路的終點是什麼。」

  「你想說什麼？」

  「怎麼想起來離婚了？」

  蘇岩說：「大哥很愛你。」

  沈璐看著蘇岩一會兒，笑了起來：「我不需要婚姻。」

  「那昊昊呢？」

  「我對不起他，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沈璐依舊很漂亮，優雅溫柔，她說：「我喜歡我的事業，並願意為之傾其一生的精力，我沒有辦法照顧家庭。」

  月光灑在大地上，天空中零零散散的星星。

  「蘇岩，我和你不一樣，我沒辦法為孩子放棄自己的事業。」

  蘇岩抿了抿嘴唇，說道：「我明白。」

  「我不想耽誤辰希的未來，他需要的是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事業和家庭，蘇岩狠不下心來，她就永遠成不了沈璐。

  其實沈璐看的很明白，蘇岩和她是完全不一樣性格的人。

  「那昊昊怎麼辦？」

  蘇岩說：「我能明白你和大哥的事業心，可是昊昊呢？他無父無母孤兒似的，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現在又要面對你們這樣的父母，你想過他麼？他是一個生命，並不是買下來就可以不管的玩具。你想過他要跟誰過日子麼？他才十歲，為什麼要承擔這些？」

  沈璐沉默，許久後，她深吸一口氣：「蘇岩，你太感性了。」

  「以後昊昊跟著誰？」

  沈璐沒有說話，蘇岩笑道：「為了大家捨棄小家這麼偉大的行為，值得世人佩服。可是做你的孩子，有點可憐。」

  院子裡很安靜，草叢裡偶爾響起的蟋蟀叫聲。

  「都是成年人不勸你什麼。」

  蘇岩說：「你還是當年的沈璐姐。」

  沈璐抬頭看著蘇岩，眼眶有些紅。抿著嘴唇半響，她開口：「麻煩你和陸辰東照顧好昊昊，這麼多年他也沒跟過我，我離開對他影響應該也不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別人無權干涉。

  沈璐站起來，片刻後才又開口：「我從十幾歲就開始愛他，這麼多年，我不想繼續下去。」

  「嗯。」

  「你愛陸辰東麼？」

  蘇岩一愣，隨即搖頭。

  「你就騙自己吧。」

  沈璐笑道：「愛不愛你心裡清楚。」

  蘇岩笑著搖搖頭：「你不懂。」

  「我就知道，十年前有些人自己半條命都沒了，在手術台上死撐著不告訴家裡人，擔心這件事鬧大。還有些人，一個人死扛著把兒子養大。」

  「一邊去。」

  蘇岩忍不住笑了起來：「揭人老底有意思麼？」

  「沒有。」沈璐深深看了蘇岩一會兒：「你們兩個好好的，別鬧出什麼么蛾子。陸辰東雖然性格差了一點，人品不錯，只要你真心對他，他會對你很好。」

  「這回要去哪裡？」

  「伊波拉病毒在西非爆迅蔓延，情況很不好。應該會去賴比瑞亞，看領導安排。」

  蘇岩深吸一口氣，迅把最近的新聞在腦袋裡過了一遍：「深入前線很危險，沈璐姐，能不去麼？」

  「別人去也一樣危險。」沈璐笑笑，拂過耳邊碎：「都是命，沒有誰比誰更尊貴。等我勝利歸來，請你喝酒。回去和陸辰東說，我並沒有和他們置氣，別擔心，我先走了。」

  蘇岩站起來：「吃了飯再走吧？」

  沈璐眉眼彎著，轉身往前面走，擺擺手：「再見蘇岩。」

  「祝你幸福。」

  「謝謝。」

  沈璐開車離開，蘇岩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往屋子裡走。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立場不一樣。

  有些人在乎親情，有些人在乎事業。

  推開門，差點和陸辰東撞上，連忙退後一步站穩。

  「看你去了那麼久，打算出去看看。」

  「沈璐姐走了。」

  「嗯。」陸辰東轉身往裡面走：「馬上吃飯，你去洗手。」

  吃飯的時候，飯桌很安靜，母沒有說話。

  只有筷子夾菜的聲音，蘇岩吃的胃有點疼，剛喝了口湯，昊昊放下碗起身：「我先上樓了。」轉身就走，母叫了一聲，他也沒搭理就走了，老太太放下了筷子嘆一口氣，紅著眼圈。

  「哎，如今這家不成家的……」

  蘇岩看了眼陸辰東的臉，他依舊在扒飯，連頭都沒抬。

  蘇岩有些吃不下去了，等了一會兒，他們還在吃，喝完了湯就放下筷子。

  「我去倒杯水。」

  「剛吃完飯不能喝水。」

  老太太忽然就把話頭落到了蘇岩身上：「你現在懷著孩子，得注意著點。」

  「嗯，這樣。」

  蘇岩又坐了回去，陸辰東拿過她面前的碗又盛了湯遞給蘇岩：「喝點湯。」

  老太太看了眼蘇岩，眉頭微蹙。思想了一會兒，眼圈又紅了。重重的嘆一口氣，湯是老鴨湯，燉的時間久，濃香。蘇岩喝了兩口，胃裡翻騰，起身：「你們先吃。」

  她快步走到洗手間，已經有些控制不住，慌忙關上門扶著馬桶就吐了出來。嘔吐這個事一旦開了頭，就跟開閘的洪水一樣，一股腦往外翻湧。

  吐了大概有一分鐘，蘇岩腦袋裡嗡嗡的響，一片空白。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蘇岩。」

  蘇岩沖了嘔吐物，走過去扶在洗手池上，打開水洗臉。

  「媽？」

  外面蘇樂樂也叫了一聲：「你怎麼了？」

  蘇岩打開門出去，手上臉上都是水。

  「毛巾呢？」

  陸辰東看她出來，頭也有些濕，面色蒼白。轉身去拿了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蘇岩：「怎麼了？」

  「胃不舒服。」

  蘇岩拿過來擦乾淨臉，對著陸辰東說：「化妝品都擦掉了麼？」

  「嗯。」

  蘇樂樂連忙擠開陸辰東，湊到蘇岩面前：「媽，要不要去醫院？」

  蘇岩笑了笑，揉他頭：「沒事。」

  「先去沙上坐一會兒。」

  陸辰東把蘇岩扶到沙處，蘇岩推開他胳膊：「沒那麼嬌氣。」

  陸辰東去廚房倒了水過來：「給。」

  「是我的錯了！」

  餐廳里忽然響起老太太的聲音，帶著哭腔：「是我的錯！」

  蘇岩連忙站起來，陸辰東按著她的肩膀，眉頭緊蹙：「沒你的事。」

  「你不用管我，誰都不怪，我自個的問題。」蘇岩說道：「沒事，要不我過去說？別鬧。」

  「你坐著，什麼都別管。」

  陸辰東轉頭對樂樂說道：「你媽要什麼你給她拿。」

  「我知道。」

  陸辰東走到餐廳，蘇岩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幸虧沒住在一塊。不然依著她的暴脾氣，分分鐘甩手走人。

  家老宅比較大，客廳和餐廳有一段距離。

  陸辰東走到餐廳，回頭看了眼客廳的方向，才轉過頭開口：「蘇岩就是懷孕反應比較大，沒什麼事，媽，你吃飯吧。」

  母親坐著流淚，一邊的保姆安慰她：「夫人，這不怪你，陸辰東都說了小蘇懷孕反應大……」

  「大哥。」

  陸辰東看了眼辰希。

  辰希筷子一撂靠在椅子上長出一口氣：「媽，這真不怪你，哭個什麼啊，怪老二連個媳婦都照顧不好。」

  母親不說話，辰希也有些煩就不再勸，點了根煙，順便把煙盒遞給陸辰東：「嗯？」

  陸辰東擺手拒絕：「不抽。」

  他要轉頭和母親再解釋兩句，母親已經起身：「你們以後也不用過來了，省的到時候有個好歹又要賴到我頭上，都走吧，反正我也是管不了你們誰。」

  陸辰東和辰希同時站起來，老太太讓保姆扶著轉身上樓。

  辰希呼出煙霧，重新坐回椅子上：「老人真是小孩似的，這點事也鬧彆扭。」

  「沒辦法，還得哄著。」

  陸辰東也頭疼的很：「蘇岩公司出那種事，本以為過來吃飯能輕鬆點，誰知道又鬧矛盾。」

  「什麼個情況？」

  「老李家，知道吧？香港華宇娛樂背後是李家。蘇岩手裡有個藝人得罪了那個華宇老總，媽的，沒完沒了的鬧事，真想弄死丫的！」

  「跳樓那個藝人？」

  「嗯。」

  「挺黑的，弄到證據了麼？」

  辰希一口煙憋在嘴裡，擰眉想了一會兒，才呼出去：「如果老李家真的和娛樂公司扯上關係，那清白不了。」

  「李家倒了，誰能上去？」

  辰希看了眼陸辰東，嗤的笑了一聲：「其實上面想弄掉李家，十八大結束，就一直在找機會，李家最近做事一直很小心。」

  「這個姑娘的死是個很好的理由。」

  辰希面色凝重：「既然蘇岩被推了出去，那就正兒八經的打造出來個正面形象，好好整頓下文化圈也不是壞事。」

  「回頭再說吧。」

  陸辰東按了下眉心：「能不牽扯上她最好。」

  「事到如今，也退不出去。」

  辰希說：「這事肯定是要查下去，而且是往大了查。」

  辰希抽完一根煙，把菸頭按滅：「媽最近心情不好，鬧什麼都別在意。」

  「知道。」

  「麻煩你和蘇岩照顧昊昊了，如果事情順利，十月份會調回b市。開學了，再給昊昊找學校。真不行，讓昊昊和樂樂讀一個學校，兩兄弟也有個照應。」

  「回頭找找看。」陸辰東還是擔心兩個孩子在一塊不大合適。「兩個混世魔王，怕把人家學校給毀了，你和沈璐就這樣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

  「那媽有事幹了，可以天天給你安排相親。」陸辰東站起來：「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