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蘇岩眯眼瞧了一遍客廳，才走向餐廳。

  做早餐的時候，她的內心空曠寧靜。榨汁機嗡嗡的響，蘇岩把煎好的麵包剷出放進白色的餐盤裡。人會長大，會有更加完善健全的世界觀，權衡利弊，是一個成年人的必備技能。

  關上房間的門，窗簾已經打開，陸辰東抬頭看著窗外流動的雲，皺了下眉頭。沉默半響，他抬步走向了浴室，客廳里所有的聲響都聽不見。

  七點半，蘇岩把榨好的果汁端到外面的餐桌上，聽到腳步聲響就抬頭看過去。陸辰東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褲，大步往下面走來，剛毅五官沒有表情。似乎是聽到聲音，他就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蘇岩立刻就對他綻放出個笑容來：「早。」

  「嗯。」

  陸辰東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快步走下來。

  「樂樂起床了麼？」

  蘇岩做的是最簡單的早餐，陸辰東已經走到了客廳：「他在洗臉。」

  蘇岩轉身回廚房，雞蛋和奶油下鍋。片刻後，她聽到客廳里登登登的腳步聲，黃油煎蛋出鍋盛放在盤子裡。蘇岩端著盤子走出去，這道西式煎蛋是因為樂樂愛吃，她才學做的。香煎麵包片有蛋液，蘇岩另外準備了一份白吐司。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蘇樂樂，他一抬頭措不及防的看到蘇岩，登時一愣。

  「洗好臉了麼？」

  

  蘇樂樂回過神來，登時就笑了起來：「媽！」

  「過來吃飯。」

  蘇岩轉身回廚房端出來蔬菜沙拉，解掉圍裙洗手擦乾走出去。

  「你怎麼來了？」蘇樂樂說著回頭看陸辰東的臉，陸辰東喝著茶好像沒聽到他的話，蘇樂樂連忙跑到蘇岩面前去拉她的手：「媽？」

  「一會兒送你去學校。」

  蘇岩帶他到餐桌前面，倒了溫果汁：「趕快吃飯，時間不早了。」

  「嗯。」

  蘇樂樂吃飯，蘇岩咬著麵包看了看時間，快八點了。

  「從這裡到樂樂的學習多長時間？」

  陸辰東抬起頭：「半個小時。」

  八點半到公司，時間還來得及。蘇岩喝了一口果汁，放的是蜂蜜，不是很甜。只是有些不太舒服，竟然和陸辰東坐在同一個桌子上吃飯。

  「你在萬城那個部門？」

  陸辰東看到蘇樂樂面前的雞蛋，眉頭輕蹙。

  「項目開發。」

  蘇岩喝了一口果汁，忽然放在門口包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蘇岩站起來：「我去接個電話。」

  電話是林元世打過來的，蘇岩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你好，我是蘇岩。」

  「蘇岩。」

  林元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低沉：「在家麼？」

  「不在。」

  蘇岩說：「今天有工作。」

  「中午有時間麼？」

  林元世鍥而不捨：「我馬上到b市，想見見你。」

  蘇岩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很複雜。想了一會兒，這件事總要說清楚：「中午十二點下班，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嗯。」林元世說：「那中午見。」

  蘇岩抿了抿嘴唇，眉頭不由自主的隆起：「……好。」

  掛斷電話，蘇岩捏著電話，不知道林元世什麼意思。林元世那個人蘇岩認識時間不長，也無從得知他真正是個什麼人，為什麼要追自己？

  餐廳里傳來說話的聲音，蘇岩這才回神，抬頭看過去。陸辰東和蘇樂樂坐在端正，蘇樂樂喝了一口果汁，沒有看陸辰東，低低的說道：「謝謝。」

  「答應我一件事。」

  陸辰東放下杯子，抬頭看著蘇樂樂。「以後和昊昊和平共處，你們是兄弟。」

  蘇岩揚了下眉毛，沒有往餐廳去。

  蘇樂樂不回頭，低著頭拿勺子挖雞蛋。

  「能做到麼？」

  蘇樂樂吃完盤子裡的雞蛋，放下勺子。金屬的勺子碰觸到瓷盤，發出聲響，蘇樂樂站起來：「如果陸昊昊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吃飽了。」

  蘇樂樂轉頭看蘇岩：「媽，可以走了麼？」

  蘇岩點頭：「你去換衣服，我在樓下等你。」

  「好。」

  蘇樂樂跑上樓，蘇岩去收拾碗筷。陸辰東也站起來，他挽起襯衣袖子，看向蘇岩：「不用收拾了，中午保姆就會過來。」

  他站在逆光下，高大挺拔，陽光從身後的落地玻璃照射進來。

  「樂樂和陸昊昊都不是性格好的孩子，你考慮清楚了？」

  「我媽住院，大哥在l市暫時不會調任，大嫂去雲南。陸昊昊也比樂樂大幾個月，一個小孩怎麼獨自生活？」

  陸辰東皺了眉頭，表情不是很好看。他很少和人解釋什麼，陸昊昊一直在父母身邊生活，如今母親住院父親陪護，陸昊昊父母根本抽不出時間來照顧。所有的事，都落到了他身上。

  蘇岩沉默了一會兒，她把所有的碗筷都收拾到廚房：「好好和孩子溝通。」

  陸辰東抬眸看著蘇岩，片刻後轉身往樓上走：「時間不早了。」

  蘇岩抬起手腕看時間，已經快八點。

  有些困，腦袋發懵。昨晚也沒睡多長時間，蘇岩心裡想著，電話鈴就又響了。她以為是林元世，就沒接，電話鈴響第二遍，蘇岩走過去從包里掏出手機。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蘇岩接通：「你好，我是蘇岩。」

  「蘇小姐，我是風行工作室的記者，想問你一些問題。」

  蘇岩一愣：「什麼？」

  「我們想做一個獨家，蘇小姐，有時間做一個採訪嗎？」

  蘇岩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大概還是昨天電影節引發的後續。蘇岩想了一會兒，開口：「抱歉，我沒有什麼好採訪，謝謝。」

  蘇岩掛斷了電話，這都什麼啊，動作這麼快就知道了她的電話號碼。蘇岩把電話號碼拉黑，手機扔回包里。

  「媽媽。」

  蘇樂樂從二樓跑下來，蘇岩抬頭看到他穿著整齊的襯衣長褲，最近蘇樂樂長高了，又大病一場，顯得越發清瘦。蘇岩心裡酸澀，揚起嘴角：「跑慢點。」

  蘇樂樂三步並兩步的衝下樓，跑到蘇岩身邊，氣喘吁吁：「走了。」

  身後，陸辰東拿著西裝外套往下面走。他抬眸看了蘇岩一眼，黑眸漆黑深沉分不清楚意味。蘇岩點了點頭，臉上是客套的笑：「我送樂樂去學校了。」

  「嗯。」

  陸辰東邊走邊系領帶，說道：「明天不用過來了。」

  蘇岩一股子憋在胸口，咽了下喉嚨，拉著蘇樂樂往外面走：「再見。」

  陸辰東看著蘇岩的背影，眯了下眼睛。

  「喂！蘇岩。」

  蘇岩手都放在門把上了，陸辰東忽然開口。

  他微微眯眼，漆黑的眸子被隱藏，看著蘇岩：「為什麼去萬城？」

  蘇岩回頭和他對視，目光平靜，半響後她忽的笑了起來：「混口飯吃，得養家。因為我的私生活殃及到老闆的利益，你以為夜殿會留我？」

  陸辰東臉色發沉，有些難看，定定看著蘇岩。

  「還有別的事麼？我送樂樂去學校。」

  他們對峙，半響後陸辰東快步走過來，一直走到蘇岩面前。

  居高臨下盯著她：「你好歹也是個母親，怎麼——」

  他一句話沒說完，視線碰觸到站著蘇岩旁邊虎視眈眈對著自己的樂樂，喉結滾動，沉默了片刻，擺擺手轉身去找車鑰匙：「走吧走吧。」

  蘇岩轉身就走，蘇樂樂側頭仰起臉觀察蘇岩的表情。蘇岩滿臉輕鬆，看不出怒來，悄悄的呼出一口氣。

  蘇岩笑著摸了摸蘇樂樂的頭髮，沒有說話。

  把樂樂送到學校，蘇岩開車上班，在半道上接到陸辰東的電話。

  「蘇岩。」

  「是我，有什麼事？」

  前方正好紅燈，蘇岩就停下了車。

  「樂樂入校的時候做過一份心理檢測。」

  陸辰東的聲音很沉。

  蘇岩心中震驚，猛然抬頭：「你懷疑樂樂精神有問題？」

  「不是我懷疑。」陸辰東提高了聲音，嚴肅冷冽：「樂樂和昊昊打架的時候根本不像個正常的孩子。」他頓了下，蘇岩聽到了他的呼吸聲，心臟有些疼，她咬了下嘴唇：「陸辰東，所以你就帶他去做精神鑑定？」

  話沒有說完，陸辰東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檢查結果，輕微自閉症，還有一定的暴力傾向。蘇岩，這並不是小問題，也不是你所說的天生性格。」陸辰東說：「蘇岩，你根本不明白這件事有多嚴重。」

  蘇岩腦袋裡轟的一聲響，白茫茫一片。每個母親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完美無瑕。

  「也許……檢查出錯，他只是話少了一點，你懷疑自己的兒子精神有問題？」

  後面鳴笛聲響成了一片，蘇岩這才抬頭看向前面信號燈，不知道什麼時候直行變成了綠燈。蘇岩連忙啟動車子，車子開出去，蘇岩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心裡一陣陣的緊張。

  「陸辰東。」

  「下周我帶樂樂去專業心理醫生那裡檢查。」

  陸辰東說：「蘇岩，你沒見過離開你的蘇樂樂是什麼樣子，你太主觀意識了！」

  蘇樂樂性格有些偏執，可蘇岩根本不覺得那是精神疾病。怒火忍不住就湧上心頭，若不是陸辰東把孩子帶走，在她身邊，蘇樂樂永遠不會陰鬱。打了個方向，車子猛地在路邊停住，蘇岩深吸一口氣。

  「陸辰東，你非要把孩子帶走，孩子有這些問題都是你的錯！」蘇岩腦袋裡全是怒火：「你當年除了提供一顆精--子外，你做過什麼？孩子如今都十歲了，你不管不顧的帶走，弄到個陌生的地方。不讓我見面，好，我做過錯事犯你手底下，我認！可樂樂有什麼錯？你還這麼折騰他？要是不行，你把孩子給我！我自己帶。」

  「蘇岩！」

  陸辰東聲音提高，帶著怒意：「就是你這樣才帶壞了樂樂！」

  「你又做的都好？你帶的多好？你帶過麼？陸辰東。」

  蘇岩氣急反笑，聲音發冷：「你覺得他有精神病，好吧，你把孩子給我！還給我以後各不相欠！」

  「蘇岩！」陸辰東的怒火從電話那頭燃燒旺盛：「蘇樂樂的爸爸是我，你想帶走門都沒有。」

  「陸辰東！」

  蘇岩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氣：「你——簡直不可理喻！」

  電話那頭的陸辰東沉默了一會兒冷笑：「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想永遠見不到樂樂，儘管瘋。」

  蘇岩一腔血卡在喉嚨上，咬了咬牙，好半天才喘過來那口氣。

  「陸辰東，我問你一句實話。你要走蘇樂樂。」蘇岩停頓了一下，耳朵里只能聽到陸辰東的呼吸聲：「是不是為了報復我？」

  「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以為你是誰？」

  陸辰東說完這句話，直接掛了電話。

  蘇岩聽著電話里嘟嘟的忙音，頭抵在方向盤上深深吸一口氣，抬手狠狠揉了揉頭髮。手指都快把手機掐壞了，咬著下嘴唇，她才重新按下號碼打過去。

  打了兩次都沒有人接，蘇岩鍥而不捨的打，第四次，陸辰東接通：「蘇岩，我不想和你廢話。」

  「好吧，陸辰東。」蘇岩說：「我也不想說廢話，關於樂樂，總要有個處理方案。」

  電話那頭，有人和陸辰東說話，蘇岩隱隱約約聽了到一句陸總。她揉了揉眉心，看時間已經八點五十了，上班要遲到。腦袋漸漸理出個頭緒來，她遇到樂樂的事都會衝動。

  「等會再說，我很忙。」

  陸辰東再一次掛斷了電話，蘇岩想要再打過去，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嚇一跳看到來電號碼是舒童，深吸一口氣平息情緒才接通。

  「喂，舒童？」

  「你怎麼還沒到公司？」舒童問道：「現在可不早了。」

  「我知道，路上出了點狀況，馬上到。」

  「哎那別去公司了吧，我和組長說我們在外面見客戶。」舒童說：「孩子今天感冒住院，我在醫院陪孩子呢，也不想去公司。」

  蘇岩想了一會兒：「這樣可以麼？」

  舒童說：「有什麼不可以？不想去公司打卡的都這樣辦。」

  蘇岩抬頭看向窗外疾馳而過的車輛：「嗯，謝謝了。」

  「客氣什麼，我也沒做什麼。」舒童說著，忽然拐了個彎：「你出門小心著點，你上頭條出名了。」

  蘇岩忽然想起了陸辰東早上那個眼神，皺了下眉：「這是真的？那個網站能搜到新聞？」

  「蘇岩你別逗了行不行？各個社交軟體的頭條新聞都是，你隨便點開什麼網站都是你們的新聞，你看看去吧。哎，不和你多說了，孩子在哭。」

  蘇岩聽到電話那頭的孩子哭聲，勉強笑了笑：「好，再見。」

  掛斷電話蘇岩隨便找了個社交軟體打開，登時就瞎眼了，這都什麼玩意！

  亂七八糟胡亂寫的東西，她什麼時候成不知名嫩模了？簡直不堪入目。還有那些照片，拍的一看她就和王安有姦情。蘇岩忍無可忍，嘴角抽了抽關掉網頁，眼不見為淨。

  啟動車子直奔陸辰東的公司而去，無論如何，她都得把蘇樂樂爭取到自己身邊。

  自閉症？怎麼可能，蘇岩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她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