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長教育小孩大抵就那麼幾句話，蘇岩也沒興趣參與，她打開飯盒端到蘇樂樂面前，語氣平靜：「別看了，吃飯。」

  至始至終，蘇岩都沒表現出憤怒情緒來，她看起來似乎一點不受影響。

  陸昊昊跳下床要跑出去被沈璐拉了回來，鬧哄哄的吵了起來。蘇岩把米粥餵蘇樂樂喝，另一手不輕不重的捏了下蘇樂樂的手指：「吃完了媽媽帶你回去。」

  蘇樂樂猛地抬頭看她，漆黑的眸子裡閃過詫異。

  蘇岩把勺子湊到蘇樂樂嘴邊，看他吃下去才翹起嘴角輕笑一聲，低頭繼續攪著碗裡的粥：「樂樂，人活一口氣，不分貧賤。」

  大約，這輩子蘇岩都學不會怎麼做一個好媽媽吧。

  陸昊昊已經哭著打電話找奶奶告狀了，沈璐的大道理無計可施就在旁邊不知道和誰打電話。蘇岩電話鈴響了，她看了眼來電站起來接通：「唐總。」

  「在那裡？幾號病房？」

  「幫我安排個醫院，市醫院這邊沒病房，孩子挺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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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岩抿了抿嘴唇，興許是氣候問題，嘴唇乾燥有些疼。她回頭看了眼低頭喝粥的蘇樂樂，笑著摸了摸蘇樂樂的頭髮。他只是翻了個白眼，繼續吃。

  「你現在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唐越頗為無奈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無端端的柔和下來：「不能一直讓我猜吧？樂樂怎麼了？」

  「闌尾炎。」蘇岩說著，轉頭環視這個房間，陸昊昊已經不哭了，只是梗著脖子跳到椅子上不下去，十分危險的動作。真不知道陸家怎麼會教育出這麼個問題少年？蘇岩在心底冷笑。

  「找個靠譜點的私人醫院也行，能不能找到？」

  「這個好說，不是問題。」

  唐越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你在幾樓？」

  「七樓，住院部。」

  蘇岩說著走到窗戶邊往下看去，春末夏初，樹葉綠了一大片，鬱鬱蔥蔥。她微微眯了眼睛，說道：「唐越，我等你。」

  電話那頭唐越頓了下，蘇岩就掛斷電話。

  轉頭，陸昊昊和沈璐進入冷戰狀態，蘇樂樂把飯盒推到桌子上：「媽。」

  蘇岩把東西收好扔到垃圾桶里，站起來看向依舊在打電話的沈璐：「沈璐姐，今天麻煩你了。我朋友馬上過來，他幫樂樂找好了醫院。」

  沈璐聽到聲音一愣，隨即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句什麼才掛斷，看過來：「怎麼了？是生昊昊的氣？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童言無忌，你別放在心上。」

  「不是因為這個。」

  蘇岩也就一個寶貝兒子，憑什麼送過來給別人侮辱？

  「有個朋友過來，正好一塊給樂樂再找個醫院。兩個孩子都是正淘氣的時候，分開住也好，在一起打起架來，這回是打算傷那裡。」蘇岩說著就笑了起來：「樂樂脾氣不大好也倔強，本來是沈璐姐好心幫我，回頭要是鬧出什麼不好的事我都不知道怎麼和你交代。」

  蘇岩沒吃啞巴虧的習慣。

  「蘇岩？」

  沈璐手裡捏著電話，張了張嘴唇，臉上浮現出羞愧：「你還是生氣了？」

  「真沒有，你別多想。」

  蘇岩快速的收拾蘇樂樂的東西，一邊說著：「真的，我很感謝你的幫助，沈璐姐，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沈璐氣的肺都要炸了，她很少在家。陸昊昊都是婆婆和自己媽媽在帶，一年見面的機會很少，沈璐是個工作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陸昊昊變成了一個小惡魔。

  根本不知道從哪裡管教，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要怎麼和陸昊昊溝通，簡直是聽不懂人話。

  「陸昊昊！和阿姨還有樂樂道歉！」

  沈璐壓下幾乎要噴湧出來的怒氣，陸昊昊讓她覺得丟人，在蘇岩面前丟臉了。

  「我不！」

  陸昊昊絲毫不能體會沈璐的心情，依舊仰著脖子趾高氣昂：「我又沒說錯？蘇樂樂是個窮鬼，沒爸爸的可憐蟲——」

  話音未落，沈璐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蘇岩連忙去拉可還是晚了一步。

  陸昊昊生平第一次被打，愣了幾秒隨即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聲嘶力竭。他真是委屈極了，沈璐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他，而且是當著蘇樂樂的面，陸昊昊幾乎都想跳下椅子飛奔而去，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讓沈璐後悔痛苦一生去吧！

  「沈璐！」

  蘇岩連忙上前一步拉住沈璐的胳膊，皺了下眉頭：「小孩子童言無忌，你別動手了。」

  當著蘇岩的面教訓小孩，蘇岩當然得配合下。

  「我都要氣死了，你看看這孩子，怎麼回事？」

  沈璐深吸一口氣，怒氣沖沖的發飆；「你不是要找奶奶告狀？好啊，很好！陸昊昊你給我聽著，如果你今天敢給奶奶打電話，往後我就不會再回來看你。蘇岩，你別拉我，今天我非得給陸昊昊一個教訓。」

  蘇岩就特別識相的鬆手，沈璐拿著手機又開始打電話：「來醫院，管好你兒子！我不管了。」

  十年不見，優雅女神怎麼變成了潑辣媳婦？

  蘇岩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坐在病床上的蘇樂樂。他眼睛緊緊盯著陸昊昊，全然是冰冷。蘇岩心中一咯噔，眼睛眯了起來，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忽然就沉了下去。

  在所有的家庭戰爭中，最可憐的永遠是孩子。

  電話鈴就是此時響了起來，蘇岩接通後快速往病房外面走：「唐總。」

  「我到了。」

  蘇岩快步往外面走，身後蘇樂樂喊了一聲：「媽媽。」

  蘇岩回頭看向蘇樂樂，朝他揚起嘴角，安慰：「我去接你唐叔叔。」

  「嗯。」蘇樂樂看蘇岩的目光很深，漆黑的眸子滿是期盼，卻也沒多說什麼。

  蘇岩又笑了笑，點頭轉身出門。

  身後陸昊昊哭著喊：「誰稀罕你回來！」

  蘇岩只覺得頭疼，皺了眉頭。

  走出門就看到拿著電話走過來的唐越，他穿著一件白色的休閒襯衣搭配卡其色褲子，挽起的褲腳露出腳踝，下面是褐色皮鞋。十分潮的打扮，蘇岩挑了下眉，招手：「唐總。」

  唐越回頭看過來，四目相對他就揚起嘴角笑了起來，收了電話。

  「蘇岩。」

  大步朝蘇岩走過來，溫潤眸子看過來：「樂樂呢？」

  蘇岩帶唐越往病房走：「醫院找好了麼？」

  「我聯繫了朋友，可以直接轉過去。附屬醫院，雖然不算有名氣，可那邊醫療條件不錯。」

  「轉院方便麼？」

  「方便。」

  「最快什麼時候能過去？」

  那個附屬醫院蘇岩聽過，不算差，就是在新區。距離住的地方遠了一點，蘇岩心中盤算一圈，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選擇。

  「隨時。」

  蘇岩腳步頓住，回頭看向唐越。

  唐越楞了一下，不解：「怎麼？」

  「現在可以麼？」

  蘇岩依舊穿著昨天那雙高跟鞋，揚起下巴表情平靜，可那雙眸子卻閃著光：「唐總，我非常急。」

  唐越楞了一下神，有那麼一瞬間，他發現蘇岩真的很美。觸目驚心的漂亮，至少晃到了他的眼睛。

  「唐總？」

  蘇岩叫了一聲，唐越猛然回過神，匆忙移開視線點頭。

  「好。」

  說著他就去拿手機：「我打個電話。」

  蘇岩站在病房門口等他打電話，她斜斜的靠在門板上。歪了下頭，透著門縫她看到蘇樂樂坐在床上眼睛盯著電視機目不轉睛，絲毫不被身邊爭吵的母子所影響。

  翹起嘴角，蘇岩就笑了起來，蘇樂樂在某些時候非常像她，臉皮足夠厚。

  也夠能裝，不管心裡想著什麼，臉上永遠那一個表情。

  「蘇岩？」

  唐越快步往這邊走來，說道：「聯繫好了，馬上就派車過來接人。」

  蘇岩這才抬頭看向他，眯了下眼睛站直身體：「謝謝。」

  兩人一塊進了病房，沈璐下意識的回頭看過來，目光一轉，視線就落到了唐越身上。

  「蘇岩？」

  「我朋友，唐越。」

  蘇岩指了指沈璐：「沈璐，一個很好的姐姐。」

  沈璐眼睛和唐越對上，隨即笑的得體溫和：「你好，沈璐。」

  「你好。」

  她打量唐越，目光漸漸多了一些東西，沉思。

  「唐叔叔。」

  蘇樂樂看到唐越進門，頓時就高興了。

  唐越快步走過去迎著蘇樂樂期待的目光，樂呵呵的笑：「怎麼住院了？」

  兩人興致勃勃的聊起來，蘇岩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互動，嘴角漸漸漾出了笑：「沈璐姐，我剛剛上來的時候碰到了陸先生。」

  「你結婚了麼？」

  沈璐轉頭看蘇岩的眼睛，目光犀利。

  蘇岩眯了眯眼睛，臉上依舊是要笑不笑的模樣，歪了下脖子：「你覺得呢？」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沈璐臉上的笑徹底散盡，只剩下平靜的嚴肅。

  蘇岩點頭：「好。」

  她轉身往外面走：「走廊吧。」

  蘇岩站在走廊里抽菸，站在對面的沈璐微微皺眉：「你變了很多。」

  「嗯。」蘇岩覺得現在這樣才像是正常的十年後見面，畢竟十年了。「都這麼說，沈璐姐，你要問什麼？關於蘇樂樂是誰的孩子？」

  沈璐迅速抬眼看她：「你沒結婚，蘇岩，我知道你沒結婚。十年前你和陸辰東的事我們都知道，樂樂和陸辰東長得很像。」

  蘇岩楞了一下，忽的笑了起來。

  她幾乎是笑出了聲，自己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逼。

  「是麼？」

  「孩子是……陸辰東的？」

  蘇岩眯了下眼睛，直直盯著沈璐。腦袋裡忽然就浮現出一個念頭，沈璐問這個什麼意思？又有什麼計劃？難不成是擔心自己拿蘇樂樂要挾什麼？還是？她和陸辰東應該是結婚了。

  腦袋裡有些亂，半響也沒理出頭緒，表面上卻不能露出絲毫端倪，她依舊在裝。

  「不是。」

  蘇岩吸完一支煙，把菸頭按滅在垃圾桶里，抬頭直視沈璐：「剛剛那個男人看到了麼？他叫唐越，當年我傷了陸辰東怕坐牢就到處躲。他收留了我，算是包養吧。孩子是他的，呵，不過他有家室，不方便承認蘇樂樂。那什麼，沈璐姐，你知道的人都是會變。」

  沈璐緊緊抿著嘴唇，眉頭微蹙。

  「今天陸先生和我說了一些話，我當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你問我了，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不過我也撂句實話。這事你們恐怕誤會了，可以確定樂樂和陸家沒有關係，我們根本都沒做過，陸辰東知道。」蘇岩低頭無所謂的笑，身體晃了晃，也不知道是看地板還是自己的腳尖：「所以，請你們放心。至於我有沒有結婚這件事，我想，和你們沒關係吧？」

  蘇岩重新抬頭看著沈璐的眼睛：「沈璐姐，我也沒必要和誰交代，你說是不是？」

  遠處突然開門的聲音，蘇岩抬頭看過去，唐越走出來朝蘇岩說道：「朋友安排的人已經過來，你那邊好了麼？」

  蘇岩轉身朝病房方向走：「無論如何，我還是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她提高了聲音，挺直了腰板回應唐越：「現在就走。」

  「蘇岩，你爸爸的死和陸辰東沒有關係。」

  身後，沈璐突然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當初也沒追究你的刑事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