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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滴水成珠(四)

2024-05-01 10:09:08 作者: 林笛兒

  「到底你家人少,顯得寬敞,我們家現在四口人,過了年又添一個小人,不知會擠成什麼樣!」鄰居接過童悅遞來的茶,掃視四周,感嘆道。

  「人多熱鬧,我家就嫌冷清。」葉少寧有點小小的委屈,明明叫那麼大聲,童悅卻只端了一杯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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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老師也看這書?」鄰居像發現了新大陸,信手從沙發上拿起一本書,「我媳婦也在看。」

  童悅臉都綠了。

  「我兒子說這書是外國人寫的,摘自十個准媽*懷孕日記,所以書名叫做《我是幸福媽媽》。童老師,你是不是也有了?」

  屋子內倏地沉寂,連飄浮的塵粒都靜止了。

  「我??????」

  「我們曾經有過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了。」他看她面白唇青,慌得無處遁身的樣,嘆了口氣,替她回答。

  鄰居同情地直扁嘴,「那以後得小心些,搞不好會流成習慣。」

  不好意思再久坐,人生最殘酷的事,用自己的幸福映襯別人的痛苦。鄰居難堪地告辭。

  她聽著門響,像使了多大力氣似的,渾身都發軟。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然後轉身進了廚房,看到冰箱裡有果汁,他很大方,倒了兩杯出來。

  「別在意人家的話,來,坐下。」

  她不想發怒的,可還是忍不住。他臉上的笑意像刺似的戳到了她,想起在醫院中的擔驚受怕,他憑什麼可以這樣自如、從容、篤定?

  「葉少寧,如果你對這套公寓非常留戀,那好,這裡讓給你,我走。」她氣呼呼地抄起桌上的鑰匙朝他摔去。

  他沒有閃躲。

  鑰匙划過他*的手臂,立刻,就撕開了一道口子,血沽沽地往外冒著,很快手臂就紅了一片。

  她嚇住,呆了幾秒,抓起桌上的紙巾撲過去。

  他用完好的一隻手臂推開她,笑了笑,「由它去,不會死的。」只是那笑意沒有抵達眼睛,冷冷的,竟有說不出的陰森。

  她嘩地捂住嘴哭出聲來,其實她沒那麼柔弱,只是心底最薄的那一處,不住地發軟。

  「我是搞房地產的,最好的公寓永遠是在建的那幢樓中。我這麼留戀這裡,不是因為這小區這房型,而是我曾在這裡住過的日子。」他繼續笑著,眼也眯了起來。

  她看著手臂上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她泣不成聲,「一會再討論這個,你的手先處理下。」

  「皮肉傷,有什麼好心疼的,我的心比這痛,你為什麼就視而不見?」

  「葉少寧,你到底要怎樣?我們離婚了,好聚好散。」

  嘴角溢出一絲不為人知的苦笑,「是呀,離婚了。我之所以同意離婚,是你想離,還有,我怎麼講你都不相信我。語言如此蒼白,就用行動來表示,讓你看看離婚後我是不是花天酒地,是不是迫不及待地和你以為的那個人在一起。你要睜大眼睛看,看清楚點。可是,我離婚,並不是給你權利開始什麼見鬼的新生活。」

  「你??????胡攪蠻纏。」她根本沒辦法好好地思考,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條受傷的手臂上。

  口子到底有多大,血流了那麼多。

  「是你太任性太急躁,根本不願好好地聽我說話。」

  「我聽??????我聽??????你讓我把手臂包紮一下。」她舉手投降。這是新房子,裡面不能有人命案,日後想轉手才能賣個好的價錢。

  他深深地看著她,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

  「前幾天你去哪裡了,為什麼關機,為什麼不回我的電話?」他慢悠悠地問。

  「心情不好,出去轉轉。」她從儲藏間裡找出藥箱。

  口子真的很大,皮肉都外翻了,再加上滿眼都是血,她一陣目眩。

  「你先坐下來。」他把受傷的手臂往外挪了挪,用紙巾把地上的血擦了擦,自己跑去浴間沖了下手臂,又找來濕毛巾把地上擦了乾淨,這才彆扭地為自己上藥。

  「我來。」她拭了下淚,接過腆酒、紅藥水,棉球觸碰傷口時,她呼了幾口氣,「疼嗎?」

  「心情怎麼不好了?」他嗅著她發間的清香,無比安心。

  她給紗布扎了個結,「洗澡注意別碰到水,明天還是去醫院看下。」

  「這是在趕我走嗎?」

  她嘆氣。

  「我心情也不好,找不到你,過生日那天,一個人在公司休息室吃泡麵,你連條祝福簡訊都沒有。」

  他的生日就是在商場遇到車歡歡的第二天,羅佳英和車歡歡那時定然是為他的生日精心挑選禮物。

  她躺在醫院裡輸液,心想何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你的人緣有那麼差?」

  「不是,是人不對。」

  「少寧,」她拿開他貼在她臉頰上的手,「我從來沒把離婚當兒戲,如果有一絲可能,我都不願吐出那兩個字。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完整,但是真的很難。原諒我的懦弱。」

  「你仍然不願相信我?」

  「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我不能假裝看不見。」

  「是我媽媽還是車歡歡,你把心裡的話都明明白白講出來。我不能割斷和媽媽的血緣,以前急於換工作,讓你受了許多委屈,後面我不會再那樣了。而車歡歡??????」

  「都不是。」她不願意深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防,不能輕易倒塌。

  也許此刻他是在意她的,下一刻又會發生什麼呢?

  當年,她爸和她媽也有過幾年好時光,不然哪會有她。但天雷還是勾動了地火,還有羅佳英,無法逾越的障礙。

  她不想讓自己過得委屈。

  他抬了下手臂,噝地發出抽氣聲。

  「怎麼了?」

  「扯動了傷口。」

  「快躺下,把手臂放平。」她緊張地起身,挪開沙發上的墊子。

  他的眉緊蹙著,仿佛十份疼痛。她擔心他發熱,拭拭他的額頭。

  「我眯一會,就走,你忙你的。幫我把燈熄了,我還要去公司。」

  她遲疑了下,把燈熄了。客廳里暗下來,只聽到他忽淺忽深的呼吸。她找來一條薄毯,替他蓋上。

  洗了澡出來,他的呼吸平緩,像是睡著了。她默默看了他一會,進了書房。寫完當天的日記,看看都十一點了,可是他睡得那麼香,不忍叫醒,無言轉身進了臥室。

  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想看會書,不料,倦意襲來,她坐著就睡了。

  「這樣明天會落枕的,快躺下。」一隻手臂墊在她身後,抱起她慢慢放平,接著,身邊床一沉,她被攬進了一個懷抱。

  「誰?」她驚醒過來,心突突地跳。

  床頭柜上的燈也熄了,什麼都看不見。但即使閉著眼,她也能認出某個人的。

  「你還沒走?」手指觸摸處,皆是滾燙的肌膚,他竟然只有下面穿了件內衣。

  其實他不習慣這樣睡,但那天走得乾脆,連件睡衣都沒留下。

  「手臂太疼,走不了。」

  呃?走不是用腳嗎,何況他有專車。

  他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髮,然後順著她的脖頸滑過她的胸前,熟稔地解開睡衣的第二粒鈕扣,準確地鑽了進去。

  「你瘋了!」她慌地抓住他的手,「不可以。」

  他對著她吹氣,聲音都啞了,「不可以做嗎?好,我就摸一下,不做。你別拽著,我疼。」

  「不是這樣。」她急得要坐起,可是她輕敵了。在床上,男人向來行動勝於理論。

  「是這樣?」他一手盈握,血液肆流,「好像豐滿了些。童悅,我想你,快瘋了。」

  「葉少寧,你真卑鄙,我們離婚了。」

  「法律又沒規定離婚後不准再戀愛、結婚。」

  「你欺負我。」她急得用腳拼命地踹他。

  他住了手,深呼吸,「童悅,我是說真的,重新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們一步步來,先戀愛,等你對我考驗合格,再結婚。」

  那么小心,那麼卑微。

  他不再和她戲鬧,緊緊的擁著她,心滿意足地入眠。

  她屏住呼吸看了他很久,確定他睡沉了,才允許自己撫上他的眉頭。

  她在心中說:少寧,今夜,你讓我有點感動,可是我已沒有和你並肩向前的勇氣。

  葉少寧醒來很早,眼睛微微睜開。夏日的晨光微微透過窗簾照了進來,這屋裡的擺設一點都沒變,除了少了他的東西。她蜷縮成一團,背對著他睡。

  他霸道地把她扳過來,按在他懷裡。她抗議地呶了呶嘴,卻不曾醒。

  他微笑啄吻了下,「早,葉太太,乖乖在家呆著,我去上班了。」

  她的毛巾、她的牙刷,她的沐浴乳,仿佛全身都有了她的氣息。手臂劃傷處,一陣陣火辣辣地痛,但這是值得的。

  這一天過得充實而又愉悅,午餐時,他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說剛醒,問他手臂有沒換藥。

  「晚上我們一塊吃個飯。」他說。

  「天熱,我不想出門。」

  「那叫外賣。」

  她沉默了一會,輕輕說了聲:「再見!」

  下班有點晚,剛好拖到午餐時光,他讓傅特助送他去書香花園。

  又來了,敲門無人應,手機關機。

  「葉總,又沒帶鑰匙?」砰砰的敲門聲,驚動了樓上的鄰居。

  「是啊,是啊!」他呵呵地笑。

  「童老師就猜著了,她在我家擱了把鑰匙,給!」

  「她人呢?」

  「你不知道?拎個大行李箱,說出遠門。」鄰居直眨眼。

  他一怔,慌忙打開門。

  人去樓空,連隻言片語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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