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逆風飛揚(一)
2024-05-01 10:08:47
作者: 林笛兒
「我不知道,畢竟你從不屑於做這樣的小事,而且你有不在場的證據。」他說得特別的慢,一個字一個字像從牙縫裡硬擠出來。
她聽得後脊樑嗖嗖地發涼。
「那你的意思是我暗地找人指使的。」
「我沒這樣說。」他腳下雪白的長毛地毯上很快污漬一團。「但我說過,她過得不好,我們肯定會不好。」
「哈,」樂靜芬冷笑,「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要為她去殉情,我會吃不消的。」
「我是她什麼人,沒資格那樣做。」他的嘴角噙著一絲淒楚與嘲諷。
「對,對,你到是有點自知之明,那你在這兒還對我放什麼屁?」
他默默看她一眼,轉身上了樓。過了一會,他下來了,衣服沒有換,手中提著個行李箱。
「你要幹什麼?」她雙眼噴火,衝過去問。
「靜芬,我要離開這裡。我曾經以為你需要一個老公,歡歡需要一個父親,可是我發覺我已經是多餘的。」那個真正需要他的人,他卻棄她而去。
她一時沒聽明白,愣了半晌,等她醒悟過來,她笑了,笑得狂,笑得冷,「離開幾天?」
他悲傷地凝視著她,「我走了。」
「車城,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沒有人會包容你一次次出走,再張開雙臂接納你一次次的回歸。你已經過了過家家的年紀。」
「我們婚前有過協議,這次不涉及到到財產,歡歡又已成年,只是簽個字而已,非常快捷。」
樂靜芬眼前一黑,這才知道他不是在賭氣,也不是在開玩笑。一個男人為了同一個女人,兩次與她離婚,她真的不知該怎麼寬慰自己了。上一次,她還能以事業、金錢、孩子將他贏回來,如今她和一個死去的人怎麼爭呢?
腦中靈光一閃,她的臉刷地失去了血色,手足顫抖。
其實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她從來沒有贏過。
在她身邊的車城,心裡始終有著江冰潔的影子。在那個叫做「愛情」的燈塔里,江冰潔站得那麼高,無論白天黑夜,他都能看見。現在江冰潔用「死」來讓這段「愛情」得以永恆。
她得到了什麼?茶餘飯後的一個笑柄。
真是狠,真是絕。
對於車城,她還有多少愛?不,不談愛情,只有輸贏。
她兵敗如山倒,輸得徹底。
她閉上眼,仿佛聽到空中飄蕩著江冰潔得意的笑聲。
這時,她才懂得車城講過的,能用錢解決的一切是簡單的。
她為什麼要那樣糊塗呢?
她惶恐地搖頭,作最後的努力,「車城,我真的沒有傷害她,那只是我的怨言。歡歡剛任泰華的總經理,又遇到這麼大的挫折,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她。」
車城心中涌滿苦澀,「這個挫折不是你縱容的結果嗎?」
「你??????」
「你把葉少寧當作接班人培養,歡歡回國後,對他不感興趣,於是你立馬翻臉無情。不動聲色地擱空他,他手中的事務慢慢挪給歡歡。沒想到弄巧成拙,歡歡喜歡上他了。而你得知他的妻子是冰潔的女兒時,你心中起了什麼念頭,不需要我明說。你不但沒有阻止歡歡,變向的你還有點鼓勵她,你還有看戲的興奮,你想看到她母女疼。可是你忘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車城。歡歡的任性、胡鬧造成了惡果,這樣的結局,怨誰?」
「你在怪罪我?」
車城深吸一口氣,「這個挫折雖然大,但也好,歡歡以後就會收斂自己的行為了,這世上不是什麼都搶得來的。我沒有離開她,我永遠是她爸爸。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和我一起住。」
說來說去,他的人生里就是沒有她的位置,樂靜芬悲絕痛楚,「你哪裡是我老公,處處都站著別人的角度說話。」
「你何曾把我當過你老公,我,只是你的一個籌碼。」
他沒有再看她,一步一個濕腳印,下台階,院中響起汽車的引擎聲,然後一切恢復平靜。
第一次離開時,他偷偷從泰華挪走一千萬,他想與江冰潔雙棲雙飛,過上幸福的日子。她沒有告發他,把錢收回,就讓他掃地出門。
他覺得愧對了她,生活又落泊,所以她一伸橄欖枝,他就急急地接住。
現在,他不欠她了,他欠著江冰潔。半百的年紀了,足夠他慢慢贖罪。
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她從高速下來,盯著那個小麵館,看著江冰潔笑語盈盈地在忙碌著。她真是無法想像都這麼可憐了,怎麼笑得出來?她希望視線能變成一把厲火,將江冰潔臉上的笑意燒去。
天意助她。
江冰潔卻笑到最後。
那把火,並不是她的願望實現。
現在,可憐之人是她了。樂靜芬顛狂地大笑,笑得眼淚鼻涕一抹一大把。
江冰潔今天正式下葬,天空灰暗,空氣又悶又熱,一動就是一身的汗。
葉少寧買的墓地,在一塊半山坡上,環境非常美,四周的鄰居非常安靜,她一生都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
到最後一刻,童大兵都沒出現。童悅不忍講父親什麼,畢竟逝者已去,而活著的人要勇敢地活下去。
人生,總得向現實妥協。
羅佳英也沒有來,葉少寧說是身體不太好。
她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把頭轉過去。
連續守靈幾夜,身體與精力都透支到極限,從墓地回市區的車上,她一挨椅背就睡沉了。
從夢中醒來,發覺居然躺在書香花園公寓的臥室中,已換上了舒適的睡衣。身邊還有一人,手臂橫過她的身子,將她圈得實實的,仿佛怕她會逃跑似的。
身體已經不習慣這樣的親密,肌肉一下子就僵硬了,她屏住呼吸,想慢慢翻過身去。
突然黑暗裡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沒敢動,繼續裝睡。
身邊的人慢慢坐了起來,輕輕地解開她睡衣下方的幾個扣子,溫熱的手慢慢摸上她的小腹。
沒有繼續向上,也沒有繼續向下。
他就停留在她的小腹上,指尖一寸一寸輕柔的撫摸、丈量,像在確定那裡面藏著什麼、有過什麼、失去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