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落水
2024-06-08 19:48:05
作者: 蘇靜初
阮姨娘在寺廟大門口吃了憋,讓身邊的朱嬤嬤派小丫鬟盯著徐靈芸的一舉一動,就不信抓不住這丫頭的把柄!
等小丫鬟來稟,說蕭晗抱著徐靈芸到空無一人的桃花林,她不由皺眉道:「朱嬤嬤,看來這丫頭是個心大的,不僅勾了昭兒的心,還妄想攀上大少爺,也不照照鏡子,她那摸樣連華月喜一兩分都比不上,真是不自量力。」
朱嬤嬤卻斟酌道:「主子,這小姑娘是個厲害的,不得不防著。」
還以為平常沉默寡言,是個好拿捏的,誰知阮姨娘給她一個下馬威,立刻就用苦肉計反擊,讓阮姨娘不但被蕭老爺懲罰,還丟了臉面。
「聽說她那雙腳起了一片水泡,連路都走不了。能對自己如此心狠,必定也是手段厲害的,姨娘可小心為是,別小看了那丫頭。」
阮姨娘贊同地點頭,冷哼道:「她有那個城府深的娘,把蕭老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了,手段就算學了三四成,便是個極厲害的,我可不能昭兒被一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
她轉眼又笑道:「透點消息給大太太,我就不信,那丫頭妄想沾上大少爺,大太太還能坐得住!」
要對付徐靈芸,阮姨娘已經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再傻傻的自己出手。為何不在背後推波助瀾,撇清干係,叫大太太借刀殺人?
朱嬤嬤會意,板著的臉隱約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段時日下來,阮姨娘總算有出息,會動動腦子再下手,而不是一根筋地被人當槍使!
透露消息,朱嬤嬤在行,不過讓兩個灑掃的丫鬟稍微提一提,讓大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語琴無意中經過的時候聽到了,便氣得大太太摔了一個茶盞:「真是胡鬧!寡男寡女到桃花林里呆了半個時辰,徐家那丫頭不要臉,晗兒還要名聲的!」
「太太息怒,彆氣壞了身子。」金嬤嬤連忙給她順了順氣,又道:「這丫頭早上不動聲色反過來將了阮姨娘一軍,又是那人的女兒,蕭老爺愛屋及烏護著,太太少不得小心謹慎一些。」
大太太看著語琴收拾好地上的瓷片,重新奉上香茗,便冷笑道:「那位遭老爺厭棄,不過是遲早的事。沒見今兒那人居然敢跟姓聶的私下幽會,別說巧合又或是偶遇,連我都不信,更別提老爺了。要不然以老爺嫌少喜怒表於面上的人,怎會突然動手踹了聶睿羽一腳?」
聽聞這事的時候,她表面驚愕,心底早就喜不勝收了。
能看見華月喜倒霉,大太太只覺大快人心。
金嬤嬤一愣,倒是詫異:「那位如此受寵,何必激怒老爺,跟一個沒錢沒權的小子私下幽會?」
「你是不知道,蕭老爺再厲害,總歸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華月喜又年輕,誰能想是不是鬼迷心竅,被幾句甜言蜜語哄住了呢?」大太太出生書香世家,那些讀書人滿口的之乎者也,筆下華麗的辭藻,倒是能令人心動,卻是能看不能用的,不過是些表面功夫而已。
只是連她也疑惑,那些小手段偏偏未出閣的小姑娘還好,沒道理華月喜竟然會經不住蠱惑,犯下大錯。要是如此,自己倒是高估了華月喜。語琴倒是有不一樣的想法,小聲道:「太太,奴婢卻覺得,那聶公子不像是正人君子來著。」
大太太挑眉,金嬤嬤不悅道:「太太說話,你嚷嚷什麼,不懂規矩了?」
「不妨事,讓她說說看。」大太太擺擺手,倒是想知道小丫鬟對那位聶睿羽的看法。
「是,太太。」見大太太點頭,語琴才緩緩開口:「奴婢只遠遠見過聶公子一眼,瞧著相貌堂堂,卻是弱不禁風。上回居然讓一位余姑娘闖進來,帶走了徐姑娘……」
「還有這樣的事?」大太太沒想到聶睿羽這位舉人老爺,倒是個胡來的,難怪蕭老爺對他不喜,也沒想到要扶持這個人進朝廷,好給蕭家添一個助力。
如此不著調的人,就算當官了,只怕也要給蕭家添麻煩罷了。
揮退了語琴,金嬤嬤壓低聲線道:「太太,聽聞前陣子老爺出府見了幾個故交,隱約表露出對聶公子的不滿。」
「真有其事?」大太太蹙起眉頭,顯然蕭老爺對聶睿羽的厭惡,已經達到極致,難得不避嫌攙和到官場裡,只怕聶睿羽頂著一個舉人老爺的名頭,在仕途上卻要碌碌無為了。
「是我家老頭子,無意中從雲岩小子的口中聽到的。」金嬤嬤的聲音更低了,打聽蕭老爺身邊的事,是蕭府的忌諱。要不是雲岩偶然嘟嚷,誰會知道?
「一個不識好歹的讀書人而已,掂量不清,被踩下去是遲早的事。」大太太對他找上華月喜,便有了猜測:「莫不是這聶公子見勢不好,想從她身上下手,好讓蕭老爺手下留情?」
金嬤嬤點頭道:「很是可能,誰讓那位如今還是蕭老爺的心頭好?」「或許很快就不是了,」大太太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快又淡了下來:「你該知道,很快又有新人進來的。那位貴人送來的平妻,只怕這幾天就要到府里來了吧。」
金嬤嬤緊張道:「那位貴人真送了一個平妻進來?即便蕭府仰仗貴人地提攜,送來一個美妾也就罷了,哪裡莫名其妙送來一個平妻?」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老爺也拒絕不得。」大太太嘆了口氣,揮揮手道:「罷了,該來的總要來,勞煩嬤嬤先去打聽打聽,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是,太太。」金嬤嬤抿著唇應了下來,迫不及待想要把那位平妻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
「至於那個小丫頭片子,著實讓人頭疼。依嬤嬤看,該怎麼處置她?」大太太試探了幾次,沒能讓徐靈芸嫁出去,又沒能分開她和蕭晗,摸不清這丫頭到底怎麼想的,如今倒是跟蕭晗越走越近了。
金嬤嬤冷笑道:「太太不必著急,徐家不認這丫頭,那不是還有一個華家?那位被老爺厭棄了,自然要攔不住的。」
大太太斟酌一番,有些猶豫:「這可行麼?要是老爺又被那狐媚子勾回去了,只怕要對我埋怨的。」
「太太多想了,我們只要暗地裡派人給華家遞信,又送些銀錢,這事哪裡能牽扯到太太身上?那華家的婦人是個貪財的,見錢眼開,保管會好好辦事,讓太太放下心頭大石。」金嬤嬤早就把華家那位嫂子的脾性摸了個透,這種市井婦人最是容易拿捏。殺人放火的事不敢做,但是將一個外甥女嫁出去而已,又能拿到一筆錢,哪裡會不樂意的。
「就按你的辦吧,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大太太揉著額角,只想著儘快把徐靈芸打發出蕭家,沒得繼續再讓蕭晗走上歪路。
阮姨娘遞了消息,沒聽到大太太那邊有什麼大動靜,便有些忐忑不安。
還是朱嬤嬤勸她:「姨娘不必著急,大太太最疼大少爺,哪裡會眼睜睜看著那姑娘把蕭家的少爺耍在手掌心裡?」
「你說的對,」阮姨娘鬆了口氣,她素來是個沒主意的,自從有了朱嬤嬤在身邊,這才像是有了主心骨,辦起事來底氣也多了不少。
「姨娘,不好了,二少爺出事了……」一個婆子慌慌張張來稟,話音剛落,阮姨娘雙腿一軟,幾乎要暈死過去,還是朱嬤嬤扶住了。
朱嬤嬤瞪了那婆子一眼,厲聲道:「什麼叫二少爺不好了,這話是能了亂說的嗎?趕緊說清楚了,不然就讓人掌嘴!」
那婆子被震住了,連忙規規矩矩地跪下道:「小的不會說話,還往姨娘恕罪。二少爺在湖邊走著,遇見了一位姑娘,以為那姑娘要輕生便上前一勸,誰知被那姑娘推入了湖裡……」
「什麼,掉進湖裡去了?」阮姨娘扶著額角,咬牙切齒地撐住了:「趕緊叫人去救啊,跟著的護院都死哪裡去了?
聽說蕭昭已經被護院救起,送入廂房,大夫已經到了,阮姨娘便讓朱嬤嬤扶著,匆匆忙忙地趕去:「哪裡來的野丫頭,居然敢把昭兒推進湖裡,真是反了天了!讓我知道是誰,鐵定要剝了她一層皮!」
廂房裡亂糟糟的,好多年輕的小丫鬟在門邊小聲啜泣,有人低聲叫著二少爺,好不混亂。
朱嬤嬤大怒,呵斥道:「一個兩個躲這裡做什麼,沒事可做了嗎?」小丫鬟們嚇得轉眼便散了,阮姨娘踏進廂房,看見蕭昭已經被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臉色發白地躺在床榻上,她就悲從心裡,忍不住大哭道:「我的兒啊,你要是有什麼事,叫我還怎麼活!」
阮姨娘撲向大夫,哭得雙眼通紅:「你一定要救我的兒,什麼好藥只管送來,只要能救昭兒,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是願意的!」
大夫驚得踉蹌了一步,摸著下巴的白鬍子無奈道:「這位夫人不必憂心,二少爺被救得及時,只是嗆著幾口水,並無大礙,歇息一晚便好。」
阮姨娘鬧了一個大笑話,臉色通紅,聽說蕭昭平安無事,雙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又笑又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要不然的話我……呸呸,昭兒必定長命百歲的,老天爺保佑著呢!」
鬧了這麼大的事,也沒見蕭老爺過來,阮姨娘不是不失望,倒是大太太搭著金嬤嬤的手趕來了。
「昭兒沒事,那真是太好了,究竟是哪家的丫頭把他推進湖裡去的?」阮姨娘搖頭,叫來在場的婆子,那婆子搖頭道:「沒見過的姑娘……」
有丫鬟怯生生地道:「今兒一早,奴婢見過這姑娘從徐姑娘的廂房出來……」
徐靈芸,又是徐靈芸!阮姨娘咬牙切齒,恨不得衝過去撕了她!
「妹妹,芸兒的雙腳不方便,我們便去她那裡走一轉,問問看到底是哪位姑娘家。」大太太挑了挑眉,率先帶著金嬤嬤往徐靈芸的廂房走去。
阮姨娘想了想,也跟著去了。
徐靈芸被蕭晗剛送回廂房,沒多久便見大太太和阮姨娘帶著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前來,不由大吃一驚。她正要起身行禮,被大太太攔住了:「你的腳傷還美好,就別忙著這些虛禮了。」
她開門見山,說了蕭昭落水的事,便問:「聽說那姑娘曾來見過你,可是認識的?」
「要是從我房裡出去的,應該是那位余姑娘了。」徐靈芸坦坦白白地答了,又道:「聽說我受了傷,便來看望一番,只說了幾句便回去了。」
大太太微微頷首,對這位余姑娘的印象並不怎麼好。既然來探望徐靈芸,那就算是相識的,明知道蕭家的人都在,卻不去拜見長輩,真是一點都不懂禮數,只怕不會是個好的。
「只是余姑娘無緣無故的,怎會把二少爺推到湖裡去?」徐靈芸說完,見阮姨娘狠狠瞪了一眼過來,不由無辜地垂下眼帘。她跟余雅晴一點都不熟悉,難不成阮姨娘還以為自己跟她不和,便撮合著別人加害蕭昭?
自己又不是腦子進水了,怎會做這種糊塗事?
大太太倒沒像阮姨娘那樣關心則亂,依舊不溫不火地問:「那位余姑娘,你可知如今在哪裡?」
「聶公子受了傷,只怕是在廂房裡守著的。」徐靈芸想了想,余雅晴跟著聶睿羽一起來,沒道理丟下他就自己跑了。
大太太點了點頭,對金嬤嬤道:「派人去廂房,把那位余姑娘請來……」
不等她說完,只聽見外面一陣婦人尖利的叫嚷聲,不由皺緊眉頭:「是誰在寺廟清淨之地喧鬧?」
語琴很快便回來了,眉頭皺成一團,連髮髻都亂了,頗有些狼狽。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便成這樣了,大太太不得不大吃一驚。
她來不及整理,含著淚便道:「太太要為奴婢做主,那瘋婆子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撲上來撕咬,幸好奴婢躲閃得快,又有護院攔著,要不然就得丟了太太的臉面了。」
「誰這般膽大,居然在寺廟裡撒潑?」對語琴不敬,那就是生生打她的臉面,大太太臉色微變,語氣中帶著慍怒。
語琴怯生生地道:「回太太,那婦人姓華,據說是那位聶公子的嬸娘,為聶公子討公道來了。」
徐靈芸一聽,不由頭疼欲裂。聶睿羽到敬和山湊熱鬧就算了,怎麼連伯娘都來了?
聶睿羽受傷,只怕嬸娘跟割肉一樣,痛在她心上,哪裡會善罷甘休?
華月喜那邊還不聲不響的,也不知道蕭老爺對她是不是遷怒了,連夏草都被趕出來,守在院外不敢吱聲。如今華家嬸娘又來撒潑,只怕事情要越鬧越大了。
阮姨娘冷笑,陰陽怪氣地道:「既然是華家的人,那便讓我們的徐姑娘去跟那婦人說說便是。在寺廟裡撒潑,就不怕惹怒神佛,遭了報應?」
大太太聽她越說越離譜,皺了皺眉頭:「芸兒腿腳不便,那婦人又是個潑婦,哪裡能招架得住。我去走一遭,你就不必跟著來了。」
說完,大太太丟下阮姨娘,帶著金嬤嬤見華家嬸娘去了。
阮姨娘冷哼一聲,甩了甩帕子道:「徐姑娘以後離我家昭兒遠一點,碰上你,他就沒遇過好事。這回還被推進湖裡,九死一生的。說起來,那余姑娘便是從桃花林里哭著跑出來的,似乎有婆子隱約看見你和大少爺在林子裡?」
徐靈芸小臉上一派從容,點頭道:「我急著去賞花,恰好碰上了余姑娘,半路又見著大少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先回來了,余姑娘為何會哭,倒是不知情了。」
阮姨娘不悅,這丫頭倒是撇得乾淨。她說得隱隱約約的,這丫頭就回答得含含糊糊。既不否認有見蕭晗,但是又沒承認兩人單獨私會。
真是個狡猾的小丫頭,難怪會讓她一時輕看而吃虧了。
沒打算輕易放過徐靈芸,阮姨娘又笑笑道:「大少爺總歸是外男,徐姑娘見著了,很該避嫌一番,免得讓外人見了說閒話就不好了。」
徐靈芸也笑了,乖巧地答道:「大太太說了,大少爺待我如親妹子。兄妹見面,外人哪會胡亂嚼舌根?」
阮姨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大太太棋高一著,早就對徐靈芸隱約警告試探了一番,以兄妹相稱,誰能說閒話?
徐靈芸不傻,笑眯眯的,屋裡除了阮姨娘和身邊的朱嬤嬤,沒看語琴還在嗎?
這番話,只怕要一字不落地傳到大太太的耳邊,她只能謹慎再謹慎,說的話要斟酌再斟酌。
阮姨娘硬邦邦地道:「既然徐姑娘心裡明白,那便是最好的了。別明兒改變主意,出爾反爾便好。」
說罷,她冷淡地瞥了一眼,轉身便走。
口齒伶俐的丫頭,大家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