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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作畫

2024-06-08 19:46:56 作者: 蘇靜初

  徐靈芸吃完,渾身不自在。

  剛才吃的時候沒留意,她如今才發現,兩人隔著小小的茶几坐著,中間離得很近。

  徐靈芸只要抬抬腿,膝蓋就能碰到蕭晗,不由縮著身子不敢亂動。乖乖雙手捧著茶杯,似乎在專心品茶,好掩飾這份尷尬。

  誰知蕭晗今天,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了。

  只見他看了眼徐靈芸身上八成新的舊衣,微微蹙眉:「你,去院子裡把那些新衣都送到這裡來。」

  蕭晗隨手一指,春英後知後覺發現被指的人是自己,誠惶誠恐地答應了一聲,偷偷瞄了徐靈芸一眼。

  凌大娘在一旁笑了,圓場道:「今兒姑娘起得早,新衣還沒試過,也不知道穿上後如何。正好大少走南走北的,見識多,也能給姑娘瞧一瞧。」

  徐靈芸擔心蕭晗又鬧出什么蛾子來,直接對春英點頭。換衣服而已,成全蕭晗又如何?

  春英飛快地跑了個來回,喘著粗氣不敢停頓,風風火火的,生怕大少爺看不順眼,也賞她一頓板子。

  凌大娘接過衣服,笑著指向內間:「姑娘,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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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靈芸剛走了兩步,又聽蕭晗叫春英把梳妝匣也送過來,已經麻木了。

  這位大少爺又想到什麼法子來折磨自己了?

  看來上學之前的這個上午,她就別想輕鬆離開子衡院了。

  凌大娘隨手一拿,就是那件艷麗的桃紅色。

  徐靈芸想要婉拒,被她熱情地一勸,只好張開雙臂換上了。

  「這顏色真襯姑娘,瞧這小臉顯得多白嫩可人?」凌大娘讚不絕口,左右端詳,又拿出梳子給徐靈芸梳發。

  正好春英又喘著大氣送來梳妝匣,凌大娘一雙巧手麻利地收拾好,從首飾盒裡挑出一支白玉釵,笑道:「衣裳的顏色鮮艷,這首飾還是簡單大方又素潔一點的好,要不然未免有些喧賓奪主。」

  春英受教地點頭,知道凌大娘是有心教自己的,乖乖在旁邊認真聽著。

  凌大娘在兩側分別擰出兩股發束,編織在一起,又將剩下的烏髮別在一側,露出一小節玉頸。

  徐靈芸摸了摸這身高領束腰裙衫,這時節穿著實在有些熱了。雙袖寬大,卻在手臂中間有一條絲帶束縛著綁緊,抬起手來,只露出一點點手腕。

  「姑娘綁上腰帶,顯得這腰多纖細啊,算得上盈盈一握了。」春英忍不住讚嘆,原來的徐靈芸只穿抹胸裙,外裙隨意披在肩頭,完全掩住了腰身。如今束上腰,便完全顯露出來了。

  凌大娘點了點頭,瞧著沒有遺漏,這才推著徐靈芸出去:「大少怕是等的急了,姑娘出去給他也看看?」

  徐靈芸躊躇了一下,還是慢吞吞往外走。

  反正在子衡院裡,蕭晗是最大的,她在出嫁前,至少要在蕭家呆上兩三年,哪裡能得罪這位大金主?

  一品衣不愧是首屈一指的成衣店,一身都準備停當,連相稱的繡花鞋面也沒落下。

  衣裙是桃紅,送來的繡花鞋,鞋尖鑲著一顆小小的白珍珠,周圍是一小片淺淺的桃紅,仿佛花瓣一樣圍繞著珍珠,甚是好看。

  在走動的時候,鞋面只露出前面一小截,恰好顯出珍珠和桃色花瓣,若隱若現,連徐靈芸瞧著也心裡大嘆,實在是好看得緊。

  蕭晗抬頭見徐靈芸換上新衣走出來,目光淡淡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吐出二字:「尚可。」

  聞言,徐靈芸只替一品衣連夜趕製新衣裳的繡娘喊冤。

  這麼好的料子,如此好的繡工,這般美的搭配,居然只換來蕭晗一句「尚可」?

  凌大娘習慣了蕭晗的惜字如金,笑著解釋道:「大少也覺得好看呢,繡娘的手工不錯,這身顏色姑娘穿著也適合。」

  蕭晗點了點頭,又揮揮手。

  凌大娘明白,扶著徐靈芸又進了內間:「還有三件衣裳呢,大少都想看一遍。」

  徐靈芸苦著一張臉,蕭晗要看,她就得不停換衣服嗎?

  果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徐靈芸換上那件寶藍色的衣裙,同樣的高領,同樣的束腰,只是袖子收窄了,不像桃紅色那件寬大,直接遮住了半個手背。

  她納悶地抬了抬手,袖子只落在手腕前面,不由開口:「凌大娘,這袖子太長了一點吧。」

  「這是恰好,姑娘又不用動手,哪裡用得著跟奴婢般短衫短袖的好做事?」凌大娘替她束好腰,笑眯眯地道:「尤其姑娘家要矜持,最是應該遮得嚴嚴實實,沒得未出嫁前讓別的男子看了去。」

  徐靈芸聽著似乎有點對,又好像有點不對。

  定國的風氣不算過分開明,卻也不至於嚴苛。看出嫁的婦女喜穿抹胸裙就知道,華月喜更愛薄紗裙子,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哪裡用得著包裹嚴實了?

  更何況她不僅未嫁,又養在深閨里,極少出門,穿著算嚴實了,哪裡要從頭到腳包著了,還不得熱的慌?

  徐靈芸穿著寶藍色的衣服出去走了一圈,蕭晗看完,大手一揮:「今兒就穿這套了。」

  她木著臉點頭,好在只換了兩身……

  徐靈芸還沒慶幸完,蕭晗沉吟片刻又道:「寶藍色這身,讓繡娘多做幾件換著穿。」

  凌大娘答應了一聲,知道他說的必然不會讓一品衣的繡娘做出一模一樣的來,只是顏色和樣子大致相同,袖邊和裙擺上的刺繡決不能一樣。

  徐靈芸還沒開口拒絕,蕭晗已經指揮著凌大娘包上一套上好文房四寶,待會上學堂的時候能用。

  她皺著眉頭苦惱了,這位大少爺眨眼間就送了自己上千兩銀子的東西。就這樣出了子衡院的門口,那四個美婢就得立刻跟大太太告狀了吧?

  「大少爺……」徐靈芸抿著唇,一張小臉皺了起來。

  「跟上,」蕭晗渾不在意地在前面走著,剛出門,四個美婢就圍了上來,嬌聲行禮。

  紫衣搶先開口,笑吟吟的,一張小臉飄過兩朵紅暈,眉梢間儘是無邊的嫵媚:「大少爺,太太吩咐了,讓我們必定要在大少身邊好生伺候著,不離左右。」

  蕭晗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好,你們兩個人跟著吧。」

  他頭也不回,隨手點走了藍衣和紅衣,紫衣的臉色登時變得灰白。

  紅衣喜不勝收,藍衣倒是有點怯生生的,不安地瞅了紫衣一眼。

  紫衣不愧是大太太調教過的,很快恢復過來,拉著沉默的青衣,低眉順眼道:「恭送大少爺。」

  徐靈芸在旁邊瞧著,這紫衣膽大心細,又能隱忍,就是心思太簡單,擺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而且每回都當出頭鳥,自己卻渾然不知,要說沒人在背後慫恿和推波助瀾,她才不信呢!

  不過有紫衣這個靶子在,其他三個人倒是不怎麼顯眼了。

  紅衣看著要活潑一點,藍衣則是沉穩一點,青衣沉默安靜。四個人,四種不同的性子,看來大太太是鐵了心要讓蕭晗收下其中一個了。

  四種性子的美女,紫衣身姿嫵媚撩人,紅衣可愛,藍衣清秀聰慧,青衣則是楚楚可人,任君選擇,總有蕭晗喜歡的……

  徐靈芸難得好奇,不知道蕭晗最後會收了哪一位?

  學堂就設在韓錦的院落西側,原本準備的客房內。

  只是蕭晗和徐靈芸趕到時,西廂空空如也,桌椅都被搬到外面的院子來了。

  角落一名藍衣書生正拿著一副畫,似是在評頭論足,身邊的小廝紅著臉似是在低聲勸著。

  「大少爺!」小廝一見蕭晗,立刻大聲叫嚷,驚得那書生把畫卷摔在地上,一臉無奈。

  「大哥,」書生身上的寶藍色衣衫,一看就知道跟徐靈芸的出自同一家。只是徐靈芸的還算簡單點綴,那麼他身上的圖案繡得極為精緻有繁密,金色的繡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的徐靈芸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見過二少爺,」二少爺蕭昭與蕭老爺沒有多少相像,反倒像足了阮姨娘,男生女相,白淨俊俏的臉上,目光如水,唇邊常年噙著一絲溫柔的微笑。

  若說大少爺蕭晗仿佛千年寒冰,讓人膽戰心驚,那麼二少爺蕭昭必定是蕭府里的大好人,每每開口低聲細語,溫柔至極,最好說話。

  有些丫鬟犯了點小錯,若是求到蕭昭跟前,只要無傷大雅他必定會答應幫忙,府里沒有一個丫鬟是不喜歡這位二少爺的。

  要不是阮姨娘盯得緊,爬蕭昭床的丫鬟,怕是有幾十個了!

  「這是徐姑娘?多月不見,果真女大十八變,我都要認不出來了,今兒打扮得真漂亮。」蕭昭柔柔一笑,抽出腰間別著的摺扇,隨手打開,極是風流倜儻:「仔細瞅著,我們的衣服顏色一樣,不得不說也是一種緣分。」

  徐靈芸真想告訴他,衣服是蕭晗請人做的,顏色也是他挑的,連樣子都是,有緣分的不是她,而是大少爺!

  「巧合而已……二弟怎麼來得這般早?」蕭晗淡淡搭腔,隨口問道。

  「韓先生親臨蕭府,這樣的大家,我怎麼能不提早過來瞻仰一番?」蕭昭瞥見小廝麻利地收拾好摔在地上的畫卷,又對徐靈芸笑笑:「徐姑娘以後在學堂上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我。」

  「不必,自有韓先生來教她。」蕭晗說完,又問道:「誰把桌椅都搬出來的?」

  「是我,」韓錦大步走出,一身鮮艷的大紅衣袍,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襟敞開,露出一小片胸膛,腳上依舊踩著木屐,步伐不緊不慢,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如此好的天色,怎能呆在黑沉沉的房間裡,不出來賞玩一番?」

  蕭晗皺眉,雖然知道韓錦一向不喜按常理辦事,卻也太恣意妄為了一點。

  蕭昭倒是十分感興趣,畢竟他平日接觸的八股先生實在讓人倒盡了胃口:「韓先生,今兒的課是?」

  「畫一幅畫,一個時辰為限,讓我過目。過了的話,我就把珍藏的一副畫作送給那個人。」韓錦雙臂抱在胸前,後背依在樹幹上,笑得燦爛至極。

  蕭昭雙眼發亮,急急問道:「韓先生此話當真?」

  他懶洋洋地點頭:「自然,我韓錦說話一向算數。」

  「韓先生,怎麼才算過,怎麼才算不過?」一旁的徐靈芸按捺不住,小聲開口詢問。

  韓錦掃了她一眼,眼底興味更甚:「徐姑娘也要加入?」

  他摸摸下巴,甚是得意:「沒想到我的畫作,讓一個小姑娘也感興趣,倒是令人十分驚訝。」

  徐靈芸納悶,一提到韓錦的畫作,蕭晗就避而不談,如今蕭昭滿眼興奮,倒像是不傳之作,難道就不算好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含糊地答道:「韓先生的畫作,必定是好的。」

  「徐姑娘真是個爽快人,也好,今兒就讓你破例參加。」韓錦一錘定音,解釋道:「過我這關很簡單,畫作就是要撩動人心,誰的風景能讓我心動,就算過了。」

  蕭晗蹙眉,蕭昭也有些古怪地瞥了徐靈芸一眼,遲疑著開口道:「徐姑娘從未學過畫,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韓錦大笑著搖頭:「迂腐,二少果真迂腐,誰說學過畫的人才能畫出動人心弦的作品來?再說,難道二少學了數年的畫,卻覺得要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哪裡的話,韓先生說笑了。」蕭昭脾氣再好,也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能力。招手叫來小廝,把畫具擺在桌上,他沉吟片刻就開始揮筆而作了。

  蕭晗瞥了徐靈芸一眼,只道:「你隨便畫什麼就好,反正不過也沒什麼。」

  徐靈芸卻不服氣了,沒聽韓先生說的,沒有學過畫的人,也可能畫出動人心弦的作品。她就不相信了,自己一點作畫的天賦都沒有!

  她急急向韓錦借了畫具,擺在最後一排角落的桌子上,鼓著臉調色,也開始畫了起來。

  有些事不試過,又怎會知道結果?

  尤其韓錦不是迂腐的人,從來不會用別樣的眼神否定身為女子的她,徐靈芸很用心地畫著,即使結果不能如意,也絕不會是因為韓錦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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