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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前程(二)

2024-06-08 17:29:58 作者: 藕花

  琥珀一怔,不覺看向她爹。

  老實憨厚的黃志遠,微微佝僂著挺直的脊樑,鼻翼翕動,似是想說什麼,又十分猶豫。一雙蒲扇大,長著粗厚老繭的手,不自覺在衣襟上磨蹭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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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還是琥珀開了口,「我們,我們一家子只想消了奴……」

  「不!」

  黃志遠突然撲通跪下了,砰地一聲,聽得人都替他疼。

  他抬起頭,直直的看著許惜顏,語無倫次的說著。

  「老太太,老太爺,都是黃家的大恩人,黃家一輩子都不會忘!」

  「可我阿爺,我阿爺死得憋屈啊!」

  「二姑娘,我們家都只有一把笨力氣,不會說話。尤其爹娘老了以後,家裡更是沒一個伶俐人。就連琥珀,琥珀這丫頭能進內宅,還是跟我娘一起服侍過老太太的彩姨好心,私下教了她針線。」

  「可我忘不了,永遠也忘不了阿爺死時的情形……老太太心慈,那年得著信兒,讓我爹帶我趕回去送了終。」

  「我阿爺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吐著氣,他死不瞑目!」

  「當年我們黃家,是本地最好的鏢局,數代下來,家資富裕。可怎麼那鏢,保到最不會出事的地方,偏偏就出了事?那伙子賊人,簡直象是點了神通一般,前來打劫。一場大禍之後,我家的田地宅子全賠給了那戶官家……」

  「孩子她爹!」黃嫂子突然喊了一聲,神情焦急,又畏縮。

  可黃志遠卻看著許惜顏,眼神里有股奇怪的灼熱。

  「我,我不懂事,不聰明,可……可我信老太太!她既把咱們託付給二姑娘,我也信二姑娘!二姑娘,我,我能說麼?」

  少女明澈的眼睛看著他,靜靜的吐出一個字,「說。」

  不必她吩咐,絳紫便帶著下人魚貫而出。關上門戶,親自把守。

  在被許觀海送來的時候,絳紫的身契也交到了許惜顏的手裡,話也說得清楚。

  她的前程,也在許惜顏手裡捏著呢。

  若有二心,許觀海都不會放過她。

  黃志遠吐露了實情。

  「我爹還有個兄長,當年和爹娘一起,留在了林家。因跟老家相隔不過幾百里,我大伯和我堂哥有年清明告假回去上墳,曾無意中撞見那戶官家的下人,給當年一個受傷的鏢師送東西。

  那鏢師當年正是藏著紅貨之人,他也傷得最重。足足斷了四根肋骨,還被砍了三根手指。故此我家從頭到尾都沒疑心過他,還賠了大筆銀子。可,可為何那被劫的官家,也待他如此之好?

  我家起了疑心,開始暗暗查訪。後打聽得那戶官家當年是貪污被貶,家財盡數罰沒充公才回的鄉。那為何又有紅貨,讓我家押送?

  因我家保鏢失利,他家幾乎盡得我家產業。後來供著家族子弟一路高中,又做了大官。可我家,我家……」

  他砰砰叩頭,額頭出血,「二姑娘,我們家可以世世代代為奴,但我們想求一個真相!若我阿爺當年真是被人坑害,我們,我們就算討還不了這個公道,也想出一口惡氣,告慰我阿爺在天之靈!」

  黃家人全都跪下,伏首在地。

  黃嫂子哭了起來,「二姑娘,二姑娘你能幫幫我們嗎?老太太年紀大了,有些事不好讓她操心。可這事,這事……膈應得我們一大家子,實在心裡難受。因是罪籍,兒孫都抬不起頭做人……如今,如今爹娘老了,大伯去歲病中來信,也說要是死了,也合不上眼!」

  琥珀道,「當年我阿爺年紀還小,跟著太爺出去行鏢的,只有大伯爺。若等到他這一輩的老人都走光了,才真是死無對證。奴方才說,想去了奴籍,也是不想牽連主家,自己去求個明白。」

  她兄長春生悲憤道,「二姑娘若能幫我們查清真相,我們一家子的命,您隨便拿去用。」

  小弟冬生道,「不夠還有我的!這事若查不清,人活著還有什麼勁呢?」

  少女靜靜看著他們一家,只問一句。

  「名字。」

  那戶官家的名字。

  黃家追查多年,想必牢記在心。

  黃家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琥珀起身,悄悄在許惜顏耳邊吐出一個京城如雷貫耳的名字。

  許惜顏聽了,平靜的小臉上,沒有半分變化,連眉頭都沒挑起半分,只淡淡點頭。

  「我知道了。去給你家大伯寫信,讓他再撐個三五年。說不定,就能看到一個結果。」

  黃家人面面相覷,似不敢置信。

  他們追查了這三五十年都沒弄明白,許惜顏居然說,三五年就能有個結果?

  黃志遠激動道,「二,二姑娘……您,您這話當真?不,只要有您這句話,我們一家子的命,就全是您的!」

  許惜顏微微皺眉,似是不喜,「那從現在起,你們全家都給我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辦事。」

  「是是是,我們以後全聽姑娘吩咐!」

  回頭絳紫就見琥珀一家人出來時,雖面有淚痕,卻個個神情激昂,看著許惜顏的眼神,更是死心塌地。

  她也不敢多問,把人帶出去了。

  等回了自己小家,黃嫂子才敢小聲問黃志遠,「你怎麼就這麼膽大,爹娘大伯都不敢跟老太太,林老太爺說的事,你就告訴二姑娘了。她才多大啊?」

  可黃志遠難得露出一抹愉悅,「那你見過這么小,就能頂著聖旨活下來的姑娘嗎?」

  他是不擅言詞,但眼不瞎!

  那日送許觀海去公主府的車夫是他,回頭接了許惜顏回許家的,也是他。

  雖只在外院伺候,他卻看到宮中皇后娘娘,是帶著殺氣來的。

  黃家雖賣身為奴,但習武的本事還沒丟,他不會看錯。

  後面尉遲圭來時,他也遠遠的偷看過幾眼。

  那是尊真正的殺神。

  來時滿臉陰雲,滿腹算計,走時卻哈哈大笑,心事盡消。

  他們家的二姑娘,別看年紀小,能把這樣兩個人收服,必是個有本事的。

  反正他們黃家也沒本事查明真相,何不賭上一把?

  若是跟對了主子,這輩子除了查明真相,討還公道,還愁前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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