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黃粱一夢（九）

  在船艙底下找到一個老翁，老翁顫顫巍巍跟著她來到外面，指著一個方向，交給她一把鑰匙。

  「你來了，這麼多年，你終於來了——」

  晚禾看老翁的眼睛，他渾濁的瞳孔內，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

  四周驚濤駭浪，怪物看到晚禾分神得逞，更加狂躁暴怒。

  鳴翠號搖搖欲墜，晚禾手心握起，拿到鑰匙，手勢一起，鳴翠號向著岸邊迅速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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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準備好登船，燕猗第一個來到她身邊。

  「小師妹，沒事吧？」

  晚禾搖頭：「但是，老翁的眼睛渾濁，看不到人倒影.」

  燕猗轉頭：「我去看看，你不用擔心。」

  他來到老翁身邊，問詢茯神塔方向。

  老翁帶著他往駕駛艙走，指著遠處霧蒙蒙的地方說，就在那邊，不會錯，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片海域為生，茯神塔閉眼睛都能找到。

  燕猗點頭，剛要轉身離開，那老翁突然抓住燕猗的手，神情痛苦，身體一軟就要倒下去。

  燕猗拉住他，目光微淡。

  一瞬間，他的手腕上突然爬滿了幼小密麻的多足蟲，燕猗眼眸一轉，鬆開老翁手，老翁摔在地上，散開成一堆多足蟲，密密麻麻，四散逃開。

  法術一動，多足蟲被甩飛出去，晚禾幾步躥到近前：「五師兄，你怎麼樣？」

  「多足蟲，不足為慮！」

  晚禾不信，拉他胳膊：「我看看！」

  燕猗剛要拒絕，臉色突變，身形僵滯，晚禾看著他唇色發青，瞳孔無神，拉起他胳膊，果然看到了許多咬痕。

  「五師兄，你中毒了？」晚禾忙拿出丹藥，燕猗卻突然狠狠推了她一把：「快走！」、

  晚禾踉蹌後退，再回頭，燕猗身上又被那些甩飛的多足蟲纏上來，整個駕駛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爬出來好多多足蟲，晚禾頭皮發麻，眼看著燕猗身體僵滯，被一瞬間吞沒。

  「阿絡，快走吧——」

  就算他的臉被蟲子覆蓋，只能聽到聲音，就算現在，情況如此危急，他還是不忍心對著她加重語氣。

  晚禾甚至能想像得出燕猗此刻的表情，眼眸似水，望著她時，總有一種淡淡的憂傷，無法言說的情愫。

  「不——」

  她不會看著燕猗死在面前，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燕猗，她，大概率也會猶如枯木一段，再難有生機。

  晚禾手腕一陣，玄蛇鞭破空而出，無限長大。

  「啪」

  晚禾手臂高高揚起重重落下，玄蛇鞭甩在地上，發出清冽的一聲脆響。

  那些多足蟲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玄蛇鞭盡數吞沒，可原地哪裡還有翠竹綠身影，哪裡還有溫淡的目光，溫柔寵溺的五師兄？

  晚禾的心猛地皺痛，身體突然空落落的，就像是失去了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

  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切的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好多細節經不起推敲，無論是現在還是剛剛找到老翁，都是恍恍惚惚，猶如做夢。

  不對，還是不對，不可能的，燕猗不可能就這樣死去，符籙殿，在她的夢境中，燕猗說炎墨說過，他是六界之外產物，無生無死。

  所以，他一定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於別的地方。

  可，她還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燕猗以一種和她毫無相關的方式，存在於她不知道的地方。

  「不對，完全不對，所有的都不對！」

  晚禾手握玄蛇鞭，一個人走出駕駛艙，她的師兄師姐在外面奮力廝殺，誰都沒有察覺到裡面已經少了一個人。

  鳴翠號突然顛簸，一瞬間，整個船騰空，在予等人沒有防備，被狠狠甩出去。

  燕重等人飛起，晚禾抓著桅杆，睜大眼，看著一張血盆大口朝著鳴翠號吞過來。、

  燕岫推開燕重，燕桐被燕陽拉開，燕丹伸手想要拉一把在予……

  所有人都在拼命逃遁，而他們的後面，是一張海蛇的大嘴作為背景圖，可以看到猩紅的蛇信，看到又長又尖的獠牙，可以聞到來自於它的臟腑之中的腥臭味。

  晚禾磨牙，又來，第一次夢境，吞了除她和燕桐外的崑崙雪域所有人，連帶著托天閣的人也一併進了蛇肚，這一次，它又跑出來興風作浪。

  晚禾看著海蛇的頭，目光直達它眼底，它的眼裡，沒有任何人或物的倒影，在予和燕丹都飛到它的面前了，它的眼裡還是一片黑寂。

  「晚禾小師妹，快跑啊——」璉璟跑到她身邊，伸手就想拉她。

  晚禾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掐上他下巴，強迫他的臉轉過來對上自己的眼睛。

  璉璟的瞳孔離她那麼近，卻也沒有她的影子。

  梧思拉著她另一隻手：「晚禾，還愣著做什麼？快跑！」

  晚禾蹙眉，盯著梧思的瞳孔，梧思的眼睛原本是有股平和淡然在的，此刻也是黑寂一片。

  她忽然就想起來，燕猗推開她時的目光，似乎，也沒看到她的影子。

  沒有影子？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不到她自己。

  所有人的眼睛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晚禾忽然仰頭大笑。

  璉璟和梧思都一愣。

  柳清跑過來：「海蛇太猛了，它吞了所有人……」

  晚禾看著燕重等人被吸進海蛇肚子裡，看著合歡派、托天閣的人都無一倖免，看著他們在被吸進去的那一刻，還在想著互相幫助，把身邊人往外推。

  璉璟急道：「晚禾，你傻站著幹什麼？」

  梧思：「你的師兄師姐全部被海蛇吞了啊，你不跑也不上去殺海蛇嗎？」

  晚禾沉凝的臉，出現在甲板上，目光無悲無喜，海蛇的大腦袋低下來，與晚禾對視。

  鏡頭忽然拉遠，海蛇的頭像是一座巨大的石山，晚禾小小的身子站在它前面，寇梢綠的身影雖然小，卻十分顯眼，她的裙擺迎風而動，她的黑髮在身後胡亂飛揚。

  海蛇的瞳孔轉動，出奇的安靜，似乎在等待，等待什麼，晚禾不想知道。

  一絲笑容，從她的嘴角出現。

  「既然你們想玩，那我就不奉陪了。

  黃粱一夢，這夢終究是困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