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事恩
2024-06-08 08:47:44
作者: 看人間
脖頸處的疼痛,隨著年汀蘭轉醒,顯得越發有些明顯。
四下打量,外頭又是一陣男女聲,吵吵鬧鬧,好不熱鬧。幾乎是不用再多想,年汀蘭便知道,這是在『醉生樓』了。
打開門,卻是兩支手臂伸過來,直接擋住了她的出路。
「年小姐,主子說了,請您在此好生休息。」
囚禁自己?年汀蘭笑了笑,這許多年,每每自己惹了事,哪一回不是被父親關起來?再者說了,她畢竟是連大牢都蹲過的,哪裡會在意,在此處『享受』?
「秦陽呢?讓她不忙的時候,來見我。」
年汀蘭並不惱,也不急,她有的是時間,等著那個人來見自己。
「秦閣主已經來過了,但是主子有吩咐,除了他親自過來,其餘人等,都不能放進來。」
守門的兩人到是老實,一點也沒有替他們的主子隱瞞的意思。
「那你們主子,什麼時候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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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兩人相視一眼,正要說話,卻聽得一冷聲響起,「只要你想見,我便隨時有空。」
墨卿桑一襲白衣,青色的封邊紋繡,整個人在燈光的暈染下,莫名帶著一種光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仙人一般。
年汀蘭笑了笑,只是這笑意,卻不似從前那般簡單。
屋內依舊有茶盤茶盞,有人送了熱水前來,墨邪不許那人進來,親自將水送進來了,又自行守在門口。
墨卿桑燙洗茶具,添茶洗茶,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好看的就像是一幅畫。
一杯冒著兩縷青煙的茶水,放置在年汀蘭面前,兩人看起來,依舊是往日模樣。
「有什麼想知道的?」墨卿桑終於是忍不住了,年汀蘭不是個能忍的性子,但是這一次,她實在是太沉得住氣了。他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樣的心情,只知道,自己有些害怕,害怕她因此,再也不與自己說話。
年汀蘭喝了茶,清香之餘,有些寡淡,就像是墨卿桑這個人,明明有實力,卻又做的不夠乾脆徹底,或者說,對自己有太多的例外!
年汀蘭嘴角帶著笑意,看得墨卿桑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究竟是在生氣?還是當真如同面上一樣,不甚在意?
「為什麼對我是特別的?」年汀蘭一直不是自戀的人,可是在墨卿桑這裡,她的的確確,感受到了不同。
一個勾結鄭國王子,想要給漢國出其不意一擊的人,偏偏對自己有了太多的漏洞,她不覺得墨卿桑做不到更好,或者說,墨卿桑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覺。可是他沒有,他幫助自己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兒,但是不帶有一點利己行為。
墨卿桑微微一愣,他以為她想問,為什麼,要選擇與敵國勾結……
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你還記得,你以前在邊境的時候嗎?」
年汀蘭看著墨卿桑,眉頭微微皺起,在邊境?瞧著墨卿桑的臉,莫名有種熟悉感,但是這股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實在是想不起來。
「 那個時候還小,哪裡記得真切?只記得那裡沒有圍牆,地方很寬闊,出門就是一望無際,有熱鬧的篝火會,還有大塊的烤羊肉……」
在年汀蘭的記憶里,對於邊疆,真的沒有太多了。當年皇上一封聖旨,面上說是體恤何木珍母女在邊疆生活艱苦,特意修了將軍府,要何木珍帶著她回到京都。實際上,卻是因為要重用年尋,又因為擔心壓制不住他,所以故意將他們母女召回京都,作為人質罷了。
墨卿桑看著她,眼裡儘是柔情,「你小時候是好吃的,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一路小跑,鬧著要去小解,身後你的大哥,跟著跑,你都還在不停往嘴裡塞羊排。」
經過墨卿桑這麼一說,年汀蘭到是有些印象了。
她記得,那一日的邊關實在是冷,父親帶著身邊的將士,與周圍的民眾燃了篝火,大家備了許多烤物,好不熱鬧。
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是已經快要回京都了,哥哥捨不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跟著。就是自己內急,往外跑,都被他第一時間給發現了,跟著來。
「我要去小解,哥哥你不許再跟著!」
年汀蘭還小,但是已經知道女孩子內急,需要避開男子了。年階停下了腳步,「那你小心些,莫跑遠了。」
年階轉身回去,年汀蘭鬆了一口氣,猛地扯了一口,手上的羊排,瞧著人走了,邊嚼東西,邊脫褲子。
「給我吃點!」
這聲音虛弱,卻是把年汀蘭給嚇了一跳,匆匆將褲子給提起來,根本來不及整理好裙子。只瞧著身旁的陰影處,慢慢爬出來一張臉,那人明顯已經被凍的青烏了。
略帶祈求的又說了聲,「給我,吃點兒……」
年汀蘭人小,但是身邊圍繞長大的,都是些將士,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這也就讓她的膽子,打小就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大了。
嘴裡的羊排還未嚼完,手裡的羊排便大方的遞了過去,那人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雖然已經被凍的幾乎半僵,卻還是以極快的速度搶了去,將那塊長長的羊排,啃的乾乾淨淨。
也許是吃了肉,終於有了些體力,他這才坐起來。
「吃飽了嗎?」年汀蘭人還小,聲音還帶著小孩特有的軟糯,那人看了看年汀蘭,搖了搖頭。「跟我走,我們那邊有許多吃的。」
那人又搖了搖頭,「我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多一個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便多一分危險。」
年汀蘭聽不懂他的話,睜著一雙大眼睛,「你餓,但是你又不想見太多人?」
那人終於點了點頭,年汀蘭咧開嘴一笑,「這好辦,你直接到我屋子裡便是,我給你尋些吃的來,吃飽了,你便走就是。」
年汀蘭的聰明,是打小便有的,她不懂許多世事,但是她比同齡孩子,更能抓住別人說話的重心。
也許是因為腹中實在是飢餓,也許是因為年汀蘭的眼神,實在是太過乾淨,那人略加思考,便跟著年汀蘭,一路躲過眾人,躲到了她的房中。
年汀蘭拿了許多的吃食,小小的衣裳做成了一個圍兜,滿滿當當一兜子的東西,跌跌撞撞跑回來,一隻手拉住衣裳,還有一隻手裡,提著一壺羊奶。
那人在吃喝的時候,年汀蘭這才透過光,看見了他臉上和身上的傷。「你是這附近的牧民?被你的主子打了?」
在邊境,許多大牧場主,都是性情暴掠的,他們經常會毆打奴隸,不給他們東西吃,這也是常事。
那人狼吞虎咽,也沒有心思去編排自己的身份,聽見年汀蘭如此說了,便附和著點點頭。
年汀蘭的眼神里,充滿了悲憫,那人看了一眼,就那一眼,便瞧出這個女孩,心懷慈悲……
「這樣說來,你便是當時那個我給了吃食的人?」
年汀蘭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與墨卿桑,竟然會有這樣一段淵源。要說那個時候她,給了不少東西給邊疆的牧民,不論是鄭國的,還是漢國,只要被她遇上了,覺得孤苦可憐的,她向來大方。
畢竟母親便是那般做的,母親說過,國家打戰那是國家之間的恩怨,但是百姓是無辜的,不論是哪一國的百姓,只要沒有誘發戰爭的心思,大家其實都可以是友好的。
墨卿桑點點頭,「若不是你當時那一根羊排,我只怕是活不下來了。」
年汀蘭微微皺了眉頭,看著墨卿桑如今的派頭,不過十多年間的事兒,那個時候的他,應該不至於,淪落至此啊!
「你那個時候,為什麼會那般落魄?」
年汀蘭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那個時候自己小,不會看人,這個時候想來,那個時候的墨卿桑,穿著漢國內境的服飾,衣飾單薄,應該不會有備前往邊境的,那個時候那般神情,應該是被追趕而至。
墨卿桑已經在泡第二杯茶了,茶葉越發的淡了些,卻少了許多澀感。
「那一年,漢國擴大了版圖,而他擴大的那一塊,正好是我的國家……」
墨卿桑狀似輕鬆的說出,卻仍舊掩飾不住話音里的顫抖。
年汀蘭心下瞭然,「你,也是巫族人?」
墨卿桑點點頭,他是巫族人,而且是巫族大將之後。整個國家,便是在他父親的手上,整個葬送,他們便是整個巫族的罪人。
「那你該對我狠心一些的,或者說,該對我年家狠心一些,不露出那麼多的蛛絲馬跡給我,你的計劃實施的會更加完美。」
年汀蘭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她早就知道了,墨卿桑的用意。
「就算是露出來,也並無影響的,畢竟,鄭國已經開始進攻了,完達王子的人,也會在今晚子時,準時衝進皇宮,將你們的皇上逼迫讓位。」
墨卿桑胸有成竹,年汀蘭挑眉,「今晚子時?你們打算,皇上讓位給誰?」
年汀蘭看著墨卿桑,嘴角帶著笑意,不等墨卿桑回答,她便說到,「玄宸!?」
半是疑問,半是肯定。
墨卿桑輕輕摩挲著茶杯,「你真的很聰明,我自問,在你面前,幾乎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我與玄宸有交集!」
年汀蘭眼裡的笑意變得深了些,實在不是自己聰明,只是她擁有上一世大概的記憶,玄宸,便是最早推出儲位競爭的,由最有望被封太子的人選,一朝被變為庶民,再無翻身的可能。
要有多大的罪過,才能讓皇上都不願意承認他是皇室中人?
唯一能說的通的,便是造反了,只是造反失敗,皇上念及父子情分,不曾痛下殺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