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落水
2024-06-08 08:45:00
作者: 看人間
船至湖心,夏雖將至,湖風一吹,卻還是涼意頻生。
年汀蘭一路小跑至船欄,眼睛卻是在時刻關注著玄胤,看他是否跟著來。畢竟,他得要在意自己,這戲,才能繼續唱下去不是?
「我好容易滿十八,求得父皇容我出宮一日,四下打聽,知你要來這城西,我這是又緊張又期待,辛辛苦苦見了你,你就莫要再將這些時辰,拿來與我置氣了。」
漢國的皇子公主,課業繁重,琴棋書畫是基礎,習武騎射,也是必修的功課。未滿十八,幾乎是沒有機會出宮的,就是有機會,卻也是沒有那個時間,無人敢在出師前,耽擱一日的課程,就是生病受傷,也難見請假。
玄胤是皇上最為看重的皇子,想來,天賦聰慧是一回事,但他向來刻苦,說沒有機會,也是實話。
年汀蘭扶住欄杆,看著不遠處,一直在岸上的柳中和,他長身直立,站在那裡,直直的望著這艘船,他望的自然不是自己,但是年汀蘭自在裡頭瞧見他,腦海里,便出現了一系列的計劃,柳中和,也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芷蘭妹妹,成了個棄婦,你還會不會這樣護著?
有些時候,年汀蘭覺得自己,似乎比前一世要聰明些了,那個時候,怎麼就沒有發現,四皇子對自己是有意的呢?
只是這個中意,是因為幼時情意,還是年家勢力,那就不得而知了,總歸他玄胤願意為她年汀蘭花心思,那麼她也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是兩全其美。
「那我該拿這些時辰來做什麼?」玄胤比年汀蘭高許多,年汀蘭望向他,還得抬高了頭,一雙眼睛,看著他,那裡頭充滿了揶揄,帶笑的嘴角,看著讓玄胤更加心神蕩漾。
「四年前我不是就與你說過?我想娶你做我的正妃,你可願意?」
四年前?年汀蘭剛剛十四,那一年她的及笄之禮,是在宮裡行的,皇后親自主持,貴妃協助,滿朝文武,盡數參加,說來,那是年府最為特別的榮耀。
就是公主,皇上也未曾這般行事。如今想來,之前是有多風光,之後便有多淒涼,到底是隆恩不定,叛國大罪,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曾給。
年汀蘭「呵呵」作笑,看著玄胤,故作天真嬌媚。
「你說我可願意?」一句話模稜兩可,但是那雙眼睛,在勾引著玄胤,它在告訴他,年汀蘭是中意他的。
玄胤自認為是年汀蘭不好意思,想著幼時年汀蘭幾乎只與他交好,一時間便當年汀蘭應承了下來。
心情頗為激動,一把將人抱在懷裡,女兒家的體香,充斥著玄胤的鼻腔。
「下月端午,你定要入宮赴宴,屆時,我便請父皇為我們賜婚。」
年汀蘭在心裡冷笑,卻是故作嬌羞,臉色緋紅的推開玄胤,「誰要嫁你了?」
玄胤牽住年汀蘭,「你我打小便性情相投,若不是自那一日之後,你便不再入宮,讓我誤以為你不願意。你我之間的親事,怕是早就該定下了!」
年汀蘭思及四年前,及笄禮剛過,玄胤便是頭一個為她獻上生辰賀禮的,那個時候,他還與她一般高,少年的心思,總是敏感又羞澀,他開了口,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之後,她回府便遇見了溫文雅致的柳中和,她沒有見過那樣的男子,謙遜又卑微,勤奮又克制,她像是中了毒一般,喜歡上了柳中和。
再之後,她知道皇室中人的心思,便再也不願意入宮,一心只想著,嫁給那個看起來不為權勢所迷惑的雅致男子。
河岸有些遠,年汀蘭看不清柳中和的表情,她與玄胤這般親密,也不知如今的他,可會有半分吃味?
「四殿下,我若是不答應,你待如何?」
「你為何不答應?你不嫁我,那你欲嫁誰?二皇兄還是三皇兄?」
玄胤步步緊逼,那模樣,就像是抓住了紅杏出牆的丈夫,滿臉質問。
年汀蘭被他逼得靠緊船欄,險些摔倒,連忙抓住他的衣領,形狀曖昧。
「汀兒!」
一聲悶沉大喝,二人齊齊望向聲源,由於距離太近,兩人的鼻尖有些微觸碰,如同觸電一般,玄胤猛地向後一退,年汀蘭沒了支撐,重心不穩,直直地往河裡掉。
「汀兒!」「汀蘭!」
走出來的眾人大呼,眼看著年汀蘭往船下摔去,距離她最近的玄胤,還沉浸在方才的感覺中,等到反應過來,伸手去拉的時候,人已經落了下去。
玄淵喝了酒,卻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三兩步借著力,不由分說跳下河裡,比那些侍衛還來得快些。
搶先抱住不會水的年汀蘭,將她支撐住,浮出水面。有侍衛圍上來,卻被玄淵呵住,「站住,轉過身去!」
天氣轉暖,就算是年汀蘭貪暖,穿得要多些,但到底是單薄的春衣,這一落了水,身形畢現,被侍衛看了去,總歸於聲譽有損。
站在船上的年階聽見玄淵這話,連忙轉身向船上眾人道,「都轉過身去,非禮勿視!」
玄胤是皇子,固執的看著被玄淵抱住的年汀蘭,他不像是玄淵,長年在外奔波,上山下海,似乎都比他們這些在宮裡的皇子,要厲害些。
那是他看中的女子,此時卻被自己二哥抱著,如何心裡都不是滋味。
「四殿下,還請您……」年階站到玄胤面前,如今,可是玄淵的大好機會,他奪得先機,能夠與自己妹妹多多加深感情,一邊是看中的至交好友,一邊是打小疼愛的妹妹,總是玄淵於皇位無緣,那他也是樂見其成。
玄胤滿臉不樂意,但年階畢竟是平戰侯世子,又是年汀蘭的親哥哥,他再是不想轉身,那也得轉過去。
「我帶你去那艘小船!」
玄淵見年汀蘭緩和過來,幾乎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直接便抱著人,往不遠處,他們一開始定下的小船游去。
年汀蘭此時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一回神,覺得這一世重活,簡直是在做夢。
如今這些經歷,與上一世,實在是有些不同,上一世,她與這些皇子哪裡有這樣的經歷?莫不是,當真是一個決定不同,一個念頭差異,當真便會造成這許多的不同?
年汀蘭恍然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是哪裡怪異。
「小姐,小姐?!」
小船上,是一對父女,父親搖船,早就轉過了身,船家女早早準備了薄毯,將年汀蘭接過,帶回了船艙。
年汀蘭一直懵著,由著她好一番擦拭,思緒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些經歷很是新鮮,若是重生一世,當真會改變許多軌跡麼?
船家女喚了好幾聲,才將年汀蘭的思緒拉回來。
「怎麼了?」
「這是在船上預留的衣裳,都是新的,但要寬敞一些,小姐莫要嫌棄。」
年汀蘭接過,道了謝,褪下自己的濕衣衫,終究是沒有再做多想。不論如何,總歸這一世,她是有些前世記憶的,只需要尋著那些記憶,一步步將自己的家人保護好,便足矣。
灰白麻布的衣裳,的確是有些「寬敞」,但好在尚算舒適,走出船艙的時候,才發現玄淵已經坐在船頭,他亦穿著船家備下的衣裳,看起來倒是合身,頗有一種灑脫感,只是獨觀河景,背影看來,有些孤寂。
年汀蘭並不想與玄淵有過多交集,畢竟玄淵做太子,並不會長久,她操心年府諸事,已然有些吃力,萬不想再給自己惹上麻煩。但如今有救命之恩在那裡,她怕是逃也逃不了。
「此番落水,還要多謝二殿下救命之恩」年汀蘭站在玄淵身後,眼看著四皇子的船,慢慢向他們駛來。
玄淵半晌才說話,「你是不是,更加希望玄胤來救你?」
突然這麼一句,年汀蘭倒是從未想過,一時間竟有些懵。
只聽得玄淵繼續說,「小時候,也屬他與你最為要好,天性活潑,有受寵的母妃,自己又是個天賦異稟的,每次都是他能逃了課,與你在御花園玩得讓人羨艷。」
年汀蘭抿著嘴,腦海里在想著,二皇子忽然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天賦異稟,四殿下不過與我一般,貪玩罷了,比不得二殿下,從來勤奮刻苦。」
年汀蘭只當玄淵當真在羨慕,只是他說話的語氣,實在是讓人有些心疼,便不由自主的安慰。
玄淵是二皇子,除了出身不好,他丰神俊朗,文韜武略,這麼些年又長欺出入軍營,實在是比其餘幾個皇子好的太多了,年汀蘭的話,算不得恭維,也的確是在陳述事實。
誰知玄淵卻是冷笑一聲,「你看看,就連說話,都是將你與他歸為一類的」
年汀蘭覺得玄淵這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玄淵此人,平日裡看來,什麼都不在意,但不知為何,年汀蘭總覺得這個人,其實是在隱忍克制,他的心底總是讓人看不透的。
二人之間好一陣沉默,船家搖著船,慢慢往河岸搖去,大船上,玄胤站在船邊,看著他們,年芷蘭站在玄胤身邊,擦汗遞水,年汀蘭嘴角揚起似有若無的笑,這一場落水,她早就想好了。
玄胤不會水,年汀蘭自然是知道的,她落水,不過就是想要給年芷蘭創造一點機會而已,自己巴巴的湊上去,這名聲傳出去,總好過年汀蘭故意引薦吧?
只是,她以為來救她的,會是哥哥年階,沒想到,玄淵會那麼迅速的便跳下來,如今她濕身之態,被玄淵盡觀,這後頭,怕是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