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和
2024-06-08 08:44:43
作者: 看人間
隆冬將至,鄭國集兵邊境,眼看戰事一觸即發,漢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全無年節將至的喜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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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國偏北,冬日裡最是不好過,隔個三五年,便會搶奪邊境物資,也是尋常事。岳父大人向來勇猛,娘子大可不必擔憂。」
漢國都城,柳府大宅,柳府主母,年侯嫡女年汀蘭深夜難眠。
惹得夫君柳中和,也是擔憂不已,眼瞧著她點著燈不睡覺,便也只能起身安慰。
柳中和如今官至尚書令,在朝中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白日裡便忙碌,這晚間再不休息,著實是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如今,年侯尚在,年汀蘭就是皺一個眉頭,那也是他柳中和的過錯。年汀蘭不睡,他柳中和便不敢挨著床邊。
無論如何,得先哄好了這個侯門大小姐!
年汀蘭看了眼自家夫君,手中抄寫的佛經,卻並未停下。
「父親年近天命,再不如往日壯年,這次他出征,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柳中和的手緊了緊,深深看了眼自家夫人,年汀蘭向來聰慧,莫不是,他與四皇子的事兒,被她察覺了?
「夫人,多慮了,兄長不是隨著一起去了嗎?想來會護著岳父大人的……」
柳中和繼續悉心安慰,他已經忍耐許多年了,心中再多的不快,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年汀蘭握筆的手一緊,就是因為哥哥也跟著一同去了,才擔憂得緊。
父親年尋,平戰侯的爵位,那是一步步打下來的,兄長年階作為侯府嫡子,是順理成章的下一任平戰侯。
父親出征,按著往日慣例,兄長是該留守侯府的,陪父親出征的,應該是二房的那位哥哥,年安。
偏偏這一次,鄭國突然發難,年安卻突染惡疾,不能隨年侯出征!
一切來的太突然巧合,便會讓人有些心難安。
如今朝局動盪,皇帝年邁,太子與四皇子分庭抗禮,父親雖持身中立,不參與奪嫡之爭,但難免不會……
年汀蘭越想,便越是心煩,眉頭是越皺越深。柳中和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年汀蘭,這幾年,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是漲了不少的,外頭是皇上皇子,府里是侯府嫡女,柳中和沒有一時一刻,不在看著臉色過日子。
「娘子,睡吧,心裡頭實在不安,明日便回侯府陪陪岳母大人,這樣也好受些。」
年汀蘭有些不耐煩,「你自行去睡便是,我這困了自會休息!」
這是年汀蘭一貫的作風,心情好的時候,便如同大多的官家夫人一般,伺候夫君,打理闔府內外,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是侯府嫡女的做派出來了,臉色語氣,全然未當他柳中和是她的夫君。
只是柳中和心裡,縱有千萬般的不愉快,卻也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轉身拿了披風,給年汀蘭披上,不再多說一句話,躺在床上,卻是一夜睜著眼,直至天明。
平戰侯年尋,通敵叛國,皇帝震怒,敕令四皇子玄胤帶兵平叛,若遇抵抗,可就地斬殺。
年汀蘭聽到消息的時候,未作遲疑,騎馬直驅侯府,路上遇到柳中和的馬車,未做片刻停留。
柳中和喚了兩聲「娘子」,便似笑非笑地進了馬車。
「大人,看夫人應該是要往侯府去的,咱們可要跟著?」驅車人問。
柳中和嘴角還帶著笑意,眼裡卻是一派森冷。
「跟著?皇上的御林軍,這個時候,想來已經往侯府去了,莫不是你的脖子,也想被抹上一刀?」
驅車人脖子一涼,立馬噤了聲,路線未改,一路回柳府而去。
年汀蘭到侯府的時候,御林軍已經搜出了平戰侯與太子玄淵的私下密信,更是落實了,平戰侯勾結太子,引進敵國軍隊,意圖篡位的罪名。
平戰侯府,一夕之間,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年汀蘭與母親被關押天牢,聽候發落。
「若是有機會,便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一輪又一輪的嚴刑拷打,年汀蘭的母親已經快不行了,此時此刻,她正躺在年汀蘭的懷裡,虛弱的喘著氣。
「母親,您堅持住,中和還在外頭,他肯定會救我們出去的。」
年汀蘭的最後一絲希望,便在她那個,一路靠著侯府,扶搖直上的夫君身上了。
年夫人卻猛的抓住年汀蘭的肩膀,「汀蘭,當年你任性,執意嫁給柳中和那個書生,如今,你竟還未清醒嗎?」
年夫人目眥欲裂,瞪著年汀蘭,似乎是要將她盯出個洞來。
「母,母親……」
年汀蘭不傻,相反的,她其實很早就有預感了,只是因為太愛柳中和,所以還願意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
「汀蘭,若是有機會,一定要為你父親和兄長平冤,莫要再相信那個柳中和了。如今太子倒台,最得利的莫過於四皇子,柳中和向來與四皇子交好,你……可能明白?」
年夫人句句剜心,年汀蘭難以置信,「母親,中和待我,向來細緻……」
年汀蘭忍不住為柳中和辯解,雖然被關了這許多天,柳中和都未曾來探望,但年汀蘭更願意相信,他只是不被允許,或者是被事情絆住。
「呵,中和待姐姐細緻,那是因為姐姐是侯爺的女兒,不細緻點兒,惹了侯爺不快,那不得又被訓斥了?」
牢房外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年汀蘭一抬頭,果真是她那二叔家的女兒,年芷蘭!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她的母親,年汀蘭的二嬸程淑。
「你們怎麼在外頭?」
侯門滿門,殺得殺,關得關,沒得理由,二房的能夠逃脫干係。
年芷蘭微微挺著肚子,笑了笑,「自然是陛下明鑑,知道我們孤兒寡母,不會做那腌臢事兒,這才沒有與我們為難。」
這些話,年汀蘭自然是不相信的,腦海里一轉,隱隱明白了什麼,猛地抬高了聲音「是你們,陷害父親!」
「哎呀呀,你嚇著我了!」年芷蘭拍了拍胸口,程淑連忙扶著她。
「你小心些,你這肚子裡,可是中和的嫡長子,別的嚇壞了。」
程淑這話說的明明白白,年汀蘭瞪大了眼,「你說什麼?她肚子裡,是柳中和的孩子?!」
「呵,是啊,姐姐!你說你,一個生不出蛋的母雞,偏偏又要霸占著中和,自己生不出來就算了,還不許中和納妾。」年芷蘭的肚子並不大,若不是她故意挺起來,輕易還讓人發現不了有孕。
「這斷人子嗣啊,是要遭報應的,瞧瞧,這不就來了……」
年芷蘭神色傲慢,滿眼得意。
年汀蘭氣得渾身發顫,卻只能看著二房母女,大笑離開。
等到年汀蘭反應過來,探看母親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斷了氣,抱著年夫人的屍體,哭都哭不出來。
皇上下了令,平戰侯通敵叛國的罪名成立,但法不責眾,年府中人,除了參與作亂的人,以及嫡系親屬,其餘人等不予處置。
年汀蘭被送往刑場的時候,在路上還聽見眾人議論:陛下仁慈,除了作亂,被就地斬殺的年尋與年階,只斬了年府嫡女,年汀蘭。
可是眾人都沒有看見,年階之妻,年階之子,早在年府被抄的那一日,便死在御林軍的刀下。
偌大的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老百姓只看到了年府一個人被斬,只看到了陛下仁慈……
午時三刻,冬日暖陽,刺眼奪目!
年汀蘭被押上斷頭台,一抬頭,便是她那風度翩翩的夫君,柳中和!
端坐正中,面無表情,似乎與她並不相識!
行刑令被他甩手拋下,年汀蘭狠狠盯著柳中和,「若有來生,血債血償!」
手起刀落,年汀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劇痛襲來,年汀蘭幽幽轉醒,耳旁是丫鬟青魚咋咋呼呼地聲音,緩緩睜開眼,眼前是母親略顯年輕的面龐。
「阿彌陀佛,總算是醒了,汀兒啊,你可是要嚇死為娘了!」
年夫人神色擔憂,看見年汀蘭醒來,不由得雙手合十,感謝天地菩薩。
「母親,母親!」年汀蘭顧不得渾身疼痛,爬起來緊緊抱住年夫人。
這失而復得的狂喜,不論是做夢還是他們在地府團聚,年汀蘭都甘之如飴。
年夫人被年汀蘭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嚇著了,不由得拍了拍年汀蘭,「好了好了,為娘知道,你父親這次打你,是打的重了些。只是你也實在任性,何苦與你父親對著幹?為了一個窮書生,值得遭這份罪?」
年夫人輕聲安慰,這可把年汀蘭驚得不輕,父親打她?為了一個窮書生?
在她的印象之中,從小到大,父親只打過她一次,那便是她執意下嫁書生柳中和,不願入宮赴宴,與父親在前廳爭執,氣得父親抽了長鞭斥她!
她為此,昏迷了整整三日,醒來的時候,母親便是這般語言。
年汀蘭驚得拉著母親問,「母親,如今是什麼年頭?」
年夫人被她問的愣了神,目露關切,「汀兒,你可莫要嚇母親,你父親當是未曾打你腦袋的。」
年汀蘭從小,便比尋常人家的姑娘聰明任性些,這會子被打的皮開肉綻,燒了三天三夜,莫不是燒壞了腦子?
「母親,你且告訴我,如今是什麼年頭?」年汀蘭心中急切。
「自然是啟武三年!青魚,快些再去請大夫來,可別是小姐燒壞了腦子!」年夫人發了慌,心疼自己孩子。
年汀蘭卻是一陣狂喜,啟武三年,那便是她嫁給柳中和的頭一年!
這個時候,正是她和父親,因為親事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也正是此事之後,父親便妥協了,將她嫁給柳中和,從此一路扶持他那個書生女婿,最後卻得了個通敵叛國的下場……
天可憐見,不論之前的那些記憶是一場夢境,還是她得了重生的機會,總歸,她年汀蘭這個時候,還未曾嫁人,嫁給那個人面獸心的柳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