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尾聲·大結局)
2024-06-08 08:40:22
作者: 貓子不二
眾人都沒有想到,白朗會對胡安動手。他幾乎相當輕鬆地制服了胡安,把她的雙手反絞在背後。
胡安似乎也沒有任何掙扎,她只是不停地笑著,用她那輕柔的聲音,「現在你可以把兇手繩之以法了,你開心嗎?你踐行了自己的正義嗎?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你記得張蒙案嗎?如果不是我,她的正義誰來踐行呢?還有江東案,如果不是聽了我的話,他們的正義,真的能得到踐行嗎?
「我沒有施加給任何人痛苦,我只是幫他們去獲得快樂,去掌控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呢?你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犯錯的人!」
白朗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漸漸鬆了手,「可我一直在盡力。」
「是嗎?因為你犯了愚蠢的錯,我父母才會鑽入那伙惡人的圈套!」
胡安滔滔不絕,「林枝,如果不是你的錯,把一切責任都推給黃珍一個人,黃珍怎麼會被殺死?還有接下來那些案子,你們不過是作壁上觀,對別人的痛苦置之不理。
「是我伸出手拯救他們,給他們希望!你們維持著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其實哪個不是為了自保?在J組織面前,你們都是可笑的懦夫,只有我才是那個真正敢跟他們叫板的人!」
「你跟他們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對吧?」十三仙走上前來,「是他們幫你完成了今天這一幕的設計,那麼你給他們的報酬又是什麼?」
她的話音剛落,胡安便猛然撲上前來。她一下子將十三仙撞倒在地,隨即從口袋裡摸出了準備好的尖刀。
這柄刀還是父親留給她的,是胡門的傳家信物。輕巧、鋒利,她從不離身。今天她把刀尖對準了眼前這個女孩,順便回答了她的問題,「最好的報酬當然就是你了。」
她刺下去,十三仙抬手抓住刀刃。她拔出,再刺。
這次刺中了,刺在她的胸口偏左的位置,血立刻湧出來,她奮力把刀拔起,血瞬間噴涌,她滿手黏膩,想要再刺,已經被白朗死死攔住。
沈天青撲到十三仙身邊,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讓他覺得一切仿佛噩夢重演。
「林枝……姐……」他哭著叫道,「求求你,不要死!」
十三仙想說兩句話來安慰他,卻發現很難說出話來。但此刻她聽見許許多多的聲音,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聽見沈天青的抽泣聲,聽見白朗咬牙切齒的聲音……
然後是胡安的笑聲,那笑聲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其實我說謊了,林枝的命算什麼呢?總得再算上一個人才能永絕後患吧,」她說,「而那個人,只能是我。」
她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喉嚨,然後倒下。
死亡的寂靜從她身上蔓延開來,如同火焰燎原,燒向白朗,燒向十三仙、沈天青,也燒向林櫻父子。仿佛是對她死亡的呼應,頭頂上方傳來了救援隊的聲音。
「我們在這裡!」林櫻高喊。
「別閉上眼睛,我們會得救的!」沈天青在她耳邊說。
但十三仙無法控制了,她感到一陣沉重的困意,從頭頂開始向周身擴散。
或許胡安說得沒錯,一直以來,她仿佛寄生與十年前彭城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之中,現在一切灰飛煙滅,那麼她是否還有留存之處呢?
她陡然覺得這一切如此荒誕,半年裡經歷過的案子,那些痛苦、不甘、甚至那些信念,都在剎那間萬事成空。
「得救了之後能怎麼樣呢?」她想這樣問沈天青。但沒能說出來,她沉入了意識中的黑暗。
三天後,她在醫院中醒來。張白陪在旁邊,驚喜萬分地通報,「仙姑醒了!」
她暗暗存蓄體力,在喝了幾口水之後終於開口說,「我說了,不要再用這個名字叫我……」
林春山摔傷了背部,坐在輪椅上由林櫻推著來看她。父女相見,多有生疏,彼此都淡淡的。
林櫻倒是說了許多,胡安的死雖然令他傷心,但也帶來了許多便利,這意味著諸多事情都可以推到她身上,為林家省去許多麻煩。
「我和父親已經商量過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現在還是希望你能回到家裡來,」林櫻說,「妹妹,十年了,現在早該到了我們團聚的時候了。」
「胡安說,J組織給她的條件就是讓她殺了我,可是她沒能殺成,以後J組織應該也不會放過我吧?」林枝自嘲,「我可不想繼續成為你們家裡的陰影。」
「J組織的事情你不用再擔心了,那個警察白朗,他已經帶人查處了J組織在彭城的一批藏貨地點,但是你母親,也就是最大的頭目珍似乎走脫了,不知道這是不是白朗給她的交換條件,總之,他們不會再來給我們找麻煩,」林春山說,「十三,這些年,你辛苦了,你也很想家吧?」
「都已經過去了,」林枝忍不住看向站在病房門口的張白,「人不僅有天生的家人,還會有後天的家人,我想,我已經有了很多家人,跟他們在一起,我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沈天青和白朗也來了。兩人都笑笑的,又都有點欲言又止。林枝問他們怎麼了?白朗就說,「天青每天都來看你,對你可是花了大心思,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何不考慮一下你們兩個……」
三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沈天青說,他決定接受父親的安排,在沈思月的葬禮過後,到國外再做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大概為期一年。
「我現在還是會做噩夢,而且情緒也不太穩定,林醫生說,接受這個治療,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沈天青抓抓頭,「林枝,過去的記憶總是纏繞著我,讓我搞不清楚狀況,有時候忍不住把你和我姐姐聯繫到一起。我想借這個機會,治好自己的病,這樣也能……」
「這樣也能知道他對你是什麼感情了。」白朗接過話去。
林枝白他一眼,「你就沒什麼想跟我們坦白的嗎?關於你是怎麼查出了J組織的那些窩點?還有,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了珍,以此作為條件,讓她不要再來傷害我?」
白朗笑笑,「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方舟組長在生前的調查,還有跟國際刑警的合作發揮的作用……」
正說著,沈天青的電話響起,便走出病房去接電話。他剛一出門,林枝便壓低嗓音,「你到底跟珍交換了什麼條件?我知道,她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就善罷甘休!」
白朗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他明白這事早晚瞞不過她,於是說,「我殺了陳莊洪,然後我承諾給她,從此以後成為她的奴僕。」
「奴僕?」林枝怔住,「你是說,你要聽從她的一切指令?」
白朗點頭,「對,我會接受她的監視,聽從她的安排,就像她操縱林春山那樣,只不過,現在換成我了。作為條件,她不會再來招惹林家,而林家,包括你。」
「你是不是瘋了?」林枝情緒激動,「她可能會讓你殺人!她會利用你作為警察的身份!她……」
「別緊張,」白朗按住她的肩膀,「我已經準備好了,這兩天再處理一些案子的收尾工作,等證據都交接好了,我就會自首,關於陳莊洪的死。」
「你要承認自己殺人?」林枝漸漸平靜下來,「你想藉此來阻斷J組織對你的控制?」
白朗點頭,「我想,他們從觀望到徹底放棄我,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是我留給你的時間。離開彭城,去一個全新的地方。我想你可以活下來,並且活得很好。畢竟過去那十年,你做到了。我對你有信心。這是我給你最後的祝福。」
然後他欠身離開,此時沈天青正走進來,兩人迎面撞上。
「狼哥,你這麼著急就要走了嗎?」沈天青問,「我還想今天我們三個好好敘舊……」
「我還有很多案子上的事情,不能耽擱,」白朗笑著說,「你們聊吧!不過也別太久,她的身體情況還需要休息。但或許沒有我在場更好,你們可以計劃一下以後該怎麼安排。」
林枝感到喉嚨發堵,「我們對以後的安排里不可能少了你!」沈天青也說,「是啊狼哥,你忘了嗎,我們三個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白朗苦笑,如果說這條繩子就是過去半年裡一連串的死亡與殺戮,那麼現在繩子已經斷了——這對他們來說,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那才是最好的結局。
雖然這一切尚未塵埃落定,雖然J組織還在東南亞地區蠢蠢欲動,雖然沈氏集團與林氏集團的很多問題尚待解決,但起碼此刻、現在,縈繞許久的噩夢算是暫時落幕了。
他看著沈天青和林枝,像看著兩個無辜的孩子。回想起曾經他們出現在第一樁鳳凰城的案子裡時,他曾經懷疑他們,與他們為敵,後來又逐漸了解他們,直到跟他們站在一起……
如果沒有他們兩個,也許今天的結果會大不相同吧?只是白朗並無太多情緒在此刻做以梳理,就如同胡安的死一般,結束了。他寧可把一切都拋諸腦後。
儘管眼前這兩個人帶著期望的目光,希望他能留下來,對此他只能說,「人生是走一步看一步,誰知道我們在未來的什麼時候還會被命運之繩拴在一起呢?那就到時候再見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