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狗血

2024-06-08 08:20:15 作者: 四喜楠瓜

  「沈湛西知道麼?

  

  你明明答應阿葵要把真相告訴世人,

  你明明說過你會做到的,

  但是你違背了諾言,

  還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心安理得的過了這些年。

  如果他知道這些,還會繼續和你在一起麼?」

  沈亦琛說的很慢,只是說的時候一直盯著她,

  她笑了,不作聲。

  「如果需要我幫你隱瞞這一切,也不是不可以,作為交換,你把資料和證據交給我。」

  他說話依舊是慢慢悠悠的,卻帶著談判的姿態,

  延善只是安靜的聽著,

  「我保證,如果沈湛西知道了這件事,絕對不會繼續和你在一起,」

  他看著她,口氣冷淡,全然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你難道想讓他再痛苦一次。」

  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沈亦琛,

  「隨便你,要怎麼說,都隨便你。」

  他顯然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的這樣徹底,不由得愣住。

  她沉默著往外走,

  沈亦琛似乎是沉不住氣了,「你不在乎他?」

  她終於停住了腳步,抬起眼看他:「在乎不在乎,你又知道什麼呢?」

  決定去看阿葵的那天,

  窗外的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她撐著傘走在雨中身影蕭瑟,計程車只能到達山下。

  延善一個人沿著筆直的路往上走,都忘記避開路上因為接連一段時間陰雨天形成的小水坑,一腳踩下去,泥濘的水漬濺到她小腿上的褲子上,褲腳上都是斑駁的印記,

  山上太安靜,又是這樣的雨天,

  她只覺徹骨的寒冷。

  她抱著一大束白玫瑰上山,連腳步都刻意放輕。

  鍾葵生前是個信徒,死後便葬在了寺廟後面專門放置骨灰的地方,每日聽著誦經念佛,終於能找回平靜,這是她希望的歸途,

  延善最終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站定。

  那座墓碑上面有一行最醒目清晰的刻字:鍾葵之墓-沈湛西代刻。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鍾葵只是想對沈湛西說一句抱歉,對不起,給你帶來這樣多的痛苦,

  八年多以前,臨錫發生的那場巨大的災難。

  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因為利益沒了良心的上層錯誤決策,才造成的災難,

  位於城郊的礦洞爆炸,礦井深三百一十餘米,濃煙、火花、崩塌的碎石、痛苦呼救的被困者。

  那個夜晚,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那裡似人間煉獄。

  救援工作持續了長達七十三個小時,在這場事故中喪命的人有二十四人,包括礦井下的工作人員,前來考察礦井安全問題的專業人員,

  鍾葵是倖存者,但最後卻還是沒能逃過死亡。

  延善是二次事故的倖存者,最後差點死。

  鍾葵說對不起,作為監理最後卻沒辦法說出真相,還那些可憐人一個公道,她把所有自己掌握的證據交給了延善,

  她說,延善,如果你是個有良心的記者,給那些可憐人說句話吧,

  那些無辜死去的人,那些沒辦法開口的人,死的實在太冤屈。

  延善說好,

  可是卻遭遇了接連而來的打擊,無法接受鍾葵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變成了不會說話只會說對不起的瘋子,

  站在那,親眼看著鍾葵搖搖欲墜的模樣,看見她無力掙扎的雙臂,也看見自己躺在地上瘋狂的想要活著的期盼。

  如今的延善回想起這些事,依舊是一幕幕清晰無比。

  她像看一場滑稽的人生鬧劇一般看待從前,如果主角不是她自己,大概她會真的覺得以前的事情就是一場荒誕狗血的電視劇。

  可這又確實發生在她身上,

  延善半跪著在鍾葵的墓前,微微仰著頭,努力抑制住想要滴出的淚。

  她不敢大聲呼吸,但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一滴水澤滑下去,沁出髮鬢間的一絲涼意。

  她站在這直到死都想著把真相傳遞出去的可憐人的墓前,長久的沉默,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一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思緒慢慢理順,小聲的保證。

  「我最近很累,神經也快要奔潰,

  我很在乎沈湛西,我害怕連他也對我失望,

  可是我知道這樣不對,

  他理應知道真相,

  我會親口說出來的,全部,

  包括你受到的誤解,全部都會說出來的,

  就算是用命來還,我也願意,」

  從臨錫回來之後,延善的失眠症似乎又嚴重許多,每日靠著安眠藥才能入睡,可是睡得也很不好,

  她也去做了心理諮詢,但是好像並沒有什麼用處。

  心理醫生又陷入了困境,

  她問延善,是不是想起來了,

  延善笑笑。

  她想問一句,

  我的病是不是永遠治不好了,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是終點。

  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因為現在還不可以,

  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

  就停在這裡,不可以。

  延善走出診室的時候就看見顧止站在那抽菸,腳邊的垃圾桶是剛換的垃圾袋,裡面除了一堆菸蒂什麼都沒有,

  顧止看她出來,忙扔了手裡快要燃盡的菸蒂,「怎麼樣,沒事吧。」

  「粟醫生說,我沒任何的問題,你在擔心什麼?」

  他看著她故作輕鬆的語氣,心裡恍惚一片。

  顧止不知道延善為什麼這段時間總是說著自己很忙,忙的連和沈湛西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他見到華綺,

  華綺告訴他,沈湛西的父親曾私下找到延善說了一些話,

  顧止慢慢明了起來,心裡一驚,原來是這樣。

  延善說,「他不是我一個人的沈湛西,他還是沈家的沈湛西,南川一附院的沈醫生,」

  所以自己憑什麼這樣自私的,不顧所有人,把他桎梏在自己的身邊。

  顧止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他生病了,一個星期了,高燒反反覆覆。」

  「或許,你該去看看他。」

  延善沒說話,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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