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捨不得5(第二更)
2024-06-08 08:19:29
作者: 四喜楠瓜
公寓客廳只開了一盞地燈,並不算和亮,夾雜著外面雨打著窗的聲音,無端令人覺得心裡發冷。
延善的臉幾乎埋在了飯碗裡,她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江亭遙,
如果知道,會讓他們早點見面,
如果知道,她不會那麼遺憾的離開,他不會在她離開之後世界崩塌。
沈湛西說,我知道,
她的話又憋了回去,揉揉鼻子順手抹掉臉頰上的一點濕潤,吸吸鼻子,
沈湛西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在這樣的光亮里看著她,好一會,才開口,「這世間很多事情就是在遺憾中度過的,」
「那你習慣了遺憾麼?」
他笑著搖搖頭,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接著繼續拾起一雙筷子,開始往嘴裡塞米飯,
過了好一會,她繼續說,「江亭遙會好起來的,對麼?」
葬禮後,江亭真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得知哥哥江亭遙住院的消息,
「誰知道呢?」他微微地笑了一下,「有時候時間久了,心裡的那點遺憾就會變成執念,執念你知道麼,就是他這輩子再也得不到的,人憋著憋著就生病了,」
「就算是執念,也會好的,沈湛西,他會好起來的,你剛才這樣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我以前在哪見過。」她說。
「哦?」他手上的動作剎那間微滯,烏黑的眸子定定的瞧著她,「在哪裡見過?」
她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便被故意舒展開的表情過去,延善換了另一種口氣:「就在這,被我騙了吧,你真好騙」。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問她:「吃飽了麼?」
沈湛西知道這個姑娘心情好的時候控制不住食量,會吃撐,
心情不好的時候又會控制不住食量,
他看著她胡亂的往嘴裡塞著東西,再也忍不住,出聲制止。
她點點頭,隔著餐桌,她靜靜的看著他,恍惚間,只覺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只為等著這樣一個人,
延善覺得自己對於沈湛西的感情來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江亭真說,久旱逢甘霖的意思你懂麼,你這樣笨,想不出來就不要再想。
她不經意開口,「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你,在醫院第一次見面之前,我們就已經在哪裡見過了,是不是?」
一直低著頭的他忽然間抬起眼,搖頭,「沒有見過,我們。」
延善不再詢問,垂下額發,感覺自己有些費力地呼吸,倉皇失措。
「你怎麼了?」
「沒怎麼,」
可是這句話為什麼聽起來似乎帶著哭腔,
延善心裡糾結許久終於還是把這句話問出口,「沈湛西,你有多愛我呢?」
有多愛,才能在所有人不看好的目光中堅持和我在一起,有多愛,才能接受我這樣一個有殘缺的人。
她並不是遇見事情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但是唯獨這件事。
她走不出自己心裡的死結。
「我不知道你說的愛到底要怎麼回答你,延善,我只是想抓住你的手,不放開,」
延善的淚,一瞬間就下來了,
她其實忍耐了很久,她想問,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看著我的時候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我是不是與你的遺憾長得十分相似。
可是延善知道,有些話一旦問出口,就再也回不了頭啦。
莫醫生送妻子去停車場回去的時候,看到沈湛西在抽菸,腳邊的垃圾桶是剛換的垃圾袋,裡面除了一堆菸蒂什麼都沒有,便朝著他走過去。
「我記得你不是戒菸了麼?」
他不說話。
莫醫生又問,「難道和女友之間交往的不順利?」最近醫院都在傳,沈湛西在眾人面前介紹自己的女友了。
「接受移植的心臟,會保留心臟以前的記憶麼,」沈湛西看著窗外,想起那日延善的話,
「你說的這種情況是有可能出現的,但是概率很低。
因為目前的一些資料文獻能證據被移植者會出現一些零散的記憶,但是信息量很少,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消失的,
心臟移植手術後,被捐獻者會產生捐獻者的記憶或者生活,實在很少,」莫醫生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你周圍有這樣的人?」
收回目光,沈湛西沒作聲。
最近江亭真是真的內憂外患,她那一向身體壯如牛的親哥生病了,反反覆覆不見好,夜間高燒,清晨的第一縷光出現的時候又退熱。
她各種方法都試過了,就差請人來做法了,
最後醫生給了一句,心病難醫。
他很久不吃飯,靠著營養液度日,江老爺子一大把年紀拄著拐杖來醫院看自家寶貝孫子,末末了只是剩下嘆氣的份,
沒人勸的動他,也沒人真的可以治好江亭遙的病,
讓他有心病的人又不在這。
江亭真一個從不下廚的人成日琢磨著營養餐,頓頓準備,怎麼拿去的怎麼倒進垃圾桶,她沒了脾氣,支腮望他:「哥,你要和寧默一起死麼?」
他不講話,
江亭真抱著雙臂,「你還記得那個人剛離開的那段時間麼,我也是這樣,不吃不喝,你怎麼勸我的,
你說,總得有人記得他,你說,總得有人每年清明去看看他,
現在我把這些話還給你,
有時候,我是恨他的,既然不能陪我一輩子,為什麼要出現。
我也恨寧默,活著的時候你對她那麼好,她始終對你冷言冷語,現在她一死,好像之前她對你的那些壞都不能再計較了。
她對你不好,哥,不管你樂意不樂意聽,我都要說一句,她對你可不好。」
江亭真緩聲道:「我們兄妹兩,好像都沒有姻緣的份。」
她恍惚間想起那日在電梯處堵住江亭遙時看見的那個大眼睛姑娘,「哥,蘇記者出院了,」
他聞言一怔,回憶起自己那日對她多過分:「嗯……」
「是蘇記者救了你,要不是她及時把你送來醫院,你現在真的不能躺在這和我說話了——」她想了想,「你對她很惡劣—」
「我知道,」 他終於說了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