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捨不得3

2024-06-08 08:19:25 作者: 四喜楠瓜

  沈湛西雖然不是個表情有多豐富的人,可是每每遇見延善,多少卻多了幾分的笑意,他攬住她的細腰,然後對著所有人介紹,「這是我的女友,延善,」

  又對著延善說,「很抱歉,應該早點把你介紹給我的同事們。」

  她終於笑了一笑,「那你可要好好表現呀。」

  值班室內,沈湛西擦著頭髮的手停了停,然後又看了她一眼接著擦。

  延善稍稍掀眼皮,眼下肚子餓起來,再也沒想別的事情功夫了,舀了一大口米飯塞進嘴裡,狼吞虎咽咀嚼起來。

  他倚在窗口,大大方方的打量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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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看見她唇角那一星半點的醬汁,

  才放下手中的毛巾,順手扯出一張紙巾,抹去她嘴角那一點。

  「慢點吃,」

  延善知道,沈湛西的家教其實是極好的,看平日裡舉手投足的模樣就看出了。

  如今自己吃飯的模樣想必在他眼裡最是邋遢,心裡長嘆一口氣。

  再吃的時候,注意了些,想著在他面前多少要好好表現,小口小口咬,

  看得沈湛西忍俊不禁,他往她嘴裡塞了一大塊紅燒肉,「好好吃飯,」

  「我在好好吃飯啊,」

  「照你平常樣子吃飯,」

  「哦,」延善臉發燒,心想沒了偽裝的機會,原來他早已看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沈湛西微笑,「你不用管外面那些人的話,聽見也權當沒聽見,如果所有人都看出來你的好,那我會平白無故的多出許多競爭對手來。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歡你,延善,」他摸摸她的發頂,「別想太多,好好吃飯。」

  那天晚上,鄒敏琴想起很久都沒和自家女兒通電話了,便打了電話過來,問問她最近怎麼樣?是否吃得好?是否睡得好?

  延善躺在床上倒是想笑,心想真是難為鄒敏琴這個女強人了,又不會噓寒問暖,可是又想當個稱職的好媽媽,只能問問是否吃得飽是否穿得暖,幾句話一問一答,便都陷入了沉默,

  鄒敏琴忽然想起什麼,便問道,「聽顧止說,你戀愛了,還順利麼?」

  她翻了個身子,嗯了一聲。

  那邊好像是鬆了一口氣,說,順利就好。

  延善起了個大早,因為她收到一條簡訊,裡面內容很簡單,只是問她有沒有時間和自己聊一聊,後面寫了名字。

  她並不知道寧默為什麼時隔多年以後再次出現在南川,就像她不知道沈湛西為什麼會喜歡自己,

  很多事情似乎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延善去了約定好的地點,寇塔咖啡館,

  寧默已經等在那裡了,

  她說,延記者,看見你來,我很高興。

  延善凝視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正要開口說什麼,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自己的疑問,

  「其實我這次回來,只是想離那個人近一點,看看他,

  我生病了,延記者。」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找誰,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相信誰,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你,

  如果生前沒有說出來的話,在死後依舊沒人知道的話,我覺得很冤屈。」

  延善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是一味的點點頭,最後說,「你說,我都記著。」

  寧默看著窗外,想起那些抓都抓不住的曾經,再開口,聲音多了幾分苦澀,「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是在我十六歲的生日,我精心挑選了三個月的裙子被他潑上了香檳,

  我想,這真是個討厭鬼。

  他長得高,每次講不過我就知道掐著我的脖頸,我不喜歡這個粗魯的人。

  現在想想,其實我討厭的不是他,而是在他和他的家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我的爸爸。

  他說,他喜歡我。

  我爸爸讓我好好討好他,

  我第一次被打的半死就是因為他的一句喜歡。

  我覺得很可笑,他越是對我好,我越是討厭他,他笑著看著我,我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十八歲的我唯一想要的就是逃離我父親的管控。還有他。

  他對我很好,有求必應,

  我對他很惡劣,

  所有人都大概覺得我瘋了,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因為我的逃跑,等於狠狠的在訂婚宴的現場打了他一個耳光,

  所有的事情終於等到結束,我那自負無比的父親投資失敗破產,跳樓自殺,我被他的債主帶走,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知道,

  我報警無人受理,

  你在醫院看見我的時候,我本來是準備自殺的,

  但是想到了那個人之後,我忽然就不想死了,我狼狽逃離南川,」

  延善當然知道,那天深夜自己冒著大雨敢去醫院採訪受害人被強姦的新聞,在病房裡阻止了試圖割腕自殺的寧默。

  那個被強姦的人就是寧默。

  「我覺得自己這一生似乎都很可笑,我明明是喜歡他的,但是卻從來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整整五年的時間,我離開南川,也徹底離開他的生活,

  我知道自己生病之後,唯一覺得遺憾的事情就是快要忘記他的樣子了,所以我回來了,我想見見他,

  昨天,在醫院我又見到他了,他真的很幼稚,還讓另外一個女孩假裝是他的女友......」

  講到這裡的時候寧默才露出一點微笑。

  「我不會去打擾他現在的生活,也不會告訴他,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我只是覺得如果在我死後,依舊得不到他的原諒,實在有些冤屈。

  延記者,我死後,你再替我問問他,能不能原諒我。」

  寧默並沒有告訴延善她究竟得了什麼病,也沒有告訴延善,她究竟還能活多久,只是在寇塔咖啡館門前,準備分開的時候,輕輕的說,「再見啦,延記者。」

  延善並不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這個有些可憐的人。

  如果有預料的話,她一定會多問一些,再多問一些。

  她轉身離去,手裡攥著自己悄悄錄下來的寧默的話。

  延善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一點,

  跟沈湛西通了電話之後便開始睡午覺,

  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四十,

  來電的人自稱是寧默的同學,他說,寧默去世了,你能來醫院一趟麼?

  她到那的時候發現病房已經被打掃得十分乾淨,地板和玻璃桌几乎都能反光,

  那張床空著,上面鋪上了一套藍天白雲的灰藍色的床單被罩,看得出來,原先住在這個病房的人是個十分愛乾淨整潔的姑娘。

  可病房內卻再也空無一人。

  延善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問,你就是給我打電話的人?又輕輕合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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