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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綰啟程,再見二哥

2024-06-15 19:02:34 作者: 尤知遇

  莊綰是從阿戒口中聽說霍時玄中毒的。

  她見阿戒這幾日神色越發不太對,又將近兩個月沒收到霍時玄送來的信,衛照也一直出門未回,她便猜測是出事了。

  怎麼問都問不出,她便騙阿戒,說吳庸給她來了信,說了邊境的情況,剛抹了兩滴淚,阿戒就撐不住了,眼淚鼻涕一大把,連日來的害怕和擔憂崩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少爺中毒了,太醫說只能撐三個月,如今還有一個月,紫續草只有北燕有,可北燕買不到,衛照現在滿天下的尋紫續草,夫人,這可怎麼辦」

  聽到這話,莊綰眼前一片漆黑,直接昏了過去,醒來後,便喊來蒲媽媽,讓她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便啟程去邊境,蒲媽媽知道那邊危險,苦心勸阻,衛照和阿戒也勸,但莊綰去意已決。

  「萬一......真有什麼事,我更要去見他最後一面,無論如何,這一趟我是必須要去的!」

  趙子御現在能用到霍時玄,肯定是派了很多人去找紫續草,還有衛照,做生意時跑遍大江南北,連他和皇帝都找不到,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會自不量力的去找,她現在只想見到他,自從他去了邊境,她一有空便翻古籍,就怕他出個意外,她要去試試,就算真的救不了,她也要陪他最後一程......

  蒲媽媽見她態度強硬,也不敢再勸,阿戒想起邊境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夫人,皇上在那,您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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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話他不敢說,莊綰眸色深深,苦笑道:「我現在什麼也顧不得了,我只想見見我的相公」

  霍時玄籌軍需的時候,每每路過揚州就會來家裡住兩日,邊境的事早就都同她說了,皇帝已經知道她活著了。

  她便是現在不去,等大軍班師回朝,趙子御應該也是要來見她的,既然早晚要見,那麼何時見,又有什麼差別呢?

  現在的問題就是三個孩子,還剩下一個月,路上定是要著急趕路的,孩子都還小,若是帶著去,肯定要遭罪。

  所以莊綰不打算帶孩子們去,她去找了謝夫人,暫時把孩子託付給她。

  自霍時玄去往邊境後,謝夫人時常來看她,更是經常過來小住,對三個孩子稀罕的不得了,當著親外孫疼愛著,三個孩子對她也親近。

  謝夫人聽說莊綰要去邊境,極力勸阻,後見莊綰去意已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心疼的拉著她的手囑咐了好久,讓她一定注意安全。

  莊綰走的時候,兩個小的已經吃飽了在睡覺,莊綰又抱又親,狠下心才把孩子放下,柏安抱著她的腿哭的可憐又委屈,怎麼都不肯鬆開,任憑莊綰和謝夫人如何哄如何勸,就是不放手。

  「娘親去哪我去哪,娘親不要丟下我」

  柏安從未離開她一天,見她把自己放在謝家,小傢伙已經很敏感了,他不要跟娘親分開。

  莊綰最後屈服在兒子可憐兮兮的祈求里,彎身把他抱懷裡,憐惜的親親他的臉,柏安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哼唧著抹眼淚。

  莊綰抱著兒子準備離開的時候,謝家大哥謝榮出來叫住她,往她手裡塞了一摞銀票。

  「當日小六傾力幫助謝家,這份情我們一直記著,這些銀票你拿著,雖然不能完全解邊境之困,但這是謝家現如今能拿出來的所有銀子,還有一些軍需,父親已經去讓人裝車了,一會跟你一起上路」

  見莊綰要拒絕,謝榮疼惜的揉揉小柏安的腦袋,安撫莊綰道:

  「放心吧,沒了這些銀子,我們也餓不死,留著過日子的銀子呢,你就拿著吧,我也不說那些為國為民的大話,若是謝謙知道我們沒出手幫忙,回家是要鬧的,就當花錢買個安心吧」

  他把話說到這,莊綰便只能接了,一通感謝後才回了山莊,知道邊境現在缺軍餉,莊綰又把自己小金庫和庫房裡的東西全拿出來了,只留了霍時玄親娘的東西。

  剛上了馬車,蒲媽媽掀開車簾,說二少爺來了。

  二少爺?

  莊綰反應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後來在蒲媽媽的提醒下,才知道她說的是霍家二少爺,霍南青。

  回來揚州後,關於霍家的事,莊綰也聽了不少,基本都是謝夫人告訴她的,說是大夫人宋氏死了沒多久,霍之岩也死了。

  老大霍褚良查到親娘和弟弟的毒都是孟箏下的,要把她送去官府,霍勇顧及顏面,把這事攔下了,霍褚良氣不過,把孟箏打傻了,見她瘋瘋癲癲的,又直接把人休了,後來孟家來人把她接走了。

  霍家烏煙瘴氣,老太太也在一年前離世了,霍家分了家,霍勇把家產幾乎全給了霍南青,霍南青如今是揚州首富。

  莊綰對霍南青的印象不好,不太願意見他,又著急趕路,所以想讓蒲媽媽把人打發了,然......

  「聽說你們在找紫續草,我這有一株,不知能否幫上忙?」

  阿戒因著春喜的事,對霍南青耿耿於懷,看到他時本是齜牙咧嘴滿身防備,一聽這話懵了一下,瞬間收斂了敵對的仇恨目光,莊綰也是急急忙忙下了馬車。

  她先接過婁懷遞過來的盒子,打開,仔細瞧瞧又聞聞,確定是紫續草後,面上有大喜之色,抬頭時,眸中淚光盈盈,長長的睫毛閃動。

  「你......真的要給嗎?」

  雖是小心翼翼的問著,但莊綰已經似寶貝般把盒子蓋上抱在懷裡,霍南青看著她的動作,輕笑了聲。

  「你知道我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我暗中存了不少藥材,也跟許多藥材商打交道,紫續草是前段時間我偶然得到的,我用不到,既然你們需要,便拿去吧,而且」

  他指著自己的腿,「當日小六離開的時候,給了我一瓶藥,說是你留的,可助我解毒,且,小六還託了邢大夫給我醫治,只要不是太遠的路,我已經不用靠著輪椅,是你們先救了我,如今你們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莊綰這才回過神,往他身上瞧一眼,青色錦袍下裹著一雙頎長的腿,他確實是站著的,婁懷站在他身後,沒扶他。

  莊綰恭喜了幾句,便急著想趕路了,對她而言,如今一顆紫續草,可以抵去過去的所有恩怨,緊握著手裡的盒子,她看向霍南青的目光也溫和了不少。

  「謝謝」

  她問他多少銀子,要把銀子給他,霍南青非但不要,甚至給了她銀子,不對,不單單是銀子,是整個霍家。

  「如今,我是霍家之主,這些都是我給小六的,你且替他收下,要用於何處,隨你」

  莊綰看著手裡沉甸甸的銀票和地契,驚的好半響才憋出一句話,「你......為什麼?」

  霍南青是霍勇最不喜的兒子,便是沒了霍時玄和霍之岩,還有霍褚良啊,就算霍褚良失寵,霍勇對老四老五都比對老二霍南青好。

  所以,霍南青能得到霍勇的家產,定是費了一番心力的,既如此,他又為何把辛苦得來的全都送給霍時玄呢?

  這個男人,她從來都是看不透的。

  霍南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視線在她嬌艷的臉上停留片刻,笑的溫和。

  「你可知,那日皇上從霍府把你帶走之後,為何沒留下人監視小六?按理說,小六對他的威脅很大,他應該很防備小六才對」

  莊綰看著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沒說話,霍南青點頭,輕嘆道:

  「是我,你們走的那天,我讓婁懷快馬加鞭追上了你們,送了封信給皇帝,我同皇帝做了個交易,我幫他盯住小六,他讓我得到霍家家主之位,否則,你以為霍勇為何最不喜歡我,卻肯把家主之位給我?」

  「我是因為小六才得到的這一切,這本就該是他的東西,現在把這些交給你們,也算物歸原主了」

  莊綰神色複雜的看著他,「你怎麼突然......」

  「突然變得這麼好?」

  霍南青打斷她的話,搖頭笑道:「在你心裡,我一直是個壞人對不對?」

  莊綰沒吭聲,霍南青臉上的笑容更溫和了些,只是聲音略帶悵然。

  「沒有人生來就是壞人,誰不想乾乾淨淨的,奈何這世間多的是不公平,我一生追求的不過是討個公道,可等恩怨結束,我並沒有太高興,仇恨這二字,幾乎消耗了我整個人生,我沒有一日是快樂的,即便報了仇,身邊沒有個知心的人,縱然是六月酷暑,也依舊覺得是冷的」

  「我聽說了小六的事,他把家底贈與謝家,從頭開始,又把家底贈與百姓,再從頭開始,後來,又把全部身家贈與邊境的將士,如今還幾乎搭了命,同他相比,我真的是狹隘至極,男人的志向在遠方,我卻把自己困在這一方宅院,實在是不應該」

  「小六的心境,我永遠比不上,也不配同他相比,而且真要論起來,當初陪著霍勇打下霍家江山的,是小六的娘,所以這一切交還給小六,理所應當」

  莊綰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雙目清朗的男人,想說什麼,霍南青卻抬頭看了看天色,笑著催促道:

  「好了,我知你著急去見小六,天色不早了,你們趕緊走吧,我耽擱你太久了」

  莊綰抿了抿唇,終是問了句,「你以後,有何打算?」

  霍南青長呼了口氣,甩甩袖子,笑容和煦,俊朗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灑脫和嚮往。

  「我這輩子,都困在霍府里,早就想到處走走,我想去看看,讓小六甘願付諸犧牲的大周江河到底有多美,走著看吧,人生短短几十年,不留遺憾才是」

  說罷,目光定定的落在莊綰臉上,眸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情愫,「若是當初,我在小六對你動心之前......」

  他猛地住了口,在莊綰狐疑的目光中,掩飾性的笑了笑,朝她擺手,轉身離開。

  「告訴小六,我永遠是他二哥」

  莊綰看著他有些蕭索的背影,突然想到什麼,從馬車裡抱出柏安,然後朝著霍南青的背影大聲開口。

  「二哥!」

  霍南青聽到這聲『二哥』,停住,轉身,莊綰拍拍柏安的身子,小傢伙便大聲朝霍南青喊了句『二伯』。

  脆生生的聲音,讓霍南青的眼睛微微濕潤,心中更添釋然,什麼都沒說,只是朝著母子兩揮揮手,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頭。

  夕陽西下,婁懷跟在他身後,「紫續草明明是少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尋到的,少爺為何......」

  「婁懷」

  霍南青打斷他,「既然是自願,辛苦便不值一提,讓人徒增煩惱而已,況且,小六是我親弟弟,為他辛苦一遭,值得的」

  在他眼裡,世間多是薄情人,這一點點的親情,是他想抓住的,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也只能幫到這了。

  小六,莊綰,此一別,餘生怕是不得相見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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