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罪人，皇帝回宮

  聽了這番安排，謝謙把霍時玄一家三口在府中安排好後，立刻通知衛照出發，然後連夜去找了王閣老，王閣老早知他是吳庸的人，解釋起來倒也容易。

  

  「閣老當知，丞相對莊綰的心思，當初丞相肯放過閣老，也是因為想讓閣老幫忙把莊綰從宮中帶出來，如今，機會來了」

  「永寧宮如何起火，不知，但丞相當初怕莊綰在宮中被人算計，故，在她身邊安排了一個功夫很厲害的宮女，宮裡的人之所以找不到莊綰母子的屍體，是因為大火中，那宮女已經提前把他們母子救出去」

  「那宮女說，今晚永寧宮的大火非同尋常，所以她不敢再把人留在宮中，因為背後操縱之人一計不成，還會繼續，留下必然一死，丞相不在，故，她把人帶到了我府上」

  「我已經告知丞相，丞相說，他倒是要謝謝那縱火之人了，這是個極好的機會，不過莊綰母子』屍體』的事，還得閣老和皇后費心，若是閣老能讓這一切順其自然，那他會毀了那本冊子，閣老自此高枕無憂，宮中也無人再能威脅到皇后的位置」

  「若是閣老擺不平『屍體』的事，那他只能把莊綰母子平平安安的送回宮，送到皇上身邊，他雖然愛莊綰，但是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賠上性命，而皇帝得到失而復得的莊綰，只會更疼愛，皇后已經失去了產育能力，只要有莊綰在，您孫女的中宮之位，早晚岌岌可危，而太子的位置，必定是莊綰兒子的」

  「當然，丞相已經幫你們想到了法子，梅貴人當初被莊綰罰跪，都知道她倆有仇，所以這一切，你們可以推到梅貴人身上，孩子的屍體不好找，丞相請來了普善大師，大師會建議先把孩子入葬，你們有三日的時間準備，閣老聰慧，後面的事，應該不用我交代了吧」

  莊綰母子『死亡』，『冊子』被毀，是王閣老夢寐以求的事，縱然他不會相信吳庸真的會毀了可以掌控他的『冊子』，但是讓莊綰母子出宮，他也是求之不得。

  所以，王閣老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把他送走便套馬車入了宮。

  自閣老府離開，謝謙又讓阿戒去了趟城外的營地找吳庸，阿戒功夫好，去了也更讓人放心。

  吳庸讓阿戒帶回消息，說讓他們放心，三日內絕不會讓宮裡的消息傳進皇帝耳中。

  今日便是第三日了，皇帝今晚差不多就要得到消息了，他早上同王閣老見了一面，王閣老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皇后從那晚燒死的宮女中，找了個身形跟莊綰差不多的，身體都燒焦了，面目全非，只要所有人都一口咬定那是在寢殿抬出來的，皇帝不會不信。

  至於孩子......

  上次經由莊綰『失憶』和太后突然病情轉好的事，皇帝對普善大師已經很信服了，大師會告訴他，孩子必須兩日內下葬，亡靈才能得以安息。

  只要永寧宮的所有人，當晚都『親眼看見』那替身懷裡抱著被燒焦的孩子屍體，皇帝就不會懷疑。

  這一切，皇后在宮中已經安排好，不會露出紕漏。

  .........

  如謝謙所言，皇帝在第三日的酉時，正與吳庸和幾個新提拔的虎將議事，周永福連滾帶爬的跑進來了。

  因為太急，直接摔了一跤，腦袋磕破血，整張臉慘白無血色，惶恐的神色像是瀕臨死劫。

  皇帝看的一愣，正欲責備，周永福已經大哭，「皇上，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和小皇子......沒……沒了！」

  皇后聽說皇帝回宮的時候，已是戊時三刻，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回想著進宮之後發生的一切，只覺荒唐如一夢。

  猶記得，得知要嫁給心上人的歡喜，猶記得，帝後大婚時的雀躍......那時候的自己，縱然也會因為皇帝的冷待而落寞難過，臉上卻總會掛著真切的笑意。

  如今，卻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眼前這張沒有任何胭脂粉黛裝飾的臉，她覺得無比陌生，又面無可憎。

  那晚自爺爺口中聽說莊綰和孩子還活著時，她的愧疚真的少了許多，可是，當從爺爺口中聽說了所有事，剛消散的愧疚，又鋪天蓋地的蔓延至整個血液。

  原來，原來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因爺爺而起，原來當年皇帝陷害丞相府，竟是因為爺爺的一個獻計！原來莊綰的悲劇，也是她王家人造成的！

  她不能接受，更接受不了，她承認她是嫉妒過莊綰的，所以那時才能輕易被金枝鼓動，她一直以為是莊綰欠她的，可到最後，竟是她的爺爺害了莊綰的家人。

  可是，怎麼辦呢，就像爺爺說的，「事已至此，我們必須往前看，瑤兒，沒了莊綰，以後就沒有人是你的威脅了，太后已經說了，日後在宮中挑一個最聰明的孩子養在你身邊，你還是大周最尊貴的皇后！」

  事已至此......是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又能改變什麼？

  沒了莊綰......是啊，沒了莊綰，就沒人再是她的威脅。

  皇后苦笑，她的血液里，到底是流著王家人虛偽的血，爺爺做的事不可原諒，可她竟然也是有些高興的，只因莊綰沒了。

  她被自己的虛偽噁心到，她清楚自己是真心愧疚莊綰，卻也清楚自己是真的因為莊綰走了暗暗高興，心中的矛盾，讓她這張臉看起來都面目可憎。

  莊綰應該是不想離開皇上的吧，可她還是按著爺爺的吩咐，讓人從那晚燒焦的宮女中找了具身形像莊綰的。

  她去找了太后，她以為太后偏寵梅貴人，以為要多費口舌，沒想到，太后竟很快便答應了，甚至，要同她一起演完這場戲。

  她倒是更加看不透太后了，太后似乎，比她更想除掉梅貴人……

  …………

  那晚的大火，將永寧宮燒成了廢墟，三日內，太后和皇后不下令，無人敢動。

  皇帝在廢墟中找了許久，一點一點翻動，掌心被割傷也不在意，身上被灰燼染黑更似沒看見，有人跟他說屍體已經抬出他也不聽，全身緊繃，臉上血色全無，身上帶著極深的煞氣，無人敢靠近，無人敢再勸。

  吳庸在旁邊對著每一個跪下的宮人嘶喊，大喊不可能，宮人們個個匍匐在地，一動不敢動。

  皇后不敢勸皇帝，狠一狠心，便讓人抬來了那具燒焦的屍體，滿秋跪在一旁，瑟瑟發抖。

  「是梅貴人，皇上，是梅貴人！」

  「那晚皇后娘娘走後，貴妃娘娘就睡下了，奴婢在外面守著，後來奴婢聽見裡面傳來貴妃娘娘一聲痛呼，奴婢就趕緊進去了，竟發現梅貴人正要帶著昏迷的貴妃娘娘和睡著的小皇子從窗戶出去」

  「奴婢馬上要喊人，但是還沒來得及張口，梅貴人就說，若是奴婢敢喊，就掐死小皇子，奴婢只能聽話，後來她說她只要貴妃娘娘的命，可以把小皇子給奴婢，奴婢就過去了，然後脖子一痛，就沒知覺了，再醒來，竟是躺在永寧宮的偏殿裡，周圍全是火」

  她忐忑說完，暗暗朝皇后看了一眼，這些話，是皇后教她的，滿秋不敢說實話，因為那晚皇后走後，她喝了杯茶就打了個瞌睡，哪裡想到這一睡竟然睡沉了，第二日辰時才醒來。

  醒來得知永寧宮大火，貴妃娘娘和小皇子都被燒死，她痛惜又絕望，為貴妃和小皇子痛惜，為自己即將丟掉的生命絕望。

  主子出事她竟然在睡覺，這是絕對的失職，皇上必饒不了她，惶恐畏懼中，她不敢想像皇上會如何處置她，她想自盡時，皇后找到她，說她有法子救她一命。

  把事情賴在梅貴人頭上，她本是有些害怕的，因為梅貴人是太后的人，但皇后說，這事就是太后同意的，因為貴妃娘娘和小皇子的死，必須有個人出來承擔皇上的怒火。

  梅貴人，是皇后和太后共同選出來的人，既如此，滿秋沒理由拒絕，因為這樣，她便不是失職，便可以保下一命。

  皇后看著已經慢慢朝那具焦屍走過去的皇帝，接著滿秋的話道：

  「臣妾回去後，發現婉貴妃他們不在了，以為他們睡不慣回永寧宮了，就問了門外的侍衛，侍衛便趕緊去救人了，後來有人在永寧宮救出了被困在偏殿的滿秋，臣妾才知這些事」

  皇后跪下，滿臉淚痕，自責又痛苦，「是臣妾的錯，臣妾失去孩子，更失去永久的生育能力，婉貴妃心疼臣妾，要陪臣妾一晚，讓臣妾也抱抱孩子，感受一下做母親的心情」

  「臣妾那幾日深陷苦痛，疏於管制，才讓梅貴人有機會潛入，臣妾有四大錯，一錯讓梅貴人有機會害婉貴妃和小皇子，二錯臣妾無能，沒能在大火中保住婉貴妃和小皇子，三錯沒能及時把消息送到皇上手中，四錯不能讓皇上再見小皇子一面」

  她說侍衛找到婉貴妃母子時，婉貴妃死死抱著孩子，手都掰不開，幾個宮女慢慢掰了許久才把孩子抱出。

  她說宮中出了這樣大的事，太后請來了普善大師給亡魂超度，大師的意思是小皇子太小，又被燒焦，須得早早下葬，靈魂才能不被破壞，才不會成為怨靈，才能得轉世的機會，所以小皇子的遺體已經由太后做主，運往皇家園寢下葬。

  永寧宮的宮人和侍衛跪了一地，當已經『瘋了』的吳庸大吼著問他們時，所有人垂著腦袋不敢吭聲，明顯默認了。

  婉貴妃母子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消失，所有人都是失職，必死無疑，皇后和太后說，承認便可保命。

  宮裡兩個最有權勢的女人這樣吩咐，他們自然不敢不聽，更何況，無論實話假話，婉貴妃母子都沒了，雖然不知為何屍體尋不到，但沒有人是自尋死路的傻子。

  皇帝像是沒聽見皇后的話，也沒看見她一下下磕頭磕出血的額頭，他走到那具燒焦的屍體旁，只冷冷的看著，面無表情，依舊沒有半分信服的意思。

  吳庸暗暗緊張，正琢磨自己要不要再演演，皇帝突然大步朝前走，最後甚至跑起來，吳庸眼珠一動。

  這是……太后永壽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