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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在沙場,莊綰夢魘

2024-06-08 08:00:40 作者: 尤知遇

  聽了霍時玄的話,謝謙面上帶著肅然,壓著聲音神神秘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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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亂了嗎,我聽我爹說,二叔給他來信了,信中言,寧遠侯在早朝時提出『商賈重利而輕義』,意在讓皇帝頒發條令壓制商賈」

  說到這,謝謙嗤笑一聲,臉上帶著極深的諷刺。

  「哼,說是壓制,其實就是想方設法將商賈賦稅提的極高,原本戶部是丞相的人,丞相出事後,寧遠侯出手極快,現在朝堂上幾乎全是他的人,戶部也是他的人」

  「賦稅交上去,就是經戶部的手進了寧遠侯的腰包,二叔說朝廷已經擬好了政策條令,年底就要頒發了,到時候,指不定怎麼亂呢」

  寧遠侯是皇帝的親舅舅,丞相莊仲一倒,他在朝堂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

  霍時玄漫不經心的晃動著手中的酒盞,忽而看向曲佑天道:

  「你方才說,去時的山匪多是繡花拳頭,回時多是兇殘之輩?」

  曲佑天點頭,「是,去時碰見的那些人,應該剛成為山匪沒多久,不殺人,只搶鏢,見我們不好對付,多是丟了兵器跑了」

  就一波厲害的,其他的不似凶神惡煞的賊寇,更像是百姓冒充的。

  「回時那三波,與去時的大不相同,兇狠至極,殺老婦孩子,搶女人」

  又提起這事,曲佑天的臉色依舊難看,霍時玄抓了一把莊綰剩下的半碟核桃仁,扔起一個丟進嘴裡,看向謝謙道:

  「你的消息怕是不全」

  謝謙驚訝,「什麼意思?」

  霍時玄道:「佑天走一趟鏢來回遇到八波山匪,大周朝從未有過如此情況,可見,如今山匪橫行」

  「山匪占山為王,一來是為了生存,二來是朝廷昏庸無能,古來,百姓無法生存才會被逼成山匪」

  先帝駕崩前並無此事,趙子勛上位不過一年,就突然多了這麼多山匪,肯定是有原因的。

  「百姓無法生存,要麼沒了田,要麼苛捐雜稅過於沉重,讓他們無法負擔,不管是哪一種,朝廷肯定已經暗中出手了」

  他嚼著核桃仁,看向謝謙。

  「至於你說的年底頒發條令,既是你二叔送來的消息,消息應該不假,只是,某些地方應該已經先實施了」

  曲佑天聽到這話,突然拍了下腦門道: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們這次走鏢,是去一個邊城小鎮,你們可知臨近邊城幾個鎮的米價如何?」

  見兩人看過來,曲佑天伸了伸手,「米斗六錢!」

  「噗——」

  謝謙一口茶水噴出來,驚愕的瞪直了眼。

  「不是吧,揚州這地方一斗米不過四五錢,邊城小鎮竟比揚州還高,這不是把人逼死嗎!」

  曲佑天給自己倒了杯酒,「我們去的地方是居庸鎮,恰是勤王駐守的地方,也是奇怪,附近的米價都高到六錢,偏居庸鎮沒漲」

  啪!

  謝謙手中的摺扇猛地一拍腦門,驟然看向霍時玄,沉聲道:

  「懂了,看來你說的沒錯,朝廷已經暗中出手了,皇帝這分明是要逼死勤王!」

  一斗米比揚州還貴,苛捐雜稅更少不了,這讓邊城的百姓怎麼活。

  百姓活不下去,肯定要恨上朝廷,他們去不了京都,勤王卻在眼前。

  且,只有勤王在的地方米價沒漲,百姓憤怒至極,指定要找勤王的麻煩。

  就算勤王仁慈,讓他們去居庸鎮買米,等居庸鎮的米倉空了,還是要出事。

  霍時玄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又扔起一粒核桃仁,仰頭張嘴,核桃仁正好掉進嘴裡,嚼了兩口不緊不慢道:

  「找麻煩倒是其次,怕只怕,挨餓的人多了,會鬧饑荒,餓死的人多了,難民堆積,屍體縱橫,邊城那種惡劣的地方,怕是……會有瘟疫」

  謝謙臉色大變,氣惱的拍了下桌子。

  「趙子勛竟昏庸至此嗎!若是他想殺勤王,直接殺了便是,何故如此殘忍的利用百姓!」

  霍時玄看他一眼,吊兒郎當的翹起腿,嗤笑道:

  「他是想殺,但是他不能讓人看出來,朝中,丞相的勢力少,但不代表沒有,先太子在世時,幕僚滿天下,留下的勢力也不可小覷」

  「丞相的死,雖傳是勤王所為,但這兩股勢力如今並沒有行動,說明他們對勤王害死丞相是存有疑惑的,這種情況下,若是朝廷對勤王出手,他們肯定會站出來」

  謝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朝廷不敢明目張胆的殺了勤王,就想方設法讓他死於百姓暴亂,或者死於瘟疫」

  一時間,無人再說話。

  琴聲如泣如訴,似幽怨,似難抒的哀愁,又化作一唱三嘆的情意綿綿。

  曲佑天側耳聆聽少許,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我在居庸鎮見到一個人,神算子吳庸」

  謝謙驚訝,「神算子吳庸?那不是先太子身邊的謀士嗎?」

  傳聞這吳庸精通天文兵法,且懂陰陽之說,料事如神,未卜先知,所以有『神算子』這個名號。

  謝謙一直覺得,未卜先知這傳聞太過虛假,否則他怎麼沒算出先太子會出事?

  不過這吳庸厲害確實厲害,聽說在先太子對抗北燕的戰爭中,吳庸這個軍師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是說先太子離世後,那吳庸憤然遠離朝堂,再次歸隱了嗎?」

  謝謙疑惑,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吳庸去了居庸鎮,勤王也在居庸鎮,難不成,吳庸再次出山了,是去助勤王的?」

  說罷又看向曲佑天道:「你怎麼知道那是吳庸?你見過吳庸?」

  曲佑天點頭,「四年前我走鏢的路上,遇到了先太子的隊伍,他們遇到殺手,我幫了一下」

  那些殺手讓先太子交出吳庸,明顯是為吳庸而來,他救人的時候,與吳庸有一面之緣。

  吳庸長相偏清秀,但左臉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他記憶深刻,所以在居庸鎮看到他時,一眼就認出來了。

  霍時玄吃了三塊核桃仁,覺得太甜膩了,就把剩下的全塞給了謝謙。

  謝謙倒是沒嫌棄,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扔起來張嘴去接,結果一個沒接住。

  霍時玄看向曲佑天,默了少許,意有所指道:

  「你猶豫要不要考武狀元,是因為皇帝是趙子勛,那......如果皇帝是勤王,你還考不考?」

  曲佑天愣了下,「此話何意?」

  霍時玄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漂亮的眸子半眯著,笑道:

  「當初先太子雖擊退了北燕,但北燕對大周依舊是虎視眈眈,趙子勛這麼搞,邊城早晚得亂,北燕怕是要趁機再侵犯」

  「吳庸出現在居庸鎮,絕非偶然,誰都知道勤王此刻的處境,他卻依舊敢去邊關,想來,他應該是算出了什麼,有他在,勤王擊退北燕不是沒可能」

  他的眸色深了深,睨一眼曲佑天,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或者,應該說勤王返京不是沒可能」

  曲佑天漸漸收斂了驚疑,心中閃過波瀾,若是勤王是皇帝......

  「不知道,我原以為勤王跟先太子是一類人,可若他真為了自己出賣丞相,我覺得此人也不值得效忠」

  霍時玄松垮的斜椅在凳子上,聽到他的話,哼了一聲,笑容有些諷刺。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自己活得輕鬆才最緊要,除非你有本事讓這大周不再姓趙,否則,你只能效忠趙家人」

  「勤王和丞相府的事,咱們不知道真相不多揣測,也跟你沒關係,我的意見時,你若想安心留在鏢局,那今日權當咱們三個酒後閒談」

  他斜睨著曲佑天,提醒道:

  「你若心中有遺憾,便去居庸鎮看看,或許,去過之後你就不會再糾結」

  曲佑天摩挲著茶盞,臉上帶著嚴肅和深沉。

  他知道,霍時玄是讓他想清楚,他們三個一起長大,他和謝謙都清楚自己的志向在何處。

  男兒應當頂天立地,他志在沙場國家,他不喜自己在鏢局碌碌過一生,他要建功立業,在沙場搏殺。

  若非這幾年祖母的病反反覆覆,他怕老人家臨終前自己不能在病榻前盡孝,怕是早早就投了軍。

  去年末祖母離世,他本有打算考科舉,豈料趙子勛當了皇帝。

  霍時玄是怕他日後後悔,所以讓他想清楚,他也知道霍時玄話中暗示的意思。

  接下來,會是勤王最困難的時候,因為米價引起的百姓暴亂,因為暴亂引來的北燕敵寇,可謂是內憂外患。

  若是他現在去居庸鎮,一來,可以跟勤王接觸一下,看勤王值不值得他付諸忠誠,若是不值得,他以後便也死了心。

  若是勤王非傳聞所言是狼心狗肺的人,他可以直接投軍,憑他的本事,不用等兩年考那武狀元,就算直接投軍,他也能在沙場闖一番名堂。

  他原已經打算忘記那些豪言壯志,可是回來時親眼看到百姓被山匪殘殺,那刺目的鮮紅讓他體內的熱血躁動,去一趟居庸鎮,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曲佑天不自覺抬頭看向了藍菱,他若是去了居庸鎮,這一走,怕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霍時玄和謝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打擾,兩人碰了一杯酒,又各自獨飲。

  三人交談結束,藍菱已經談了兩首曲子,琴音正轉尾聲,她驟然停下來。

  她的位子,能看見曲佑天三人,正好也能看見莊綰。

  見睡在美人榻上的莊綰正面色痛苦的轉動著身子,額頭冒汗,明顯是入了夢魘,藍菱忙朝霍時玄喊了一句。

  「霍公子,您快去瞧瞧這小公子,好似夢魘了」

  霍時玄剛端起酒盞往嘴裡送,聞言一愣,把送到嘴邊的酒一飲而下,站起來往屏風的方向走。

  謝謙和曲佑天相視一眼,也起身跟過去。

  美人榻上的莊綰,應是夢中見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此刻秀眉微蹙,額頭香汗淋漓,精緻的雙頰緋紅,蒼白的唇瓣蠕動著,陷入夢魘的呢喃。

  緊閉著雙眸,長睫微顫,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看著無比憐惜。

  霍時玄拍了兩下她的臉,見她沒反應,反倒眉頭皺的更緊,便俯身湊耳到她嘴邊想聽她說什麼。

  一聲細弱蚊蠅的呢喃自她唇齒間溢出。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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