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龍吟殿帝王談心

  商雪羨在蘭羲宮待了約莫半個時辰，然後領著梅珞回了龍吟殿，只是她還未踏進後罩房的門，便被曹掌監堵了一個正著。

  這是自打上次郢城紅帳後，兩個人第一次正面相逢。

  

  「商姑娘，陛下尋你去前殿。」

  曹掌監行事圓滑，商雪羨自然也不能木訥，當日紅帳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經沒有意義。

  況且，這位或許也是那為數不多的知情者。

  「有勞曹掌監，奴婢這就過去。」

  兩個人匆匆趕至龍吟殿的前殿時，一個小內監正好弓著身子從裡面退出來，見到二人時眉眼含笑，宛若見到了救星。

  曹掌監和商雪羨對視了一眼，只見前者甚是熟絡地推開了半斂的宮門，朝著她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商雪羨眯著眼風看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邁步前行，她甫一進去後面的人便將宮門再次合攏。

  「陛下，您喚奴婢前來可有事情要囑咐？」

  雖然她無數次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可只要她沒有必死的決心就得和他虛與委蛇。

  然而，不管是那半年為限的賭約，還是蘭妃苦口婆心的話，都讓她逐漸明白。

  唯有自己掌握了主動權，才有話語權！

  「前些時日，辜清風從南陳歸來，他可有告訴你南陳的近況？」

  「已經悉數告知。」

  南陳的情況和靳修所言差不離，唯一的變數便是自己的表兄尚未查到當夜的事情是否和陳芳華有關。

  「你心裏面如何想的？」

  「應該和皇室有關係。」

  她對皇權的走向雖然不甚敏銳，卻也知曉她被靳修劫走後，皇室受益頗多。

  靳修這才抬起頭來，將手中批紅的硃筆放在一側，唇角帶著似是而非的笑意。

  「時至今日，你還是不肯相信朕說的話？」

  「不是，奴婢只是想要一個更加準確的答案。」

  「商雪羨，你在害怕？」靳修眼眸緊緊地鎖著商雪羨，神色頗為隱晦，「你不願意承認？」

  商雪羨雙手倏地緊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要去尋找理由。

  那日陳芳華見死不救，不是已經將事情擺在了明面上嗎？

  「你心裏面清楚，這事情和她逃不開干係。」

  瞧著商雪羨的睫毛微顫，他笑得甚是嘲諷，就連那一雙擺在几案上的手似乎都顫抖了一番。

  「可是你心裏面仍舊在奢求，奢求她的出發點是皇家的利益而不是王枕這個人。」

  「商雪羨，你這自卑而怯懦的想法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靳修一直搞不懂商雪羨心裏面的想法，可如今看來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意去相信。

  商雪羨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自卑，就這樣被靳修堂而皇之地挑破，相扣的雙手快要扭曲在一起。

  「南陳的人總將我和陳芳華放在一起攀比，我們一個是千年世家的嫡女，一個是皇室宗族的明珠。」

  商雪羨蒼白的神色帶著幾分縹緲的嘲諷，就連那幾欲蠕動的唇角，也似乎散發著蒼白無力。

  「然而唯有我自己知曉，我比不上她。」商雪羨的眼眸直視著靳修，「她可以讀經史子集，我只能學琴棋書畫。」

  「她手握青羽衛的時候，我還在母親的懷中學習針線活，還在為吟詩作對而憂愁。」

  「所有人都說商家的女兒應該像仕女圖一樣活著，她們的一言一行必須符合世家大族對貴女的要求。」

  「可是，我真的很欽佩陳芳華，很羨慕她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商雪羨辦咬著唇角，極為認真地看著靳修，眸中隱隱透著幾分追憶。

  「這世上沒有人知道，其實我想活成她那樣的人。我原以為，她那樣的人必然不會被情愛所苦，也不會被私情所困。」

  靳修的手指輕輕敲著几案，他倒是沒有想到陳芳華對她的影響那麼大。

  不過，這種幼稚的想法也唯有閨閣女郎才會有。這天底下的人，有哪個能真的大公無私？

  「所以，你的信仰倒塌了？」

  「更可怕的是，我的信仰對我的相公動了情。」

  商雪羨確實自卑了，王枕那樣的男子本就是清風朗月一般的人物，他喜歡的女人定然也能與他旗鼓相當。

  雖然，他說這場婚姻只是逢場作戲，可她心裏面早已經自卑作祟。

  「商雪羨，你只是他牌位上的妻子。」

  靳修聽到她提及『相公』一詞的時候，眸色微動，然後拉著臉提醒。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那牌位也要被扔出王家的宗祠了。你或許還不知道，王家的族老們已經著手商議此事了。」

  靳修的鈍刀子揮舞的總是又快又准，她甚至不給商雪羨一點思考的餘地。

  「王枕若是連你的牌位都保不住，他又如何為你保得住商亦承？你拼命的想要逃回南陳，然而南陳可有你的容身之地？」

  「他……」

  「對，他確實是難得的人物，也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君子，可這世上有一種無奈叫作無能為力」

  靳修並不需要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他心底雖然陰暗，可起碼有著自己的自信。

  「你一直在拖延時間，朕也願意陪你玩這場欲擒故縱的把戲。」

  「你要時刻記得，朕並不是有多麼的在意你，而是想要瞧一瞧你這張白皙柔軟的紙張被染黑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朕喜歡聰明人，不喜歡故做聰明的人。」他斜著眼皮淡淡地掃了商雪羨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對蘭妃倒是頗為親近。」

  「蘭妃娘娘待人至誠……」

  「蘭妃是什麼樣的人，朕難道不清楚？」靳修盯著商雪羨的面龐多看了兩眼，「你應該慶幸自己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像是擔心自己的話語說的不夠明朗，靳修緊接著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以後，若是沒有特殊的情況，離她遠一些。」

  他那師妹待人至誠？這滿肚子花花腸子誰能玩的過她？眼前這小白兔顯然還沒有瞧出她大灰狼的本質。

  「朕很期待那場賭約！記著，這是朕最後給你的機會。若是輸了，就學會認命吧！」

  商雪羨走出去的時候腦袋有些暈乎乎的，直至曹掌監將一大摞上好的布匹放在她手裡時，她才像是清醒了一些。

  「商姑娘，聽說你的針線活不錯，以後陛下的裡衣便由你親自縫製。」

  曹掌監的話卻讓她神色瞧上去有些精彩，一瞬間也明白了靳修喚她前來的用意。

  所以，他輕而易舉便嚇破了她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