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往生橋，斷了

  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沈玉並不知曉。

  因為眼前所在的空間好似能夠阻擋神識，即使以他的境界修為，也只能感應到前方三丈左右的距離。

  這本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要知道，他如今的神識境界，是繼承了太玄真人曾經到達過的境界，遠超常人。

  以沈玉渡劫境的神識，已經可以比擬許多飛升境，甚至仙境強者。

  

  然後即便如此，在這處陰暗空間內，依然只能感應到不遠的距離。

  不過沈玉並不在意，閒庭信步的往前走去。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於外界的世界。

  昏暗天空下，延綿群山高低起伏，一些人行色匆匆的行走在山間小道。

  細細看去。

  那些『人』赫然沒有肉身，宛如一具具只有輪廓的虛體。

  地面上滿是白骨。

  那些『人』對於沈玉的到來視若無睹，依舊面無表情的往來，漫無目的的漂浮。

  走了不知道多久，沈玉在一具白骨身前停下。

  這具白骨很新，彷佛剛死不久，胸口肋骨之間斜插了一柄長劍。

  沈玉隨手提起，一股陰寒氣息從劍柄處傳來，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道滿是怨恨的念頭。

  劍道修士，本身劍心堅韌，生也好，死也罷，從不怨天尤人，極少死後產生怨念。

  這也是無數人選擇成為劍修的緣由之一。

  只要劍心圓融，那必然破境起來也輕鬆許多，世間那些慾念，塵埃，一劍斬去就是。

  而手中這柄劍的主人，卻帶有一股怨天恨地的念頭。

  「敢入九幽練劍，本就是一件極為了不起的事，只是你卻想錯了，這裡，並不是人間。」

  感受著那道怨念的陰寒，沈玉輕聲說道。

  沈玉的語氣很平淡，彷佛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

  可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定然會被沈玉所說的地方而驚駭。

  九幽。

  靈荒有生靈存在的人間，自然也會有萬千死物存在的地方。

  無數年來，三教都在尋找這種虛無縹緲的地方，最終，有人無意間便發現了那樣一處地方。

  生靈沒有實體，沒有意識，只有虛無縹緲的某種能量。

  那處地方的天地規則也與人間相反，沉寂在陰暗之中。

  更然無數人恐懼的是，這處地方沒有界限，也沒有固定的位置，許多人踏入其中，便永世都找不到出口。

  沈玉在靈山曾經進入過的厭離穢土，便是九幽的一處小界。

  但與真正的九幽相比，差的太多。

  厲山屍水傳聞連通九幽的溟泉，沈玉知道那個地方。

  因為三千年前，太玄曾經深入溟泉，在哪裡和某個強大的存在戰了一場。

  那一戰是太玄修為到達巔峰以來，第一次以平局而結束。

  這是一件足以讓靈荒震動的大事。

  可太玄殺出溟泉之後，便從未與人說起過。

  即使是張虛靜，也只是聽說過這件事。

  沈玉在踏足厲山，便想起了三千年前的那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才會不管外面的那個陰冥宗鬼修，徑直前往屍山深處。

  更重要的是。

  千川的那個鬼曹，很有可能已經先一步進入了溟泉。

  沈玉臉上破天荒出現一絲凝重，將那柄長劍握緊，繼續朝前面走去。

  這個劍修的來歷，沈玉已經猜測得出，必然是劍仙城的某位強者，想要借著九幽怨魂來歷練劍心。

  只是九幽之地，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有強大的神祇，有鬼修，還有無數為了躲藏書院追殺的妖、魔，在這個無序的世界裡，即使是劍修，很可能也只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道血食。

  ...

  走了許久。

  沈玉來到了一處山崖。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站滿了無數怨魂，藉助著某種亮光，可以清晰的看見他們猙獰恐怖的臉龐。

  這種失去了意識的神魂，虛無縹緲，只留下強大的神魂之力，依靠著本能的在這處空間遊蕩。

  在人群的盡頭，沈玉看見了一位熟人。

  確切的說，是太玄真人的熟人。

  三千年前，太玄偶然來此，遇到的第一位有自我意識的人，便是前方端坐案前，手中執筆的那位讀書人。

  崔御。

  遠處，那位讀書人皮膚黝黑，下巴有著一撮鬍鬚，此刻也抬起頭，看見了立在崖畔的清秀男子。

  下一刻。

  場景變換，那些熙熙攘攘的怨魂消失不見，沈玉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書房。

  安靜，溫和。

  正如那人的名字一般。

  「我很好奇，你好像認識我？」崔御站起身，輕聲問道。

  語氣中有著一種讓人無法掩飾心中秘密的感覺。

  溟泉判官，這種言出法隨的神通，三千年過去，倒也強上了一些。

  沈玉微微搖頭，平靜說道：「外面有你的畫像，所以知道你。」

  崔御想了想，笑道：「的確如此，這些年，你們那方世界來這裡的人很多，有些人的境界很高，我沒有辦法讓他們都忘記。」

  沈玉問道：「那些境界很高的人，你攔不住，那麼是不是都進去了溟泉？」

  崔御沉默不語。

  這是一個很無禮的問題，萬千年來，他有了自己的神識，然後心底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

  那便是將這方世界的怨恨，惡鬼分門別類，然後指引他們通過溟泉。

  崔御不知道為什麼要這般做。

  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會聚集到這裡，彷佛天地間本就存在這件事。

  而他，也是生來便要做這種事的『人』。

  對於『人』這個概念，崔御也是在許久以前才勉強分別出來，也是因為那個人，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之外的事情。

  「你知道這裡的秘密，想必也是和那些人一樣，都是境界很高的存在，但是如今，這裡變了。」崔御轉過身，指了指遠處山崖。

  沈玉順著他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裡原本存在的一座橋，此刻已然斷開。

  無數怨魂、惡鬼擁擠的走上橋面，然後又被後面的怨魂擠下了橋。

  橋面之下。

  是一種沸騰的河水。

  那些怨魂、惡鬼掉落之後，瞬間變被吞沒，沒有激起半分的浪花。

  沈玉微微皺眉，呢喃說道：「往生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