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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父女之間的故事

2024-06-08 04:42:46 作者: 暖春山色

  西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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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死寂。

  浩然氣已經散盡,顏師古神情疲憊。

  劍佛面無表情端坐蒲團。

  秦子真與晏子書兩人跌坐在一旁,氣息混亂,幾道黑線正在平復兩人的丹田。

  場間。

  那些讀書人與散修皆是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不解。

  仿佛他們突然忘記了某種重要的事情。

  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起。

  天道意志也開始退卻。

  沈玉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對於天道試圖藉助歲月長河來與太玄想見,他很厭惡。

  當初破上三境時,沈玉便借著厭離穢土將太玄的某些因果斬斷。

  他是沈玉。

  太玄,已經死去三千年。

  哪怕沈玉擁有太玄前世的記憶,哪只不過是一種另一形式的存在。

  這具身體是沈玉。

  整個靈荒,沒有人能夠理解這種複雜的想法。

  這是本我與自我的切割。

  若是有一天沈玉的意識之中只有太玄的記憶,那麼,或許這個天下,就真的再也沒有沈玉。

  只有重生的太玄。

  …

  就在這片死寂的時刻。

  顏師古突然睜眼,目光死死盯著某個方向。

  剎那間。

  一道紅色身影從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瞬間出現。

  那蒙著面紗的女子就這樣突兀的站在顏師右側。

  她的手心握著一把黑色匕首。

  刀尖正對著已經失去了浩然氣的顏師古心口。

  那柄黑色匕首帶著一汪異樣的光芒,黑色中帶著一絲殷紅,顯然是某種有著連修行者都不敢沾染的劇毒。

  然後更讓無數人驚駭的是,這女子出現的如此突然,那速度快到連劍佛這種已經是佛境的大修行者都忍不住微微挑眉,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在未知的地方隱藏,以未知的時間出手。

  這便是千川殺手。

  而且是一位上三境的強者。

  若是沒有沈玉突然抬起的那一劍,顯然顏師古已經被匕首刺入了心口,已經是凡人的顏夫子,必然躲不過這恐怖的殺招。

  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被沈玉的動作所震撼。

  下一刻。

  沈玉長劍微挑,將那匕首帶向了另一側,正好讓顏師古的身體轉到了自己的身後。

  長劍匕首相撞,發出一聲刺耳響聲。

  兩者擊起的靈氣漣漪在中心處產生了許多衝向四面八方的氣浪。

  在那一瞬間,又有變化發生。

  比如那秦子真將手中的書卷拋出,隨著道道浩然氣灑落,高台被一層淡白色的光芒所籠罩。

  緊接著晏子書出手,一根墨色的骨杖以難以言喻的速度徑直撞向了顏師古。

  又比如,劍佛雙手合十,天地伴隨著震盪,一柄慧劍擋在了骨杖的前方。

  更重要的是,有一道無聲無息的劍氣出現。

  紅衣女子身形消失在原地,右手的匕首朝著前方伸出,宛如流行一般向前刺出。

  這一劍沒有帶起任何的靈氣波動,也沒有引起任何的天地異象。

  然後沈玉的臉色卻破天荒的露出一絲凝重。

  因為這一劍並非如此的平淡,那隱藏在其中的肅殺氣息,宛若驚雷閃電,能夠毀滅一切生靈。

  那等霸道的殺意,西關城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那種躲無可躲的恐怖意味。

  更無奈的是,沈玉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靈寶仙劍。

  道宗弟子,若是被武夫近身。

  靈荒所有人都知道那必然的結果,修行者脆弱的肉身,如何能夠抵禦武夫的蠻橫殺招。

  下一刻。

  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

  沈玉並沒有後退,甚至連動都沒有動。

  因為在那紅衣女子的身後,一道到這縹緲氣息的手沖天而起,竟然後發先至,與那柄墨玉匕首對上。

  肉身與靈寶碰撞。

  天地陷入了死寂。

  強大的衝擊力似乎讓高台有些支撐不住,堅硬地面在瞬間開始如鏡面碎裂一般出現裂痕,很快,猶如蛛網一般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那道帶著仙靈意味的身影與紅衣女子互相交錯了幾次,然後又迅速的分開。

  隨著無數道驚人氣息出現在天地之間,伴隨著的是絢麗的光芒閃現。

  仿佛置身於星輝。

  整個西關城被這道光芒照亮。

  …

  早在那女子出現的一瞬間,沈玉便帶著顏師古離開了高台。

  顏師古如今已經渾身氣息全無,就算是任何一點波及都不是他一個凡人可以抵禦的。

  儘管在他看來,這本就是這次的目的。

  但沈玉並不想讓事情向著顏師古的計劃移動。

  蘇陌曾經說過,整個書院,真正有性情的便是這位顏夫子,當年兩人來書院療傷,也是顏夫子力排眾議,讓沈玉進入玉京山。

  若是三千年前的太玄,或許會一劍殺了,或許是以另一種方式了解這種情分。

  因為對於修煉無情大道的太玄來說,情分這種東西本就不應該存在。

  只不過這一世,沈玉走的是另一條道。

  所以,他將顏師古救下。

  等到天空中的煙塵散去,沈玉這才輕輕抬頭,平靜的看下遠處。

  兩位有著曼妙身子的女子一前一後的懸浮在半空之中,紅衣女子周身散發出一道細碎的黑氣,並且越來越淡,似乎有些不平穩。

  另一道白影則神情淡然,周身的仙靈氣息上下涌動,源源不絕。

  劍佛微微點頭,臉上透露出一絲讚許意味。

  秦子真神情凝重。

  晏子書則緊皺眉頭,滿臉怒意。

  三人各有心思,又帶著不同的目的。

  很顯然,他們都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也同樣對接下來的結局感到並不如何滿意。

  雖然三人的境界已經算是世間的巔峰,但在那年輕女子面前,很顯然是一種平等的地位。

  原本以那位書院棄徒的推演。

  在顏師古散盡浩然氣之後,秦子真擋住劍佛,晏子書出手殺人。

  至於突然出現的黑衣女子,晏子書兩人已經想到是他布下的後手,這本是千川中人一貫的做法。

  可事情卻在那位聖地聖女突然出現後發生改變。

  多了一位上三境的強者,以黑衣女子的境界修為,顯然是沒有可能避開沈玉和聖女的目光,從而殺了顏師古。

  於是,場間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平靜。

  沈玉目光看向身旁的顏師古。

  後者對周遭的殺意視若無睹,只是眼神緊緊盯著前方的紅衣女子。

  眼神中充滿了….

  慈祥。

  他輕聲呼喊:「幕兒,是你嗎?」

  紅衣女子沉默。

  顏師古向前一步,右手下意識伸出,卻又在半空之中停滯。

  兩人已經二十多年未曾想見,至那日她的母親死後,便再也沒有看到她。

  忽略了她的成長,修行,以及一切。

  想到這些年那女子所受的悽苦,顏師古忍不住顫聲說道:「幕兒….你還好嗎。」

  紅衣女子眼神微冷,漠然說道:「誰是幕兒,你認錯人了。」

  顏師古悽然笑道:「對,我認錯人了,不過在你殺人之前,我想說一個故事。」

  場間一片沉默。

  沒有人想到去阻止這位散去了修為的夫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為場間的形式陷入了某種微妙平衡,任何一方都沒有優勢。

  「薛凝真的確是來自魔域,三十年前,老瞎子以我鎮守萬流城十年為條件,允許她越過北境…」

  「她天真爛漫,除了手有六指,其他與人族並無不同,更是與那些魔域中人性情不同,一路南下,她坐下了許多有意義的事。」

  「很多人都稱她為『凝真仙子』,甚至有幾座宗門受她恩惠,還將她的畫像掛在祖殿之中,無論是修行者,還是凡人,都被這位女子所折服。」

  「任何修行屏障在她的眼裡不過是極為簡單的問題,所有殘缺的功法她只需要簡單推演便能夠完善,那些因為破境而受到重傷的修行者,更是因為她而重獲新生。」

  「她是一位真正的女子聖人。」

  …

  顏師古的目光中滿是回憶。

  而他前方的紅衣女子早已經淚流滿面。

  那是與兩人有著無法割捨聯繫的人。

  就是聽她的故事,都讓各自充滿著傷感。

  如果不是因為顏師古親手殺了母親,顏幕又怎麼會恨之入骨,投入千川之地。

  如果不是儒門食古不化,又怎麼會因為母親的出身而將她定位妖魔。

  世間有這樣的魔嗎。

  在顏幕看來,那些食古不化的腐朽才是魔。

  眼前的顏夫子,無數人敬仰的書院執筆人,也是魔。

  顏幕眼神逐漸冰冷。

  場間。

  顏師古還在訴說。

  「道宗那位能夠衝冠一怒,殺了十萬人來為心愛之人殉葬,我做不到,當日,你母親制住了我的修為,甘願赴死。」

  清晰的話語傳遍了高台之上的每一個人。

  劍佛高宣了一聲佛號。

  秦子真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晏子書神情微冷。

  一個魔域中人,豈能與儒門弟子結為道侶,若是這樣的話,那麼天下的綱常倫理又是什麼。

  他們說了無數年的降妖除魔,又是何等的笑話。

  北境那座阻擋了魔域數千年的萬流城。

  恐怕會一夕之間散去。

  至於那位老瞎子,恐怕也是故意讓那女子來到帝都,想要試探一下天下人的人心。

  人心經不起考驗。

  何況讀書人的心,最是複雜。

  顏師古無力阻止薛凝真。

  於是,這位曇花一現的凝真仙子,死在了顏師古的懷中,天下正道也多了一份可以宣揚的傳聞。

  顏幕那時才八歲。

  望見那一幕,轉身,入千川。

  誓要殺盡天下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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