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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俏王子(二十三)

2024-05-01 09:55:03 作者: 林笛兒

  仿佛要應和她的心情,剛剛還平靜無波的湖面忽然波翻浪涌,河水急促地拍打著河岸,寒風肆虐地狂嘶著,莫悲抓緊風褸,抬頭看著夜空,雪花大如樹葉,一片接著一片從漆黑的空中灑落下來。

  她感到自已的身子在風中晃了晃,心慌地想伸手抓住點什麼,卻不慎鬆開了風褸,風鼓起了風褸,她站立不住。

  「公子。」焦桔轉身,頂著風上前想抱住她。

  林若陽已搶先攬住了莫悲的腰,不顧自已咳得氣喘,不顧鑽心的疼痛讓他的內衫沾滿了冷汗,虛弱的身子擋住風口,輕柔地將她護在自己的懷中。

  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氣息,溫柔的盈握,莫悲噤聲不語,她是如此的懷念著與他有關的一切,但是理智卻讓她不得不推開他。她不允許自已在他成了別的未婚夫後還留戀著他。

  他愛她也許是真的,婚約也是真的。因為自已那時是個男子,他可能把心留給了自已,責任和義務留給了方宛月。他是商人,一切都計劃得很清楚。而自已不是,與他有關的一切,情不自禁貪戀太多。

  林若陽現在也許會為她背棄婚約,這不是自已想要的結果。把幸福建在別人的痛苦上,她不會快樂的。那樣做的林若陽,也不值得她去愛。

  「悲兒,是不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林若陽把她拉到馬車後,替她拉好風褸,眼底壓抑著太多的情緒。

  

  再也裝不了平靜,淚水沖得太急太快,本想躲到馬車裡暗暗飲泣的,卻還是沒用的當著他的面流了下來。

  「悲兒,我還是我,和那天在彩園花圃中、小屋裡的林若陽是一樣的,對你。。。。。」

  他總是這麼溫柔的看著她,音量從不捨得提高,只是現在他眼中沒了笑意,而是無助的心痛。莫悲抬起婆挲的淚眼,汪汪的與他相睨,他對她太好只會讓她更想哭。

  「如果十多天前,你和我說這些話,我會信你。也許會撤下矜持,去向父皇、母后請求讓我留下蘇州。但這十多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你的未婚妻來了,你開了陶然閣,你所有的生活一成不亂,按部就班、有條不紊。這十多天,你連一句問候都沒有,但在知曉我身份後過來了,我分辯不清你是出於什麼緣故而來。我承認你有時讓我很感動,可是你太精明,如你所講,微笑是你的一幅面具,我不知什麼樣的才是真正的你,你說的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分不出,那就選擇不聽不看。林少爺,你沒有利用過我,我才願意這樣把事情解釋清楚。你變與不變,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已經變了。」莫悲被風嗆得幾次說話停止,但她堅持著一口氣說完。

  林若陽眼底浮出濃烈的哀傷,「你真的。。。。。。是這樣看我嗎?」 低低柔柔似淙涼水聲的嗓音,掩不去源自心田的濃切哀戚。

  「是!」她冷漠地背過身子,「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回洛陽,你經商,各自回到原來的位置。你不要努力了,我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

  「悲兒,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尊重你。我是商人,但在悲兒的面前,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不要哭了,風會讓淚凍在臉上,那很難受。進馬車去吧,我看著你走。」他掏出手絹,為她拭著淚。

  莫悲拼命地咬著唇,不去看他臉上的神情,不然她就會管不住自已,被他臉上的表情打動、心軟。

  「還是你先走。」她不想讓他看著她的背影,孤零零地站在風中,那很傷感。

  林若陽溫和地點點頭,「好,我馬上走。悲兒,對不起讓你難過了。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分離,但仍慶幸和悲兒相識。認識悲兒,我才嘗到了什麼叫幸福。幸福很短,卻足夠我回味一生。悲兒。不管你怎麼變,我仍是我。」溫雅的語音夾著堅決,輕輕地轉過身,踉踉蹌蹌走進風中。

  她張了張口,想喊住他。風把她的聲音吹散了,雪飄飄灑灑,落在肩上,落在指間,寒冷刺膚,到骨,到心。

  「林少爺,你不要緊吧!」焦桐看著林若陽被風颳得搖搖欲倒,上前扶他一把,眉頭皺著,目光在公子和林少爺之間打量著。他怎麼一個人跑到這湖邊,身邊一個夥計都沒有,好象應該送下林少爺吧!

  「焦桐,你先送林少爺先回彩園,我到漁館坐一會。」還是捨不得真當他是路人,那是她唯一愛過的男人,她不要他這麼淒涼地離開,他有那麼可愛的未婚妻,應該快樂、幸福。她是莫悲,也不會悲傷。

  莫悲低聲吩咐焦桐,看到風雪快把林若陽吞沒了。她含著淚轉過身,迎著風走向亮著昏黃燈光的漁館。

  「我不要緊,不能讓悲兒凍著,那小漁館很髒,她站的地方都沒有。」林若陽聽見了,費力地搖手,對著焦桔打手勢,讓她扶莫悲上車。

  焦桔突然有點想哭,林少爺眉宇之間充滿了落莫,他心中沒有自已,只有公主。

  林若陽氣喘喘地抬起手,復轉身艱難地一步一步向前邁著。

  莫悲驀地轉過身,「那一同上車吧!」搭載一個路人,就當做善事。

  「不必了,又不順路。」林若陽回頭擺擺手,他很想和悲兒一起,但是不願在悲兒嫌惡他時還出現在悲兒面前,他有自已的尊嚴。他強撐著露出勉強的笑意,溫和而又不舍地看了眼莫悲的倩影,漸行漸遠,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什麼和什麼呀,惹得我心酸酸的。」焦桔嘟噥著,把莫悲抱上馬車。「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少爺幹嗎要那種表情,他不是很幸福嗎?」

  莫悲沒有放下轎幔,一任風雪吹進車內。她不能陪他走在風中,就這樣,體會著他此時的冷,就當她最後一次陪他了。

  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為什麼不能相愛卻又要偏偏相遇?為什麼他明明變了許多卻還要蠱惑著對她說他永遠不變?為什麼她口口聲聲說不在意卻心心念念總是他?

  沒有任何人告訴她答案。天地間,風肆虐得越發厲害了。

  醉紅院,蘇盼竹小樓中暖意融融,薰香鳧鳧。

  一番纏綿剛剛結束,陳煒擁著蘇盼竹窩在被中,戀戀不捨地抓著她的柔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他搖頭晃腦地低吟著。

  蘇盼竹覺得洛陽來的這位陳大人挺好玩的,他不知是笨,還是天真,有時講話很隨性,「大人真是好風雅啊!你以後若想盼竹,就常來蘇州呀!」

  「哪那麼容易,朝庭命官,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可以輕易出京的。本官日後只能在夢中與美人幽會了。若不是公主隨船同行,我到真的想帶你回洛陽,買處別院讓你住下,從此後與你雙棲雙飛。」

  蘇盼竹「噗」地笑出聲來,老鴇說陳大人這幾天在醉紅院的花銷都記在知府大人名下,老鴇敢要知府大人的銀子嗎?所以講,蘇盼竹這幾天的服務,是免費的。陳煒還送給了她幾匹綢緞,對於侍候的紅茵、老鴇,送茶送飯的龜奴一點賞銀都沒給過。大夥暗地裡都嘀咕著,巴不得他早日離開,而他還做出一幅深情款款的樣子,真讓人吃不消。

  她臉上受了傷,雖然巧妙地化了妝,但總歸不及從前的尊貴。她識時務,不敢挑客人。但是想把她從醉紅院贖出去,再在洛陽買處別院養她,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蘇盼竹明白陳煒只是吹噓,不當真話聽。

  「陳大人的厚愛,盼竹心領了。盼竹呆慣小鄉小鎮,突然去那繁華的洛陽,盼竹怕呢!」她嬌聲說道,「陳大人,你剛剛說公主也在船上,她是來遊玩的嗎?」

  陳煒一拍大腿,頭往後仰了下,眼眨了眨,「你那天說有個俏麗的莫公子來醉紅院,說皇上如何如何,記得嗎?」

  這不是一回事吧!蘇盼竹玩味地傾傾嘴角,「嗯!」

  陳煒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美人,本官對你講的話,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蘇盼竹嘴邊的笑意更濃了。

  「那位莫公子就是當朝公主慕容雪,她女扮男裝來蘇州城遊玩,就住在城西的白府中。」

  笑猛地凍結在臉上,蘇盼竹半晌動都沒動。

  「她來醉紅院可能是好奇,不然一個女孩子家跑青樓來幹嗎!她說的一點都沒錯,皇上和皇后從來不捨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她是皇上心頭的珍寶,都寵上天了。美人,你怎麼了,臉白成這樣。」

  「她。。。。。。真的是公主?」蘇盼竹心驚肉跳地問。

  「嗯,我今天下午剛見著,一開始我還把她與從前的一位同僚混淆了。呵,其實你細細注意看,哪有男人長那麼美,清麗出塵,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

  「哇」一聲,蘇盼竹撲進陳煒懷中放聲大哭,嬌柔的身子顫慄不已。她真是向鬼借了膽,竟然想到去綁架公主,還和公主爭奪林少爺。太自不量力了,有眼無珠呀!

  她越想越怕,越哭越凶。

  「美人怎麼了?」陳煒納悶地拍著她抽聳的肩。

  「陳大人,公主有沒有和你說起醉紅院的什麼?有沒有提到什麼事?」

  「沒有呀,公主只說明天回洛陽,其他什麼都沒提。」

  「有沒有向知府大人提呢?」蘇盼竹驚恐地豎起耳朵,傾聽院中有無士兵的步伐聲。

  陳煒搖頭,「美人,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你得罪公主了嗎?」

  哪裡是得罪這麼簡單呀!她差點讓公主喪命於徐大之手,幸好有林少爺的保護,不然就鑄成大錯了。她記得很清楚,莫悲象個沒什麼氣息的孩子,渾身是血,依在林若陽的懷中。她還想扔開公主,只救林若陽。

  老天,她有幾條命,都不夠抵公主的傷痛,公主會來殺她嗎?蘇盼竹揪著綢被,驚恐得尖叫出聲。

  「美人,美人!」陳煒不解地抱住她,讓她鬆開自己的發。「你到底怎麼了?」

  蘇盼竹慌亂地看著陳煒,「陳大人。。。。。。。如果冒犯了公主,會治什麼罪?」

  陳煒眼瞪得老大,「滿門抄斬,情節嚴重,就是誅滅九族。」

  蘇盼竹一把掀開被,突地跪在他面前,搗蒜般直叩頭,「陳大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知莫公子就是公主,我。。。。。。。」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陳煒就象突然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從床上慌張地滾落下來,哆嗦著寬衣。「你。。。。。。冒犯了公主是不是?」

  蘇盼竹不顧赤裸的身子,爬下床,扯住他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妒忌,才請人把她趕出蘇州。。。。。。」

  「啊。。。。。。」陳煒驚嚇地一把推開她,「你太可怕了,我剛升了侍中,千萬不能和你扯上關係。我不抓你,你好自為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本官,我不認識你,我沒有來過醉紅院。。。。。。」他象一陣風似的衝出小樓,夾袍的腰帶都沒有來得及系好。

  門大開著,風雪咆哮著飛進小樓,蘇盼竹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怎麼辦,怎麼辦?她有年老的父母,還有在讀書的弟弟,她出賣靈肉就是想讓他們生活得安寧,現在這些都要消失了嗎,他們都要因為她的錯一起承受罪責嗎?

  不能這樣,她止住悲聲,著急地在房中轉圈。她突地心頭一亮,林少爺和公主相處得極好,她去請林少爺,讓他幫她去向公主求情,可不可以只懲罰她一個人,不要連累到她家人。

  她是殘花敗柳,死不足惜。父母都是清清白白的老實人,弟弟還小,以後指望他光宗耀祖。

  她要跪在公主的面前,請求她的寬恕。

  「紅茵,快備轎。」她拭去淚,撿起地上的衣衫,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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