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愛上層樓 (六)
2024-05-01 09:53:15
作者: 林笛兒
慕容昭乃是當今皇朝第一公主,深得皇上莫容裕和皇后的疼愛,此次遠嫁匈奴,大婚盛況空前。不過,這也是慕容裕登基以來,第一次為兒女辦婚事。
大婚放在太極殿外的神壇舉行,主婚人是太子慕容昊。簇新的杏袍,俊眉朗目,軒昂的氣質,比新郎還引人注目。
慕容裕親手牽著公主,把她交給匈奴大王拓跋暉。後宮所有的妃嬪全來觀禮,眾臣和家眷悉數出席。見此情景,無不羨慕得瞠目。大晉朝的公主,匈奴國的皇后,天下能有幾位女子有這樣的尊榮。
慕容昭嬌媚高貴,象朵富麗的牡丹花,拓跋暉高大英俊,一派帝王威儀。兩人並行在神壇前叩首,在天地與眾人見證下,結為夫妻。
皇后兩眼涌滿淚水,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慕容裕雙唇微顫,回身握住皇后的手,也是唏噓不已。
宮女為新人端上注滿酒的合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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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昭含羞地接過,美目脈脈地看著拓跋暉。拓跋暉顯得非常冷靜,「皇帝,從此匈奴與大晉就是一家!」他高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慕容裕一愣,這合歡酒應該是新人同時飲下,大王怎麼不懂呢?
「大王心中以江山為重,也可能匈奴與中原習俗不同。」皇后溫聲說。
慕容裕釋然,瞧見公主也端起了酒杯,深情地說:「從此,慕容昭是匈奴人,匈奴就是慕容昭的家。」
皇帝與皇后一陣心酸。養女兒有什麼好,什麼貼心小棉襖,大了還不是人家的人。
慕容昊一抬手,三百樂師齊奏起送嫁曲,一千枚禮炮共鳴。大晉公主與匈奴大王的大婚儀式漸入尾聲。
應拓跋暉要求,禮畢,就開始起程。宮外,龍輦已在候著了。
樂聲中,慕容昊闊步走下神壇,走到拓跋暉面前,拍拍好友的肩,兩個人互相握了握手,點頭而笑,「暉,以後昭就由你照顧了,她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心頭肉,不能讓她掉一滴淚。」
「不會,」拓跋暉認真地說,「昭是我匈奴的皇后,匈奴的臣民都會敬愛她,她會過得非常幸福的。」
慕容昭揚起小臉,期待拓跋暉繼續說下去,他為何沒有說他會對她如何如何呢?他是她的夫呀!
「昊,時候不早,我們應該出發了,早出發才能早到回到匈奴。一路上我已作安排,昭不會受累的!」拓跋暉神情有點急切。
慕容昭收起心中小小的失望,勸慰自已,不要多想,暉哥哥是大男人,當著人面一定不會說什麼出格的話,暉哥哥娶的人是她就行了。
慕容昊憐愛地看著妹妹,輕輕握住小手,「昭,以後就是大人嘍,不可任性,不能耍小眼,皇后要有皇后的樣,要寬容大度有氣量。」要象少楓。唉,他又想起少楓了,對了,今日怎麼沒看到少楓,他偷跑哪去了。按理他應該和拓跋小白來觀禮呀!
「我會的,皇兄!」慕容昭輕輕點頭,把手放進拓跋暉的手中,「大王,我們出發吧!」
皇帝皇后淚水縱流,嬪妃們應景似的更是哭成一團。慕容昭大禮叩別父母,由拓跋暉相扶著走上龍輦,但拓跋暉卻沒有坐上來,而是一躍起上了馬。
「大王?」慕容昭臉紅紅地看著夫婿。
「朕要照應整個禮隊,路途遙遠,朕怕有意外。」拓跋暉淡然地說。
「嗯,臣妾聽大王的。」慕容昭乖巧地放下錦簾,無人時,流下了一行清淚。這大喜之日,她怎麼覺得暉哥哥好冷淡,象換了個人似的,連以前的一半都沒不如。
洛陽人傾城出動,十里長街擠得水泄不通,想占個位看足公主出嫁的全場。陪嫁的箱箱籠籠數不勝數,宮女和太監排成了長隊,更有太子領著皇宮的侍衛騎著高頭大馬送行。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這樣的陣仗,是男人都會想娶的,何況以後更能借著金枝攀得更高。匈奴大王雖然不必攀得更高,但有公主,卻能換到邊境的太平,也一樣睡著也能笑醒,唉,不知有多疼多敬這位公主呢,該是捧在掌心疼著、哄著吧!
禮隊出城很久,洛陽還有許多城民站在街頭感嘆不已。
走了一位公主,皇宮中卻象冷清了許多。天黑時分,慕容裕悵然站在中宮門前,失落不已,皇后已哭昏了,由宮女扶進去休息。
慕容昊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輕輕走了進來。
「父皇,兒臣回來了。」
慕容裕眨去眼中的淚水,點點頭,「昭沒有哭吧?」
「她現在是匈奴皇后,皇兒不能隨意見的。」
「是呀,她是匈奴人嘍,朕的昭兒呀!太子,我們去御書房坐坐,你陪朕說說話,朕今日覺得心特別脆弱。」
「好的,父皇,兒臣也正有事想和你說呢!」慕容昊扶著慕容裕,一路無語走向御書房。
魏公公體貼地開了窗,讓御花園的春光透進窗來,又泡上一壺熱茶,然後退了出來,讓父子倆說話。
「昊兒,昭兒大婚已畢,匈奴大王已離洛陽,是不是該收網了?」慕容裕抿了口茶,情緒平靜了許多。
慕容昊微微一笑,「皇兒正有此意,他們也逍遙得夠久了。」
「可惜啊,可惜傅沖,一世辛苦,最後卻只得斬首示眾,朕想起來都有點不敢相信他會做下那糊塗事。他象個人精般,在這朝中,敢和你這位儲君對著幹,真是很有膽量的。」
慕容昊苦笑,「人是怕逼的。皇兒那時候連續做了幾件他無力還擊的事,惹惱了他,他才走那招險棋,想置皇兒於死地。」
「你整徐湛,毀他寶貝女兒婚約,還有那個狀元柳少楓,是他看中的,卻不知你早早在靖江就把柳少楓招在麾下了。幾件事加起來,他實在是太羞惱了,才會應下拓跋小白的建議。昊兒,朕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個公主想幹什麼?」
「她,皇兒具體也說不清。她手下有一批殺手,匈奴先王還在世時,看她很緊,她沒辦法動彈,只好轉到洛陽來。她不止一次想殺拓跋暉,好象想奪皇位,但又好象沒有那種可能吧。說她在洛陽想舉個事,那對她有何用,這裡是大晉,又不是匈奴。她可能是想挑起戰爭,再從中漁利。」慕容昊冷冷地說。
「嗯,在洛陽殺了拓跋暉,一場血戰避免不了的。幸好你當時沒有娶她,實在是個可怕而又有野心的女子。」
慕容昊「哼」了一聲,「皇兒懶得瞧她一眼。她得知傅沖和皇兒不和,一直想拉攏傅沖,有兩次,傅沖拒絕了。但這次,傅沖逼急了,就應下她的要求,助她給殺手們找了個安全的落腳點,以備拓跋暉來洛陽娶親時伏擊。她助傅衝陷害皇兒。唉,也是天空打盹,昱竟然在那時惹火了趙帥,趙帥口不遮攔地在杏紅樓口出狂言,被嫖妓的陳煒聽到。陳煒急於討好傅沖,當個大事去向傅沖稟報,一下正中傅衝下懷。傅沖買通娼妓偷了趙帥的令牌,讓人去駐京大營調兵,又借進宮之際,讓匈奴殺手混入,指清昱的寢宮,趁夜殺害了昱。這樣,一切跡象都指向了皇兒,皇兒也就百口莫辯。」
慕容裕沉痛地閉上了眼,「但也就是昱被殺害,讓朕一下子意識到這是個陰謀,因為朕知道昊兒你雖城府頗深、有心計,但對家人非常在意。朕不是昏君,朕送走你,然後一步一步查清了所有的事。」
「父皇,但那晚皇兒不在宮中呀!」慕容昊問。
「你視查洛河工程,一直到三更時分,然後你去了別處,杜如璧跟在你後面看到了,傅沖一知曉,就決定那晚行事,栽贓於你。你在閩南遇刺,是傅沖讓舊屬哄騙海匪,借刀殺人,呵呵,真是招招都是狠毒呀!拓跋小白在驛道邊埋伏的殺手又被御林軍纖滅了。他們沒有想到天網恢恢,終有雲開霧散之時,朕看清了這一切,他-------柳翰林也看清了。」慕容裕嘆了口氣。
慕容昊抿抿唇,幸福地一笑,「少楓他有一雙慧眼,總是能早早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朕這次不會手軟,無論是傅沖,還是拓跋小白。」慕容裕眼中露出了殺氣。
「父皇,收網是件簡單的事,讓刑部去操心吧!」慕容昊忽然起身,給慕容裕倒了杯茶,「父皇,皇兒想和你說件別的事。」
「呃?」
「父皇,皇兒年歲不小了,東宮一直無主,皇兒欲娶太子妃。」
「好啊,讓史官造個冊,把大臣家的待字閨中的千金全列上,畫上畫像,你挑就行了。」
「皇兒已經挑好了。」
「翰林柳少楓。」
慕容裕愕然地瞪著他,他平靜卻堅決地迎視著,「皇兒誰也不要,只要她。」
「這很荒唐,他娶了拓跋小白。」
「那是他的誘敵之計。少楓是位女子。」
「那就。。。。。。。。」慕容裕還沒說完,魏公公突地一臉匆忙地推門進來。「皇上,太子的侍衛就有非常急的事要見太子。」
「哪位?」慕容昊冷聲問。
「高山侍衛,現在外面等著太子你呢!」
「讓他進來說吧!」發話的是慕容裕。
「哎!」魏公公應了一聲,出去了。
「屬下見過皇上、太子!」高山一進門,忙著行禮。
「快說,什麼急事?」慕容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柳大人他忽然不見了,屬下把翰林府翻了個遍!」
「什麼?」慕容昊大驚失色,「他有沒有去洛河什麼地方散步,或者去白府、謝宅什麼的,要不然趙將軍的軍營?」
「這幾個地方,屬下都想到,也都去過了。謝先生、白大人、趙將軍現也在翰林府。屬下沒有辦法,才能驚動太子的。」
慕容昊的意志已經狂亂,「那快派更多的人去找呀,快呀,快呀!」他拼命地大吼,就想往外沖。
「不要去了,是朕讓他離開的。」慕容裕忽然慢悠悠地發言。
「什麼?」慕容昊不敢置信地看著父皇。
慕容裕眨了眨眼睛,「朕不能容許一個女子在朝庭興風作浪。」
「父皇,你怎知????」慕容昊驚愕得瞪大眼。
「她自已坦白的,為了解釋你那晚在哪裡,她承認了,說你發現了她的身份,一直在責問她。」
「傻瓜,笨蛋!」慕容昊含淚大叫,「她以為她是什麼,又逞能又逞能。」
昊哭了?慕容裕吃驚地吸了口氣。
慕容昊握手成拳,甩去眼淚,「父皇,皇兒從沒有求過你,這次皇兒求你,告訴皇兒,少楓。。。。。。她現在哪裡?」
「朕不知。她說想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她什麼時候說的?」
「去閩南之前就應下的。」
「大騙子,大騙子,這一路上,她半個字都沒有吐,我要抓到她,問問她,她的心是用什麼做的,這麼狠,這樣騙人好玩嗎?」慕容昊失控得嘴唇哆嗦,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一直呆立在旁邊高山突然插話,「。。。。。。大人。。。。。。她好象不是好好的離開的。」
「什麼意思?」慕容昊兩眼血紅,揪住了他的衣襟。
「柳葉和宗田還在府中,他們本來是要和大人一起出發的,謝先生在城門外等到午後,也沒等到大人,他們要不說,屬下還以為大人來觀禮了。還有,」他愧疚地抬起眼,「拓跋小白公主也不在府中。」
「什麼?」慕容裕驚得站了起來。
「他帶走柳葉、宗田,就連謝先生也同行,父皇也知,他還那樣對著我笑,說那麼甜的話,哈哈,」慕容昊仰天大哭,忽然又陰沉地冷笑,「柳少楓,你這樣對小王,小王要一輩子恨你,恨你,恨死你。」
她怎麼能如此狠心地對他?怎麼能用這種方式與他告別?她怎麼忍心殘忍地對待他?在他深深愛上她之後。
「昊兒!」慕容裕大吼一聲,「你不要兒女情長,拓跋小白不見了,有可能挾持了柳少楓逃離洛陽。」
「讓人去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不從,一律格殺。」慕容昊拭乾淚水,語氣冷若冰霜。
他不要再愛那個會說謊的女人了,不管她是生還是死,他都要她為她的欺騙付出代價。
「屬下覺得有可能是匈奴大王帶走了公主和大人!」高山鎮定地說。
「為什麼?」慕容裕吃驚地問。
「昨天拓跋大王去過翰林府,然後下人們看到公主就開始緊張地收拾東西。」
「有人看見她們離府了?」
「大門有人晝夜看守,沒有看到她們離開。」
「不要問了,是拓跋暉帶走了她們。」慕容昊陰陰地說。
「為什麼?」
「密道!」慕容昊痛苦地閉上眼,她捨棄他,隨拓跋暉走了,這是她明智的選擇嗎?
慕容裕跌坐在地上,「快,讓人去追。」
「追什麼,人夾在禮隊中出城的,現在早轉移了。我們憑什麼去追呢?昭還在龍輦上,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要讓她傷心嗎?」
「該死的拓跋小白,竟然讓她逃了。」慕容裕氣恨恨地罵。
「該死的人還是會死的,父皇不要擔心。」
「太子,我們大人呢?」高山悶聲問。
「她不是要走嗎?讓她走好嘍!」慕容昊冷然一笑,坐了下來。她走,他就要去追?她為什麼不能信任他,傻傻應下父皇的要求,逞能地不和他商議,讓他象個傻子,還和他說什么小王子、公主之類的話,給他希望,又讓他絕望。
狠心的女子,他不追。她敢這樣對他,他要她後悔,後悔得死去回來,沒有回頭路。
「父皇,皇兒決定選妃。」慕容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