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紅有情 (二)
2024-05-01 09:51:10
作者: 林笛兒
天色一直昏沉沉的。到了下午,晴了幾天的洛陽終於下起了秋雨。雨勢不大,但寒意襲人。洛河邊的畫舫不象平日,只有寥寥幾隻,河面上影影幢幢的幾點燈火閃在黑雲下,搖搖晃晃。不知哪只舫中傳出凌亂的弦管聲和咿咿呀呀的歌聲,迎著風還飄來了脂粉香氣。
靠近橋的柳樹下,泊著一條素淨的畫舫,船頭負手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錦衣公子,氣宇軒昂,一雙眸子寒若深潭,微風細雨,讓他的外衫已近半濕,而他毫不在意,只冷然地看著水面。那孤傲而單薄的背影,在漫天風雨下,有說不出的冷寂蕭索。
艙內,一位蓄著短須,身穿皂袍的四十多歲男子獨自盤膝撫琴,徐緩幽咽的琴聲,隱然與河水的波濤遙相應各,直讓人分不清何為琴音,何為水聲。
「昊,進來吧!凍了可不好。」最後一個音符在男子指尖散去,他挪開琴,溫和地笑著說。
錦衣公子回過身,點點頭,步進船艙。艙中小几上,茶爐上的水剛好沸騰,公子隨手丟進幾片茶葉,艙內立刻襲滿一股清香。
「唉,可惜了我的碧螺春。」謝明博看著水面上飄浮不定的茶葉,大聲長嘆,「這麼好的茶葉應細泡,哪可以這樣怠慢?」
慕容昊淡淡一笑,「改日我讓宮人再送幾包上好的茶葉給謝先生好了。」
「可是再也尋不到現在這樣的心情。一壺茶,一爐香,伴著河水悠悠,秋風陣陣,便可忘卻塵世凡俗,細細品味,自在感動滲出。昊,你呀,剛從外面回京,就要放下心來,好好享受輕閒,不要身在此處,心念宮中,身在宮中,卻又嚮往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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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哪有先生這樣的高境啊!朝中多少煩人的事,想著就心煩。」慕容昊無奈地嘆了口氣。
謝明博微微笑著,拿出茶碗,熄了爐火,倒上兩碗,輕輕推給慕容昊,「記得我初來洛陽時,在酒坊中聽人閒談,說當今的東宮皇太子慕容昊自幼聰慧過人,三歲能念《教經》、《論語》,五歲遍讀《五經》,十歲盡通經義。讀書一目數行,過目成誦,吟詩賦詞,天下無比。太子寬厚仁慈,持成穩重,喜怒不形於色,對下人視同兄弟,情同手足,從不責罰。十四歲時能協助皇帝省理朝政。處事謹慎,明察秋毫。躬親政事,從不倦怠,每日入朝必在五鼓前,守候殿外。飲食衣著從不奢華,還有,太子還是當今天下第一偉岸、英俊的美男子。。。。。。。」
「呵,還有人說太子陰沉如魅,令人不寒而慄。」慕容昊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別人只看到外象,卻不懂我的心情,才那麼說。先生,你為何也要這麼說呢?」
謝明博輕抿一口茶,嘆道:「謝某一介布衣,蒙太子厚愛,與太子自去年初冬在茶館中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不才,卻得太子信任。剛才那一番話,雖是閒談,但也代表百姓們對太子的愛戴。是好事,這說明太子深得民心臣意。是壞事,功高蓋主,只怕皇上會有點擔憂呀。太子,帝王家不比尋常百姓家,青出於藍,卻不可勝於藍呀!」
慕容昊定定地看著茶碗中的茶水,黯然嘆息。
「一直都如履薄冰似的過著,卻還是有多少事防不勝防。先生,我真想做個目不識丁的村夫,守著幾畝薄田單純過日,不要象現今這般日日心累著。」
「可惜你身不由已,你已被逼到山頂,下不來的,不如就先好好賞賞風景吧。」
「行嗎?」
「依謝某看來,皇上現在對太子還沒有設防之心,畢竟你是袁皇后所出,而且皇上只有二位皇子,除了你,就只有六歲的小皇子慕容昱了,他太年幼,和你並不能相提並論,可他娘親潘妃娘娘現在最受寵愛,你大意之心不可有,但也不要太在意。」
「昱呀!」慕容昊喃喃重複著,眼前閃現出一位身著白衣,宛若一樹梨花的窈窕身影。
十七歲的春天,御花園,鞦韆架上那個漂亮的小女子的銀玲般的笑聲讓路過的他失去了心神。
清寒的曉風殘月下,水榭邊吹簫的嬌美笑顏!同游山光湖畔,共賞風花雪月,相互傾訴,淡而深遠,天真到無邪的誓約。
他一睜開眼,眼前便是她淺淺的酒窩,婀娜的身姿。他總是一個人在御花園中對著鞦韆發愣,盼望著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那樣的話,大臣家的千金們便可被邀請到御花園中遊玩,她就會坐在鞦韆上,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已,歡快的笑聲也會隨著鞦韆蕩漾,充滿了整個御花園。
可是沒想到美夢竟然那麼容易破碎。十九歲時,他承諾她,等他代父皇巡視完邊陲回京就成婚。當他回到京後,她卻被一道聖旨宣進宮中,成了父皇的妃嬪。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雞皮鶴髮對美艷青春,皇帝對天發盡千般寵溺誓言。從華屋到珠寶、錦衫,全天下所有的美好全呈在她的面前,再加上專寵的夜夜廝守。她很快便懷了孕,次年便生下皇子慕容昱。
皇帝老來生子龍心大悅,對慕容昱的恩寵,愛冠諸子女。凡皇帝心愛之物,全部收藏於潘妃宮中,成為慕容昱所有。凡慕容昱喜歡的東西,皇帝無一不是即刻取之,送入慕容昱房內。宮中悄然興起,為博小皇子一笑,不惜學狗學貓。
她在堆砌的繁華和皇帝的縱愛中,淡忘了從前。二人再見,已視同路人。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不過於此吧!
二十歲的他一邊哀悼自已的刻骨初戀,一邊還要安慰陪著父皇打下天下卻得不到父皇關愛以淚洗面的母后,還要恪盡職守地做好一位好儲君。
深夜回到東宮,脫去白日虛假的面具,他變得越來越陰深、苛刻,任何人都激不起他內心的柔情。這冷冰冰的皇宮,這樣怪異的家人,有何留戀?幸好有好友魏國王子拓跋暉的相伴和安慰,他才走了過來。
而他的心從那年起,就再也沒有暖過。
六年過去了,朝野里忽散布出一些謠言,說皇帝有心廢太子立新安王慕容昱為儲君。擁護他的大臣們一下緊張起來,三天兩頭關照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惹皇上生氣,他的母后也是日日耳提面命。他自已到無所謂,但正如謝明博所言,他生不由已,已被逼上山頂了,可他卻又不想被這樣束縛住,他想逃,遠遠的,離開這是非之地的京城洛陽。可又能去哪呢?
煩惱時,便換了便裝,拉著謝明博,遊走於京城的大街小巷、酒肆茶室,能夠暢懷便一醉方休,當所有的煩惱都已遠離。
謝明博,是他偶遇的一位學士,學識淵博,氣節清高,幾近相談,兩人已成忘年之交。
而這次南行,旅途之中的例外收穫,讓他寂寞已久的心稍稍波動。想到那個小小的卻一臉仗義的人,他不由地露出笑意。
「想什麼呢?茶都被看涼了。」謝明博緩緩抬起頭,詫異居然在笑,「有什麼好事嗎?」
「先生,你已近半百,為何至今未娶妻呢?」慕容昊突然問。
謝明博顯然愣了一下,滄桑的面容掠過一絲痛楚,目光轉向雨絲飄落的船頭,「我今生沒有夫妻之緣,孑然一生到老罷了。」
慕容昊知他必有難言之痛,不再追問,淡然說道:「先生不會一人的,我會為先生養老送終。」
謝明博笑了笑,「謝謝太子的關心,我一介寒儒,自由散漫慣了,你不要太抬舉我,他日,一杯淨土蓋素身就行了。到是,太子,你已年過二十五,與你同齡的王爺和大臣,都已兒女齊膝了,你怎麼。。。。。。。」
「東宮裡侍妾不是有好幾位嗎?」慕容昊冷漠地撇撇嘴。
「呵,那只是你的障眼法吧!這麼多年,也沒聽說哪位侍妾傳過孕事,你可能碰都沒碰過她們」
慕容昊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明博,「我和先生是朋友,稟性差不移,自然對情愛也沒有興趣。父皇的皇子又不止我一位,你難道怕皇位無人繼承?」
「太子,不要隨意講這些喪氣的任性話語。天賦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你有那麼多百姓和臣子支持,你就不只是一個人,你不知他們在你身上放下多少希望。太子,千要不要讓他們失望、絕望呀!」謝明博拍拍慕容昊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的處境,現今是有些動搖,但並不是絕境。太子,你需要找些能人義士,賢臣重將相助,那樣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做了皇上又怎樣?」他喃喃地問。
「造福百姓,穩固江山。除了你,太子,別人是無法做到的。」當今皇上沉迷聲色,朝中政事全扔給了幾位權臣,朋黨之爭越演越厲,太子肩上的責任重著呢。
「人生在世,真是無法選擇,只得迎難而上啊,先生。」慕容昊無奈地說。
「天命使然,你就不必抗拒了。」
「嗯!」慕容昊重重點頭,今日相談,心中積壓的一塊大石象被移去,他不禁輕鬆了幾份,瞧著船頭雨象小了些,「我陪先生喝壺好茶去!」
「好,好,就當是賠我剛才的那壺碧螺春。」謝明博是個茶痴、琴痴,聞聽此言,忙不迭地裝好琴,貓著腰,走出船艙。「就去風雅茶室如何?」
「我就知先生心思,我還約了位朋友在那裡,他不僅才華了得,而且琴彈得也不錯。」
「能讓太子賞識的人可不多,你如此一說,我到要見見這位才子了。」
「我保證先生不虛此行。」
第8章 落紅有情 (三)
城西的風雅茶室一向清雅寧靜,是文人墨客烹茶吟詩的所在,也是京中樂友切磋的地方。茶室院中有一口千年古井,水質甘冽,寒暑不涸,以其烹茶茶香醇正,因此不少文人雅士也多愛在這兒品茗小憩或聽琴會友,相反一些慕名而來的巨商富賈來過一次後多半不會再來第二次,旁人若問起印象,這些俗客多半說:淡而無味。
於是,這茶室真的成了一處雅室。
慕容昊和謝明博便是在這裡相識的。
謝明博是常客,又撫得一手好琴,這樣的人,茶室是最歡迎的。茶博士一見他二人進來,忙迎上前來,「謝先生,今日雨大,客人不多,樓上清靜些,請二位隨我來吧!」
謝明博張眼一看,只見偌大的廳堂中,只有寥寥幾個茶客在靜靜品茗。他回頭看看慕容昊,慕容昊微微點頭。二人跟著茶博士拾級而上,二樓客人更少,兩人找了個臨窗的雅座坐了下來。
茶博士又抹了下已鋥亮的木桌,送上兩條熱氣騰騰的手巾,讓二人淨面淨手後,依著謝明博的口味,砌了壺清淡的碧螺春,又選了兩碟乾果和點心後,便退下去了。
謝明博端起茶碗,放在鼻下閉上眼,深深地嗅了一口,連聲讚嘆,「真是好茶啊,昊!」
慕容昊沒有應聲。謝明博睜開眼,只見慕容昊的視線定格在樓梯上。他忙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位身著冰藍長衫的公子正與家人拾級而上,那公子清秀超群,白淨端雅,一雙黑如寶鑽的眸子灼灼有神,舉手投足間斯文有禮,手拿一把摺扇,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但似乎太單薄了些。
他四處張望著,象在尋人。
「少楓!」慕容昊含笑站起身,十日不見,他怎麼眉心間象打了個結。
「莫公子,你早來了。」白少楓有點氣短,困在旅舍中多日,差點忘了十日之約,還是宗田偶然提到同船的莫公子,他才想起。
「沒有,也剛來。過來坐,我給你介紹位先生認識。」他和和氣氣地執起他的手,走向桌邊。
謝明博抬頭一看清了白少楓的面容,溫和的笑意象被抹去,頭暈目眩,連手中的茶碗都無法握住,任由它「哐嗆」一聲落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先生?」莫容昊驚訝地握住他的手。那雙手冰得沒有一絲溫度,而且還在發抖。
一位茶博士跑過來收拾碎片,謝明博難堪地恢復神態,「對不住,失態了,失態了。」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卻還止不住地瞥向白少楓。「這位公子,讓你受驚了。」
「沒有,沒有。」不知為何,白少楓覺得眼前的長者非常親切,象很熟識般。
「說來好笑,京中風雅的公子見過不下上百,只是沒見過如此氣質高雅、俊美無比的,一時怔住了。」謝明博嘆然地搖頭,倒滿茶杯,遞給白少楓。
「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神儀,再長大後,風度會更加出眾。」慕容昊淡淡傾傾唇角,拉著白少楓坐下。
白少楓侷促地沖謝明博點點頭,接過。
「這就是昊講的小朋友?」
「是,在靖江城遇到的,當時少楓妙聯為一對情侶解困,我看得直想拍手叫好。」
「公子是江南人?」
白少楓謙恭地一笑,「我是姑蘇人氏。」
謝明博又一次不慎碰翻了茶杯,水漫得滿桌都是,而這次他沒有注意,直直地看著白少楓,「你說你是姑蘇人?」
「嗯!」白少楓不安地看看慕容昊,又看看謝明博。忽看到靠牆有張琴架,上面放著的把古琴造型雅致、木質發亮,琴尾微焦,不禁技癢,說起已多日不摸琴了。
「我可以彈那把琴嗎?」他激動得兩眼閃光,輕聲詢問慕容昊。
慕容昊招手喚過茶博士,指著那把琴,「我朋友想彈彈那把琴。」
「公子也好此道?」茶博士打量了白少楓幾眼。
「會一點。」他臉兒微紅。
「這是東漢時蔡邕留下的一把名琴,名喚『焦尾琴』,價值連城,公子彈奏時可以小心點。」茶博士細細地叮囑著。
白少楓一聽,驚異得臉脹得通紅,「真的是焦尾琴嗎?」他聽娘親講過,東漢音樂家蔡邕有次路過蘇州,在江邊彈琴時,看到有人在燒火煮開水。他發現那點火的木頭是一塊難得的上好梧桐木,他猛一步從火中搶過,從燒火人手下買下這塊木頭,製成了一把古琴,被燒焦的那端做成了琴尾。那把琴彈奏起來,音質很優美,別有神韻。沒想到,他今日居然有幸親眼目睹並彈奏這把琴。
茶博士點上香柱,打來一盆清水,讓他淨手。白少楓款款走向琴架,盤腿坐下,兩手輕放在琴上。只那麼隨意一撫,廳內立刻如風清吟,如水流淌,意在聲前,韻在曲間、弦間,風呼葉飄,雨泣琴咽。他忽又換曲,旋律飄逸瀟灑,意境清雅,一種悠然自得的神態飄在指間。
樓梯間,不知何時站滿了客人和茶博士,個個神態沉醉,。
慕容昊也聽呆了,宮中弦樂師個個都是朝內高手,謝明博更是行家,但象他彈得這種造詣,有如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從未見過,一雙冷目眨都不眨地看著那抹淡雅的背影。而謝明博卻聽得淚流滿面,一雙手顫抖得更凶了。
一曲終了,白少楓抬起頭。謝明博再也克制不住,急步走來,抬手於胸,「很冒味地請問,公子是蘇州白府二夫人柳如琴的何許人?」
白少楓清顏失色,驚恐地地看著謝明博。
「謝先生,你嚇著他了。」慕容昊走過來,欲扶著謝明博回桌。他搖頭,固執而又急切地看著白少楓。
「你的面容與她相極為相似,你彈琴的指法和風格也與她一般模樣。你和她一定有關係的,告訴我,好嗎?」謝明博盡力克制住音量,慢聲說。
「你。。。。。。你。。。。。。怎麼會認識我娘親?」白少楓扶著琴架站起身,茫然地看著謝明博。
「你是如琴的孩子。」謝明博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天啦,都這麼大了。如琴她好嗎?」
「先生,回桌慢談如何?」慕容昊話說給謝明博,眼睛卻看向白少楓,他不自然地低下眼帘。
「好,當然好!」謝明博慌忙應道。四人復回到座位上,茶博士重新送上新茶,看著白少楓的眼神多了抹尊敬。
「請問公子今年多大?」謝明博疼愛地看著白少楓。
白少楓忙拱手說道:「請不要這樣,先生與家母相識,我自然是晚輩。小侄白少楓,今年一十有六。」
「一十有六!「謝明博神色錯亂起來,眼神遊移,心思不寧。
「你娘。。。。。娘親她好嗎,說來我們已十六年沒見了。」謝明博小心翼翼地問。
白少楓眼中閃爍著淚光,嘴解浮出一絲痛楚,「謝伯不知,娘親她已離開人世八年了。」
「什麼?」謝明博崩潰地急問。
白少楓哽咽地點頭。
謝明博象承受不住地掉頭而去,只聽到「咚咚」地下樓聲,然後便聽著院中響起一聲聲男人狂痛般的悲鳴。
白少楓白了臉,慌慌地看嚮慕容昊。
「我想他是悲痛過度,不知故人已逝,哭過便好了。先生是性情中人,你不要擔憂。」慕容昊握住他的手,輕拍著安慰。
「少楓,現在你信命運嗎?」
「嗯,有一點,好象誰和誰的相識,都是冥冥之中的註定。」白少楓憂心地看看窗外,「那位謝先生不礙事吧?」
「無法承受失去之痛,心會疼的。少楓,你尋到親人了嗎?」他扯開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沒有,兄長不在。對了,莫公子,你認不認識我兄長白少楠?」
「你是白少楠的弟弟,」慕容昊笑了,「我和他不是一般的熟悉。這冥冥中的註定可真厲害,全撞一塊了,我想再見你的想法是對的,不然怎知道世界是這么小呢?」
白少楓有點意外地看著他,今天的莫公子沒有船上的高深莫測、居高臨下,好象有點平易近人,他不太適應。
「你哥哥去四川了,過幾月才能回。想起來了,你現在住在白府嗎?」
「我住在旅舍中。可能過幾日,要回蘇州了。」他無意提白府家人的惡劣,確定兄長真要很久回來時,他不知所措地吶吶說道。
「不可!你可以留在洛陽邊等你兄長,邊溫書。」慕容昊俊眉一展,「住旅舍不方便,這樣,和謝先生住一陣吧!我記得謝先生住處院落很大,有許多空房間,你先搬過去住吧!租在外面總歸不方便,不宜讀書和奏琴,也能和先生敘敘舊。」他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象是建議,聽著卻是命令。
「怎麼能打擾謝先生呢?」白少楓婉聲拒絕。
「他可能非常樂意你打擾他吧!」從先生剛才的表現,他明白先生所講的一生沒有夫妻之緣是怎麼一回事了。這白少楓已這般優雅俊美,他的娘親一定是個清麗非凡的佳人,先生想必戀她極深,無緣也深愛不悔。能夠照顧她的孩子,謝先生怎麼會不盡心盡意?
無由的他就不願白少楓落在市井之中,受點委屈,他希望他被呵護得好好的。
夜夜聽他撫琴,俗人也會成雅士的,誰有這樣的福?
「謝謝公子的好意,只是素味萍生,我還是住在外面的好。」白少楓不知這位悲痛的謝先生到底是何人,出於安全,他仍謝絕了。
「先生今夜已不宜談事,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明晨,先生會差人去搬行李,你關照家人收拾下。我有空會去督促你溫書的。」慕容昊象沒聽到他的答話,自顧站起身,先行下樓。
「你。。。。。。我。。。。。。」白少楓瞠大眸子,過于震驚而無措辯駁。
門外,一頂輕轎已等候多時,四位高大的壯實男子持刀站在轎邊,看見慕容昊出來,忙掀開轎簾,恭敬地扶著他進轎。
一行人,淋著雨,消失在夜色中。
白少楓站在窗口,這情景全落在他眼中,他不由地瑟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