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宏願

  三年，不過轉瞬，

  迢迢千里冥河，先是漸漸降下水位，

  又漸漸變成溪流，

  逐漸化為水渠。

  這番次級空間，灰色穹頂逐漸明朗，血海一般延綿的彼岸花，開始衰敗。

  巴蛇躲的遠遠，盤起身子打盹，這一睡，也睡了三年。

  卻是從未睡得如此香甜，

  它覺得，之前深植靈魂的暴戾，嗜血，在緩緩消退，

  性子變得恬靜，夢中沒有廝殺，睡得就安然，酣美。

  原本黝黑如墨鎢鋼鱗片，亦褪色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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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仍舊斑駁，整體卻成了湛藍打底，

  如冰似珀，瑰麗之中透出華美，沒了半點凶煞詭異。

  當初的冥河之蛇，竟開始朝著神河之蛇蛻變。

  冥河水淺，漏出河床淤泥，

  似爛肉骨泥，一片灰敗。

  沈銘的身形，也露出大半，只余盤著的腿，依舊沒入河中。

  身上衣裳盡毀，瘦的不成人形，

  之前體魄強壯，如今形銷骨立，皮穿肉爛，露出森然骨骼，

  這般模樣，絕不似還活著的人。

  同樣遭受重創的，還有他的靈魂，

  這三年，對他而言無比漫長，

  他似乎，將這冥河之中無盡亡靈的死亡，全都體驗了一遍，

  在那幻象中，經歷一次次死亡，一次次絕望，一次次悲慟，一次次深植骨髓的痛苦。

  若非他有一眾天賦加成，肉體靈魂堅固無比，

  若非他有湘君【碧落】神性護持，有阿班落尼罰惡神性保護，

  若非他有【阿賴耶識】，始終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沈銘該是早就腦死亡無數次了。

  而這其中，一個天賦起到的作用，最為關鍵。

  【如來（紅色）：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此天賦在保有【不動明王體】原有效果上，增加以下效果：

  1法身德：眾生迷之而成顛倒，諸佛悟之而得自在，法者理也，眾生欲也，界之則也，故增故減，不增不減。極大增強宿主對念存類神印的修行速度，極大減少宿主使用念存類力量的代價，宿主免疫一切神魂類秘術侵害、追蹤以及附體。

  2般若德：般若，智也，能覺諸法，能破迷惘。宿主可免疫同階精神內神印攻擊，宿主可勘破空間虛妄，宿主可利用積攢神念，查明敵方至弱之點。

  3解脫德：承苦難，得解脫，超六界，離苦海。巨幅提升宿主對一切負面能量的耐性，巨幅提升宿主對一切傷痛的耐性，宿主承受極致負面能量之時，即便肉體即將崩潰，靈魂也將始終保持通明，經歷錘鍊，直至消亡。】

  三德之中解脫德，一次又一次，保住了沈銘最後那一絲靈魂通明，

  讓他不至於徹底沉 淪，步入消亡。

  神者，神力，神性。

  諸般大道，走入偏門，

  只修神力，不修神性，最終培養出的人，大多像蹇槃那樣，

  肆意妄為，毫無底線。

  而沈銘前世，那些記載入典籍之神，大多經歷無數劫難，歷經萬千輪迴，方能證道。

  此界人皇，亦然。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而沈銘經歷冥河之劫，幾乎將此界有史以來，所有死於水系之力，

  又不得解脫，沒有輪迴的痛苦，感受了一輪，

  他承的重，便不再是皇冠，

  而是蒼生之痛！

  「這樣的世界，若不挽救，死去之人，永無輪迴……」

  「這樣的世界，若不拯救，與煉獄有何區別……」

  「這樣的世界，看似人間，實則地獄，域外天魔，該死！」

  沈銘，睜開了眼。

  他的身體，依舊疼痛，每走一步，都痛到極致，

  他的靈魂，亦是疼痛，每一個念頭生起，都痛到極致。

  他似一具屍體，

  骨骼外露，面頰都被腐蝕大半，露出內里森然的牙，

  他似一具復仇的亡魂，又似一尊從煉獄爬出的惡魔。

  這一刻的沈銘，仰頭看天，

  從前，他只知，此界天災將近，

  如今經歷冥河之劫，才知，於此界蒼生而言，天災早至，

  這世界，實際就是個地獄！

  於是，以手指天，喃喃出聲，許下願景：

  「我有一念：補天道，立輪迴，化陰陽，成世界，平地獄，滅天魔，滌盪人間！」

  「我願承蒼生之念，我願抵蒼生之劫！」

  「這人皇，我沈銘願做！」

  願景落，

  世界轟鳴！

  煌煌天光，傾天潑下！烈烈神威，撼動宇內！

  冥河岸邊，一串佛珠，不由顫動，

  一柄金色巨劍，無端從內飛出，似被召喚，又似奔向主人的神鷹。

  此劍，乃萬民之劍，

  其來，無所考證，其滅，無所追溯，

  此劍，當年暫時寄宿蘇家，自稱萬民，

  其實，卻乃世界意識一方縮影。

  它是此番世界的自救意識，

  是世界意識，脫離於他界穿越者外，期望通過本界之人自救的另一種方式。

  當年蘇家先祖得此劍，其助力，有如外掛，

  可惜，後代蠅營狗苟，醉心權勢，終於沒將此劍徹底解封。

  而這一刻，

  沈銘歷經冥河之劫，感受眾生之苦，立下宏願，

  冥冥之間，徹底得到世界意志認可。

  【萬民之劍】懸於天空，寸寸斷裂，

  最終，化為一柄純粹由光組成的龐然巨劍！

  期間，翁鳴之聲，仿若於靈魂響起，

  超脫次級空間，落於此界所有人心中！

  旋即，緩緩飛到沈銘之手。

  這一刻，沈銘身上傷痛逐漸恢復，

  身形再次變得高大，健碩，

  他一步步走著，卻極為沉重。

  冥河之劫，並未消散，而是由他承擔了，

  這就是九階不滅琉璃鍛體訣，成階篇的效果，

  你將更強，強大到無人可敵，痛苦，卻會永遠伴隨你，

  這，是世界之殤！

  背後紋身，紋路繁複，整體圓形，帶著七片花瓣狀邊齒，

  其中一瓣邊齒，如今已化墨藍之色，只差一點點，便將被浸滿。

  現在，還不是徹底將【冥河】煉化之時，

  雲淵湖，需要人族大軍壓境了，

  最終之戰，水系深淵暗界之門，是時候徹底將之堵上了！

  沈銘隨手一揮，

  餘下冥河，緩緩騰起，被人皇印暫時容 納。

  阿班落尼，如一個忠誠的護衛，依舊立於沈銘身後，

  衪知道，沈銘經歷了什麼，也聽到了他的宏願，

  單膝跪地，朝沈銘行得一禮，化為一道紅光，鑽入插於地面的【誅邪】之內。

  幾乎成了藍色冰晶一般的巴蛇，

  小心翼翼湊到沈銘身邊，再無半點凶性，乖巧的像只粘人的貓，

  它以蛇紋蹭著沈銘。

  湘君笑著，眼中卻含淚，牽起沈銘的手，喃喃道：

  「你去哪，我便去哪，包括生，與死！」

  ……

  也在方才，

  世界震動。

  萬民之劍，徹底解封，成就人皇之劍，

  成劍之刻，世界意志亦發出聲音，在每個人類的靈魂之中炸響：

  「子民們，你們的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