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幽魂

  那位皇子被什麼拋棄了？

  他被屏蔽的關鍵詞是什麼？

  系統，人皇印，以及有關人皇印的一切信息！

  

  所有與人皇印相關的具體信息，皆會被這世界屏蔽，無論通過何種方法，語言、文字、畫面都無法傳達出來，

  即便強如初代人皇，也只能已莫大偉力，並藉助感知之神幫助，才給沈銘留下了些許相關信息，而且並不完整。

  而根據初代人皇所說，得到過人皇印之人，在他之前便應該有不少，在他之後便也必定少不了。

  而那位皇子，便是人皇印選擇的其中一人，並最終被拋棄了。

  而法直神僧明明之前說過，這次見沈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交代，如今卻花了大量時間述說煌西那位皇子之事，顯然並非無地換矢，而是隱隱有了某種推測。

  沈銘與那位皇子，有很多相似之處。

  同樣的性情大變，同樣說出了許多經典，同樣在短時間內實力突飛猛進，

  這不可能不引起當代在世佛陀這般高人的聯想，何況，沈銘的先輩，法直的摯友沈鐵，當年可是找到過法直，讓他幫忙做一件事，

  如今看來，一切便都對上了。

  「沈施主，貧僧相信，那位皇子的故事，或多或少解答了不少你心中疑慮。」法直如是說著，意味深長看向沈銘，眸中好似夜色下的湖水，漪起淡淡波光，深沉中帶著無盡期許：「而接下來，便是與你有關之事了。」

  「平僧在九百年前孤身一人來到萬輪金國寺，企圖說服煌西不要妄動刀兵，

  那時的萬輪金國寺，看似強大依舊，實則內部已然蕭條，人才凋零。

  這其中最為麻煩之事，便是在世佛陀已然老邁，可本定為繼承他衣缽與宿慧的後輩，也就是悟性大師，卻慘死在了當年那場災難之中，今後一百餘年，也沒有再出現過佛性、悟性、根性足以被託付之人。

  而貧僧的出現……」

  法直說到這裡，嘴角不自覺也露出一抹苦笑。

  他乃天縱之才，資質奇佳，當年自身實力猶在沈鐵之上，是那一代主角五人團中當之無愧的戰力第一人。

  更兼著佛心通透，心懷慈悲，憐愛蒼生，本就是法端寺的寶貝，是未來住持的不二人選。

  來到煌西，便先引得萬輪金國寺數顆【試禪石】發生異變，佛光法相衝天，導致煌西眾僧目瞪口呆。

  之後舌戰群僧，竟無一人是其對手，

  後展現戰力，在世佛陀之下與其同輩弟子，亦無一合之敵，

  莫說平輩，便是一眾院長，也沒在當年法直的手下討到好。

  「所以在世佛陀看上您了，想留你做上門……住持？」沈銘出聲。

  法直神僧態度謙和，毫無架子，沈銘與他溝通便也顯得輕鬆。

  「哪有這般簡單，我乃中原之人，又如何能做煌西佛家之主？這其中牽扯太多，即便是在世佛陀，也不可能一廂情願就能做主的。」

  法直搖搖頭，那句「其實我也不想做什麼在世佛陀」，就在嘴中了，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只是，後面的事情，開始逐漸脫離掌控，變得無法預測……

  或許是上代在世佛陀的確看重於我，起了栽培心思，於是約我論法，

  七天七夜，我與他相談佛法，辯證大道，又比試武學，時間倒是過的極快，而我也的確受益良多。

  前任在世佛陀，待我很好，全無保留，雖只接觸了短短七天，卻算得上貧僧的良師益友。

  可也就在第七天，萬輪金國寺遭竊，天戮會也不知有何依仗，竟膽大包天潛伏偷襲，偷走了寺內十枚神印，這其中更包含幾枚極為重要的【門】字神印。」

  法直說到這裡，言語一頓，情緒開始變得低沉，眼中古井般神色，如同靜謐湖水被雨點砸亂，漾起圈圈波瀾漣漪，一層又一層。

  「在世佛陀對我甚好，天戮會又臭名昭著，做事毫無底線，我遇到此事，哪有不管之理？

  於是，立刻動身，與萬輪金國寺眾僧一同追捕天戮會。

  並在這過程中，追回了數枚神印，歸途中，卻遇到了一個人。

  我那時還沒聽在世佛陀說起過那件煌西往事，自是不識得，那人便是之前的煌西皇子。

  那皇子擋下我，要我交出神印，我自不從，於是便斗在了一起。」

  根據時間推斷，法直遇到那位皇子的時間，該是距離那場災難百餘年之後的事了，

  那一年法直年歲三十有餘，而那位皇子則有百歲，

  年歲的差距，一般來說涉及實力強弱，何況那位皇子還是曾經的人皇印擁有者！

  這一戰，便該是苦戰，沈銘料想，法直多半不是那位皇子的對手。

  可是，那位皇子不是被萬輪金國寺抓住，並且要處以極刑麼？為何那時還活著？並且參與了九百年前那場神印偷竊之事？

  而法直神僧此刻聲音也變得極為異樣，吐詞呢喃，面帶淒色。

  「後來我才知道，那位皇子被捕之後，並未身死，他……被天戮會救走了。

  那皇子是從哪裡得知高階妖獸封印之處的？明明說好的是十四階妖獸，最後為什麼變成了十五階？

  原來，這一切都是天戮會的算計，

  而那位皇子，其實早就在不自覺中與天戮會有了往來，最後自己也被坑了。

  他被救走，百餘年後已成了天戮會高層，那次偷盜神印之事，他也有參與，正巧便被我遇到了。」

  法直說到此處，看向沈銘、虞陽落夫妻二人，嘆了口氣：

  「那皇子實力之強，乃我生平罕見，此刻又是生死搏殺，不似在世佛陀與我切磋，瞬息間我便落於下風。」

  法直此時情緒有些恍惚，話也沒有說盡。

  當時，他遇到的並非只是那位皇子一人，而是三人，

  另外兩人，乃亡國大趙的公主與其侍從。

  回憶如刀，銳利刺骨，若靈魂也有實體，該被刺得血肉模糊。

  「小和尚！真是巧！我們又遇上了！」

  「本宮說過，再見面，我們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留下命來吧！」

  ……

  「小和尚，交出神印，本宮饒你不死！我大趙已與天戮會合作，本宮說的話，能算數！」

  「小和尚，你鬥不過他的，這位乃是天戮會十神之一，未來的大會長！你……你認輸吧……」

  「小和尚，你為什麼要這麼倔？你為什麼從始至終都不聽我的？除了你的佛法和天下蒼生，你便留不出一絲絲位置給我嗎？」

  ……

  「你不許殺他！住手！！」

  「小和尚，我來救你了！」

  ……

  那一日，正值黃昏，殘陽璀璨，輝煌一片。

  沙荊花開得遍野，星海似的，隨風起伏，浪簇涌動。

  煌西那位皇子性格陰戾，又對萬輪金國寺恨之入骨，下手哪會留情？

  法直彌留之際，生死之間，只覺一抹倩影，擋在了自己身前。

  鮮血如綻放的彼岸花，漫天飛揚，將花海浸染，紅的奪目，

  那個與他糾纏十餘年的女子，緩緩倒地，終於，正大光明依偎在了他懷中。

  「小和尚……快逃……」

  「小和尚，我喜歡你……這句話說出來，真是痛快……」

  「這樣，你就能一輩子記得我了吧！那……就夠了……，你下輩子，不准做和尚了，我也不做公主了……」

  ……

  柔軟的唇，隨著無力的軀體垂落，吻在法直唇上，

  血的甜膩，還有她逐漸消散的溫觸，如燒紅的烙鐵，印在法直靈魂深處。

  剎那間，這一片花海，爆炸開一團鮮紅到耀的人連直視都感覺被刺痛的紅，迅速瀰漫，遮天蔽日。

  大趙亡國公主，在將死之刻，點燃殘魂，催動趙國皇族秘法：【魂血彌天術】，

  為法直爭取到最後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