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逆轉

  一場雪令錦城提前入冬。

  

  天越來越冷，錦城商圈爆出一樁醜聞。

  半小時登上熱搜榜，三小時之後，網上再也找不到和此事有關的任何信息。

  接著，娛樂圈又熱鬧起來。

  一位自詡沒談過戀愛的小花被爆早就隱婚生子，一國民男神被拍到和金主爸爸的床照，一高冷大花旦帶鴨開房被直播……

  幾位人設很好的明星前赴後繼塌房，網絡看客們忙著各種吃瓜。

  一周不到，顧氏大廈跳樓的女人就被遺忘了。

  容煙知道，這麼大的手筆，顧行功不可沒。

  她有幸看到了那段只有幾秒鐘的視頻。

  渾身血污的女人，抱著剛出生 的孩子，絕望地從二十八層樓頂一躍而下。

  呵呵，姓顧的男人都夠狠！

  容煙沒有再去錦繡里，顧璋每天都會打電話與她聊天。

  自從看到跳樓的視頻，容煙對顧家的男人心存芥蒂，對顧璋的喜歡也打了折。

  顧璋很會察言觀色，每次結束聊天前都要問一句：「阿姨，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容煙違心地安慰他 ，「阿姨這幾天心情不好，與你沒關係。」

  周一，容煙正式入職華霖設計部。

  設計部有獨立的樓層，容煙是按照職場小白招進來的，被分在繪圖組。

  半天不到，容煙熟悉了工作環境，和組裡的同事也熟起來。

  繪圖組的幾位同事最大的才三十出頭，兩個是去年招進來的大學生。

  坐在工位上，容煙感覺到自己多了在容氏沒有的朝氣。

  去飯堂吃午飯，容煙拍了張盛滿飯菜印有「華霖」二字的餐盤，並發了條微信朋友圈。

  【入職第一天，努力乾飯！】

  黎穎第一個點讚，並打來電話道賀。

  兩人聊了會兒，容煙問她有沒有去卡洛斯的公司應聘，黎穎小聲說不準備跳槽了。

  容氏債台高築，破產就在朝夕之間。

  黎穎這麼年輕，總不會把事業壓在一個即將倒閉的公司上。

  「有人向容氏注資了？」容煙只想到這麼個理由。

  「上周五耀星實業買下容氏，今天上午裁掉了二分之一的老員工，留下的簽了新的人事合同。我現在算耀星的員工。」

  黎穎又道，「老吳和老杜都被裁掉啦，趙招娣被貶，成了和我平級的設計師。」

  容煙有些心酸。

  短短几天，滄海桑田。

  生意場上優勝劣汰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如果要怪，就怪容天德經營不善吧！

  容氏一年也接不了多少單子，但人員繁多，很多是通過白美麗進來的。

  真正為公司效力的沒幾個，資金緊張，從多年前就以貸養貸，不破產天理難容。

  「容煙，知道嗎，白玖凝的事兒逆轉了！」黎穎話音中透著滿滿的震驚。

  「什麼逆轉？被無罪釋放了？」容煙上周一直在等派出所傳她去做筆錄，但至今也沒任何消息。

  「容太太把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白玖凝被無罪釋放——」黎穎愣了愣，「知道是誰在幫白玖凝嗎，是楊久安，耀星的總裁。後天，兩人就舉行婚禮呢！」

  楊久安的名字，容煙聽說過。

  四十多歲，白手起家，經營著一百多家連鎖酒店，在錦城也算是個比較成功的商人。

  因為得過小兒麻痹症，平時出行要靠輪椅，尋常女人入不了他的眼，條件好的又看不上他，至今仍是單身。

  「當真？」

  容煙問道。

  心高氣傲的白玖凝，要嫁給一個年紀可以做他父親的瘸子！

  「當然是真的呀，我們都收到喜帖和喜糖了。白玖凝成了耀星實業的老闆娘，除了男人是個瘸子，這場婚姻也沒其他毛病……」

  結束通話，容煙開始思索自己當前的處境。

  白玖凝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要加倍討回來。

  現在又有楊久安給白玖凝撐腰，她更要小心了。

  容煙想到了容天德。

  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公司易主，當名媛養大的女兒為了自救，不得不委身於一個瘸子，想必他心裡也不會舒坦。

  這是他們一家三口的事兒，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那晚不是顧行相救，她現在能否活著還是個問題。

  容煙快速摒掉負面情緒，開始吃飯。

  回到工位上，她翻起手機，發現已好幾天沒與顧行聯繫了。

  兩人最近的一條互動，是一千零五十的轉帳記錄。

  這時，容天德的來電響了。

  還沒到上班時間，其他同事都在工位上小憩。

  容煙怕打擾他們，拿著手機走進步梯間。

  點開接聽鍵，容天德氣急敗壞的聲音立馬炸過來。

  「容煙！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起，我就白玖凝一個女兒！我已經在媒體上發了聲明，和你脫離父女關係！從今往後，你是死是活與我容天德無關！」

  「凝凝為了救容氏，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嫁給一個瘸子！你除了會對容氏落井下石，又做過什麼？我沒有你這樣不仁不孝的女兒！」

  容天德很生氣，邊罵還邊拍桌子。

  容煙笑起來。

  笑聲中滿是嘲諷和無奈。

  「容天德，白玖凝沒有那麼高尚！她嫁給楊久安為了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楊久安直接注資就能保住容氏和你總裁的位子，可他卻收購了容氏！你已經被踢出局卻還不自知，真是可悲。」

  「不許你離間我和凝凝的關係！」被說中軟肋，容天德底氣明顯不足。

  容煙笑容斂起，「白玖凝嫁給楊久安，不過是找了個提款機罷了。你能不能花上楊久安的錢還是個未知數。」

  那頭的容天德已怒不可遏，「凝凝是我看著長大的，與你這隻白眼狼完全是兩路人！她說過，會把我當親生父親孝順！」

  「既然你已主動和我斷絕父女關係，從現在起，你就白玖凝一個女兒。我，喪父。」容煙不待他回應，把他號碼拖進黑名單。

  她的世界安靜了。

  坐在步梯間的台階上，幾滴眼淚莫名其妙掉下來。

  入職華霖，應該開心才對。

  容煙打開手機，在錦城網看到了容天德與她脫離父女關係的聲明。

  沒發聲明前，容天德也沒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現在發聲明，不過是讓她徹底寒心罷了，她的小日子與以前並無兩樣。

  第一個打來電話安慰她的是謝母。

  謝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容煙一直在走神，只記住了謝母一句「別人不認你，我認」。

  容煙目前的工作比較單調，只負責畫圖。

  繪圖組裡都是年輕人，組長管的又松，氛圍很好。

  下班後，容煙約了鄭沅泡吧。

  兩人選了家文藝范兒的清吧。

  容煙有心事，一到就點了啤酒。

  鄭沅的面試結果下周一出來，她有些不安，兩人邊聊邊喝，不知不覺已微醺。

  「容天德和我斷絕父女關係了——」容煙摟住鄭沅，嗓音顫抖，帶著幾分哭腔。

  鄭沅拍著她的後背，苦笑，「不怕，煙煙，我和鄭騰從小沒有爸爸，現在不是也過得很好麼。」

  「你還有媽媽啊！我媽在我七歲那年，就把我拋下出國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活著還是死了。」

  容煙的頭貼在鄭沅懷中，壓抑的低泣斷斷續續。

  「十多年前能出國的都是有本事的，阿姨一定過得很好。極有可能是現在有家庭和子女，不方便與你聯繫。」

  鄭沅每次都會用這個理由安撫容煙。

  容煙抓起紙巾擦淚，「他們都不要我了，我又何必自尋煩惱想著他們。來，今天不醉不歸。」

  服務員又送來四瓶啤酒，鄭沅看出她在慪氣，試著去攔，她搶先一步打開瓶蓋。

  「我打了兩個電話，你都不接，原來躲這裡尋樂子呢！」

  葉溫言的調侃聲從她們身後傳來。

  兩人同時轉身，葉溫言已跳過幾張吧椅，坐到她們對面。

  顧行也來了。

  他穿了件淺色格紋襯衫，西褲，高冷又斯文。

  顧行沒有急著落座，先看了眼容煙，目光沉沉別有深意。

  哼，就裝吧！

  在床上那股浪勁兒，她可清楚得很！

  容煙本就心煩，看到顧行只想到「道貌岸然」四個字兒。

  她沒有理會顧行，只和葉溫言打了招呼。

  顧行揮手招來服務生，又點了些酒水和小食，然後走到容煙身側。

  葉溫言給鄭沅使個眼色，鄭沅忙起身坐到對面。

  「你們什麼意思？」容煙話落，顧行已坐到鄭沅讓出的吧椅上。

  「沒什麼意思，就想和容小姐離得近些，好說幾句話。」顧行扯唇一笑。

  「容小姐答應過我，會多陪顧璋，可只去兩次就無疾而終了。」

  容煙冷哼，「顧律師的兒子身嬌體貴，我怕照顧不周。」

  「容小姐牙尖嘴利，總能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顧行伸手拿走容煙手中的啤酒。

  容煙去搶，顧行側身避開，盯著她紅腫的雙眼揶揄：「不會第一天上班就被人擠兌哭了吧？」

  「胡說！你以為哪兒都有白玖凝那樣沒品的人？」容煙挖苦他，「倒是你，宅子大，火勢旺，還有心情來喝酒，真是服了！」

  顧行皺眉。

  兩人鬥嘴，信息量巨大。

  不明就裡的鄭沅只有安靜吃瓜的份兒。

  散場後，都住南區的鄭沅和葉溫言同乘一輛順風車離開。

  容煙喝得有些多，點開打車軟體，試了幾次也沒下單成功。

  有人來接顧行，顧行把容煙扯上後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