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拍全家福

  吃完飯後，蘇家一大家子人興沖沖地浩浩蕩蕩地往鎮上走，鋼鐵廠的蘇從軍跟自己師父打了聲招呼，師父爽快地放他走了。

  太陽升高了，兩方人馬終於在鎮上唯一的那家照相館匯合了。

  「大哥！」蘇從文眼睛尖，遠遠的，一眼就看見了在照相館門口左顧右盼的蘇從軍。

  待幾人走近，蘇從軍一拳砸在蘇從文的肩膀上，「好小子，真有你的！」

  打小他就知道，他這個二弟是個悶聲幹大事的人。

  「嘿嘿。」蘇從文傻笑兩聲。

  「媽呀，這照相照出來的這麼清楚啊？」吳桂香看著照相館外面玻璃櫥窗上擺放的照片，嚇了一跳，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見照片哩。

  不僅是她，在整個洛水村，照相都是個稀奇事兒。

  「那臉跟真的一樣，看著比電影還清晰呢。」張心蘭也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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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哩，你看這對兒，長得真是標緻。」李秀蓮看著上面一對新人的照片連連讚嘆，男生穿著中山裝，興奮中帶著點拘謹，女孩兒穿著碎花上衣，笑容甜美，兩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

  蘇清雲看了一眼，現在的照片都還是黑白照片，對於她來說，真的太有歷史氣息了。

  「行了，大家快進去吧。」蘇愛民怕耽擱時間，催促道。

  蘇家人進了照相館，照相館裡面的師父正在忙活著，聽見動靜，他從洗照片的暗房裡出來。

  「你們這是……」照相師看見這一大屋子人愣住了，摸不住這是來幹啥的。

  「來照相館當然是照相啊。」蘇愛民熟絡地上前攀談，「師傅，你們這兒照兩張全家福多少錢？」

  「全家福？」照相師更愣了，他這兒來的基本都是結婚的新人，才捨得花錢來拍照，這還是第一次有這麼一大家子來拍全家福的，真新鮮。

  「不能拍嗎？」

  「能，當然能！」照相師笑道，都是拍照沒什麼不一樣，「我們這兒拍單人照是一塊錢，雙人照一塊五，你們這要拍全家福的話就給兩塊吧。」

  「兩塊？我的個乖乖，這不就拍個照，怎麼這麼貴啊？」張心蘭瞪大了眼睛，咋舌道。

  「這拍照啊，雖然是你們就聽著咔擦了一聲，但是膠捲費錢啊，沖洗照片也費時費力，掙得都是些辛苦錢。」照相師笑呵呵地解釋道，這來照相的沒幾個不嫌貴的，但總有人樂意拍。

  「兩塊就兩塊，我們拍。」蘇大林發話了，來都來了，怎麼著都得把這個相片拍了。

  吳桂香也點點頭，她雖然把錢管得緊，但這點錢兒她還是捨得花的。

  「謝謝爺、謝謝奶。」蘇從文一臉感動，他知道，這一大家子人興師動眾都是為了他。

  家裡三個兄弟，他排老二，不上不下，他性子又內斂，家裡人一向不大注意他，但這幾天，他才真正發現，家裡人不善言辭的外表下對他都是深深的關切和愛。

  「好，那咱們就先進去，拍照在裡面。」照相師笑容滿面地掀開內室的帘子。

  蘇家人進了內室，一看清楚裡面的布景，吳桂香當即驚呼一聲，「那牆咋這麼花花綠綠的？喲，這還有花呢？」吳桂香拿起一束花，摸了摸，砸砸嘴道，「咋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大娘，那是給拍照的人拿在手裡的，當個裝飾。」照相師正在調試他的相機，頭也不抬道。

  蘇清雲看了一眼那個大塊頭相機，現在的相機基本都是氣壓式的立式照相機。

  「好好好，大家別看了，全部靠著牆站成一排。」照相師調試好相機後，招呼東張西望稀奇的一群人。

  他看著蘇家這麼多人他想了想，「咱們乾脆站成兩排，年輕人都在後面，大娘和大爺在前面，那小伙兒，你去搬兩個椅子給你爺奶坐著。」

  被招呼了的蘇從文立馬搬了椅子在前面讓吳桂香和蘇大林坐下，大家又互相看看，開始站位置。

  蘇愛民開始指揮，「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們倆站爹娘旁邊，從軍、從文還有云云，你們站後面一排左邊，阿英，咱倆站右邊。」

  「好好好，差不多了，站好就不要動了。」照相師看著站好位置的一家人。

  大家看著對面那個黑色的大機器，第一次照相，難免都有點緊張，抿著嘴，眼神開始亂瞟，臉也繃著。

  「表情都放鬆一點兒，微笑，露出笑容，想一想自己的開心事兒。」照相師開始讓這僵硬的一家人調整表情。

  大家嘴角動了動，努力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照相師鑽進蒙頭的黑布里，開始看相機上成像的畫面。

  「好好好，笑容再大一點，放鬆，準備，三、二、一。」照相師倒計時結束，咔擦一聲，相片就拍好了。

  「大家別動，咱們再拍一張。」蘇家人還來不及反應，又拍了一張。

  照相師掀開黑布，笑著道：「好了，拍完了。」

  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這拍個照笑得真累。

  見照相師在弄膠捲，蘇愛民忙問：「師傅，我們最快什麼時候能拿到照片？」

  「最快？」照相師想了想，「那也得兩三天吧。」

  「兩三天？那可不行啊！」張心蘭急了，從文明天就走了，這咋來得及呢？

  蘇愛民：「明天能拿到嗎？」

  「明天？」照相師愣了一下，搖頭，「明天不行，這沖洗照片需要時間。」

  「不是，師傅，這孩子明天就走了，他去當兵，明天就去部隊了，我們就想著讓他帶著家裡人的照片走。」蘇愛民一把拉過蘇從文介紹道。

  照相師有點驚訝，沒看出來這個瘦弱的小伙子還是個當兵的，他想了想，「明天一定要拿到的話，我今晚熬夜給你們洗出來。」

  「那就太好了！」蘇愛民喜道，「師傅，不會讓你白忙活的，我們給您加急費，您說個數。」

  「那……那就加五毛就行了。」照相師象徵性地說了個數，這當兵吶，是好事兒，他也想支持。

  「我剛拍了兩張照片，你們要是都要洗出來的話，一共就給五塊就成了，加急費我也不要了。」照相師想了想又道。

  「謝謝師傅，我們兩張都要。」蘇愛民立馬道，吳桂香也點點頭，剛好，家裡一張，從文帶走一張。

  「行，我再送你們一個相框，可以把照片擺在家裡。」照相師也爽快。

  「謝謝您。」蘇從文笑得開心。

  全家福拍完了，蘇家人歡天喜地地回了家，蘇從軍只是跟師傅說了一聲，現在必須要回縣裡了。

  他拍了拍蘇從文的肩膀，「大哥明天就不送你了，到了部隊好好干，爭取立功。」

  「是！」蘇從文大聲道。

  全家人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農村晚飯吃得早，張心蘭自覺走進廚房去做飯，李秀蓮和秦英也去幫忙了。

  吳桂香走進廚房，對三人說：「明天從文就走了，咱今天吃頓好的，多炒點肉，院子裡的雞也殺一隻，秀蓮用白麵包點餃子，咱今晚敞開了吃。」

  張心蘭瞪大眼 一臉的不可思議，她婆婆今天竟然這麼大方？花了五塊錢拍照不說，竟然還捨得殺雞了？

  吳桂香斜她一眼，「你這是啥表情？不想吃就別吃。」

  「說不吃？我可沒說。」張心蘭立馬收起表情，拿起刀，興奮道：「我這就去殺！」

  吳桂香看她拿著刀像是上戰場的架勢，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很快，蘇家上空就飄起了誘人的香味，順著風飄進了洛水村好多人家。

  「乖乖，這是哪家在燒肉？這味兒也太香了吧？我咋還聞到雞肉的香味兒了？」

  「像是蘇家那兒飄出來的。」

  「蘇家又有好事兒了？」

  「你還不知道哩？蘇家那從文，要去當兵了，以後可就是一名光榮的軍人了。」

  「還有這事兒？這蘇家的日子咋越過越好了？看著都讓人眼熱。」

  外面大家的議論紛紛，蘇家人一概不知，因為大家全在敞開了吃肉，頭都不帶抬一下的。

  蘇清雲吃了幾塊雞肉和大伯母包的白菜豬肉餡餃子就飽了。

  「云云，你咋不吃了？」吳桂香問。

  「我吃飽了，奶。」蘇清雲看著她二哥，「二哥可要多吃點，以後想念家裡的飯菜的時候還可以回味回味。」

  她這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蘇愛民給蘇從文夾了一筷子肉，「對，從文，多吃點。」

  蘇從文埋著頭苦吃，一滴晶瑩的淚掉進了碗裡。

  第二日下午，在蘇家全家甚至全村人的翹首以盼中，軍車停在了蘇家大門口，穿著筆挺軍裝的軍人下了車，大聲道：「蘇從文！」

  「到！」蘇從文一個激靈，大聲答到。

  軍人滿意地看著他，這小伙子的精氣神不錯。

  他從車上拿下一套衣服，遞給了蘇從文，「這是你的軍裝，拿著。」

  軍裝？蘇從文激動地瞪大了眼，雙手顫抖著接過了軍裝，表情嚴肅且鄭重。

  旁邊圍觀的村民們也沸騰了，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來。

  「我的個乖乖，這軍車也太威風了，這小伙子看著也俊。」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嶄新的軍裝呢，真好看。」

  「蘇家這小子還真行，給他們老蘇家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