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入伍通知

  大哥蘇從軍一走，蘇清雲開學的日子也快到了，就在她要去學校的前幾天，二哥蘇從文的入伍通知到了。

  大隊長秦有福喜氣洋洋地來到蘇家，蘇家院門開著，他直接進去在院壩里喊：「姨、姨爹，在嗎？」

  「在呢，有福。」吳桂香聽見聲音，立馬出來了。

  因為蘇清雲改良的拖拉機，洛水村的玉米是最早收完的，也是最早結束農忙的，最近這幾天，大家都閒在家。

  「咋了，有福？」

  秦有福晃晃手上的單子，遞給吳桂香，「你家從文的入伍通知，寄到大隊來了，我來通知你們一聲。」

  不管哪個年代，哪個家庭能出一個軍人都絕對是一件值得光榮的事情，這個年代對軍人的崇敬更是高之又高，這次，洛水村只有蘇從文一個被選中入伍了，秦有福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這麼快？」吳桂香驚了，從文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報的名？通知書都來了。

  

  她連忙沖屋內喊：「老二！老二媳婦！從文！快出來！」

  正窩在床上休息的張心蘭聽見她婆婆的大嗓門不情不願地起身，「這是嚷啥呢？」

  「讓你起來，哪兒這麼多話。」蘇愛黨不耐煩地說了一句，穿好衣服掀開帘子出門。

  蘇從文像一陣風似地跑出了門，「奶，是不是我的入伍通知到了？」

  他白淨的臉激動得通紅，全是緊張和期待。

  秦有福臉上帶笑，指著吳桂香手裡，「喏，那兒呢。」

  吳桂香還在逐字逐句地看呢，就被蘇從文一把搶了去，「奶，先給我看看。」

  「你這孩子！」吳桂香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進門去叫蘇大林了，讓他高興高興。

  啥？入伍通知？聽見這幾個字的張心蘭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火速下床。

  「咋這麼快呢？」她不敢相信，從文這孩子咋說走就要走了呢？

  「二哥要走了嗎？」蘇愛民一家聽見動靜也出來了，蘇清雲問道。

  「上面說，讓我收拾好東西，準備準備，大概28號下午，也就是後天下午，會有軍車來接我。」

  蘇從文激動得手都在抖，他一向是個情緒內斂的人，甚少這麼激動情緒外放的時候，顯然是極為高興。

  「後天？！」張心蘭驚叫一聲，「這也太快了吧？」

  蘇大林剛從屋內出來，聽見這句話說道：「軍令如山，就算是立刻出發也必須做到，這要是以前，行軍打仗，那可是說走就走，連準備的機會都沒有的。」

  他看著蘇從文，笑容欣慰，拍拍他的肩，「從文，好樣的！」他們老蘇家可算是出了一個軍人了！

  「二哥，牛啊！」蘇從武也為他高興。

  蘇清雲笑盈盈地恭喜他道：「恭喜二哥，如願以償。」

  蘇從文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云云。」

  秦有福道：「那行，你們先高興著，我先走了。」

  「謝謝叔。」蘇從文感激道。

  全家人都很高興，除了張心蘭，她沉著一張臉問蘇從文，「上面有沒有說是去哪個部隊？」

  「沒有。」蘇從文搖搖頭道，「上面沒說，估計要後面才知道，沒關係，娘，等我到了部隊第一時間就給您寫信回來。」

  「我才不稀罕你寫信回來！」張心蘭瞪他一眼。

  蘇愛黨樂呵呵道：「你娘不要，你給你爹我寫。」

  「行。」蘇從文爽快地點頭，給他娘寫和給爹寫都是一樣的。

  「你們父子倆真是一夥兒的！」張心蘭咬牙道。

  事已至此，不管她再怎麼不願意也沒辦法了，張心蘭到底也心疼這個兒子，連忙開始給他收拾東西。

  「吃的，穿的，用的，全都要帶上。」張心蘭嘴裡念念有詞道，屋內屋外地忙活。

  「你別這麼著急。」蘇愛黨拉住她，「人家部隊裡啥沒有，還缺這口吃的，再說了，部隊裡都穿軍裝，你收拾衣服有啥用啊，還不如多帶一床厚實的被褥，萬一那邊的冬天冷。」

  「對對對，被褥。」張心蘭被提醒了，又是一陣風似地跑了。

  到最後，雖然行李一再精簡，還是收拾了兩大包出來，現在，就等著明日軍車來接了。

  晚上，張心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蘇愛黨本來的睡意都被她弄沒了，「你這大晚上不睡覺幹啥呢？」

  「兒子都要走了，你還睡得著！」張心蘭氣得擰了他一下，當初嫁給他是圖他老實，現在看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從文是去當兵，又不是去什麼龍潭虎穴，你操心那麼多幹什麼？」蘇愛黨翻了個身說道。

  「行了，快睡吧，別想了。」蘇愛黨的語氣已經開始迷糊了。

  張心蘭瞪著他的背，「不是你生的，你當然不操心！從文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呢。」

  只要一想到從文馬上要離開家，可能一兩年才能回來一次，她這心吶，就像被揪緊了一般難受，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屋外，路過他們屋去上廁所的蘇清雲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想了想，回房披上衣服後敲了敲爹娘那屋的門。

  「爹、娘，你們睡了嗎？」她小聲道。

  「怎麼了？云云，進來吧。」所幸，兩人還沒睡。

  秦英看著鑽進他們屋的女兒，坐起身子問：「怎麼還不睡？」

  蘇清雲坐在床邊，拉著她娘的手說道：「我剛去上廁所，聽見了二伯和二伯母說話，二哥還沒走，二伯母就已經睡不著覺了，以後也不知道二哥多久能回來一次，二伯母想二哥的時候都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二哥那邊也是，他一個人在部隊，連個念想都沒有。」

  「照片？」蘇愛民捕捉到這個字眼，他皺著眉，「你是想？」

  「我是想著能不能在二哥走之前，我們全家一起拍個全家福照片讓二哥帶走呢？」

  「全家福？」秦英也愣了。

  「可是這咋來得及？你二哥後天就走了，大哥還在縣裡沒回來，而且我們這兒最近的也是在鎮上才有照相館。」

  「來得及的，爹。」蘇清雲已經想好了，「二哥後天走，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鎮上給大哥打個電話，讓他請個假回來一天沒關係的，我們就明天下午在鎮上回合，照了相之後再讓師傅加急沖洗照片，後天二哥一定能拿到照片的。」

  她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蘇愛民想了想似乎確實可行。

  「照吧，給孩子一個念想。」秦英突然道，眼裡有淡淡的落寞和傷感。

  蘇愛民嘆了口氣，攬著妻子的肩頭，知道她是又想起自己遠在京市的爹娘了。

  秦英有點出神，當年她走得急，一張照片都沒帶走，這麼多年過去，爹娘的臉她都快漸漸模糊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好，照！我去辦。」蘇愛民答應了，「不過這事兒必須要跟你爺奶說才行。」

  「好。」見她爹答應，蘇清雲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好了，快回去睡吧。」秦英捏捏女兒白嫩的笑臉，「一天操心這，操心那兒的，你奶都沒你管得寬。」

  蘇清雲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小跑著回房睡覺了。

  翌日一早，蘇愛民早早起床了，吳桂香和蘇大林年紀大了，覺少，起得也早，見蘇愛民這麼早起來，還稀奇了。

  吳桂香看他，「老三，你起這麼早幹啥？」真難得。

  「娘，我跟您說個事兒。」蘇愛民拉著他爹娘坐下，「從文明天不是要走了嗎？昨晚上，云云跟我說，要不我們全家一起去鎮上拍個全家福，也給從文留個念想，畢竟，他這一去，就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一次了。」

  「全家福？」吳桂香聽見這新奇的字眼，腦子轉了轉就明白了，「你是說我們全家一起去鎮上拍照？」

  「對，就這個意思。」蘇愛民點點頭。

  蘇大林皺巴巴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敢情好啊，云云這孩子想得真周到，我們咋沒想到呢？」

  「成，我們全家都去，拍這個……這個全家福。」

  「那從軍呢？他還在縣裡呢，全家福不是要全家人一起拍嗎？」吳桂香突然想起了蘇從軍。

  「娘，您別擔心，我現在就去鎮上給鋼鐵廠打電話，讓從軍請個假回來一下，不耽誤事兒的。」蘇愛民說完就忙不迭地出門了。

  「這個老三，幹啥都風風火火的。」吳桂香嘟囔了一句，見二房那邊張心蘭起來了，忙過去跟她說這事兒。

  鋼鐵廠，接到電話的蘇從軍聽到從文要走了的消息，滿口答應會回來，他這個當大哥的，怎麼都得回來送一下才行。

  打完電話的蘇愛民回到家，全家人都在等著他的消息。

  蘇愛民含笑道：「從軍說他馬上回來，吃過早飯我們就走，在鎮上的照相館集合。」

  「好，那趕緊吃飯。」吳桂香招呼大家，見張心蘭沒有動作，「老二媳婦，你愣著幹啥？趕緊端早飯啊。」

  「哦哦，好。」張心蘭回過神，往廚房走。

  她一夜都沒睡好，想著從文的事，卻沒想到醒來就得知了全家人要一起去照相的消息，張心蘭愣住了，更沒想到這事兒是清雲那個小丫頭提出來的，老三也在幫著忙活。

  老三這一家子，好像也沒那麼討厭嘛，張心蘭無聲地笑了笑。

  吳桂香照例分完了飯，張心蘭看了看桌上的菜，先是夾了一筷子給從文和從武，然後頓了頓，又夾了一筷子到……蘇清雲的碗裡。

  瞬間，全家人都看了過來，蘇清雲看著碗裡的菜有點呆，她這二伯母又怎麼了？

  「看我幹什麼？快吃啊！」張心蘭臉有點熱，故意大聲道，然後低頭扒飯。

  大家都有點忍俊不禁，只好悶著頭吃飯，以免暴露自己臉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