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棄子

  「害怕了嗎？可惜你已經被我鎖定了，你無法離開這個世界。」季微涼笑得清淺。

  

  「這個世界已經接受了我的規則，在分出勝負之前，我們本就不會離開。」詭異直播很快恢復平靜，敢到處吞噬的文明，自然有其依仗。

  「那就好，你慢慢準備吧，當你再次開啟直播，就是你做出決斷的時候。」季微涼抬手，將所有炎國和利國以外的人趕出了別院。

  直到此時，她才流露出疲憊，「我不知道我的話可以威懾它多久，但是我，其實受了很重的傷。」

  炎國的代表上前一步，「有什麼我們可以為你做的嗎？」

  「我沒有肉體，魂魄也受了重傷，它如果發現真相，就會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麼完整的規則。」季微涼自己都背不下來勞動法，更何況在那麼短的時間將之融入規則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利國代表雖然傲慢，但是並不愚蠢，只要對方拿出足夠的實力，他們會給予毒對方足夠的尊重。

  「第一，讓更多的人記得詭異直播勞動法，並且相信其有效；第二，幫我研究一個東西，只要研究出來，我就能儘快恢復。」季微涼拿出了萬仞死海的海水。

  炎國代表皺眉，「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那個詭異直播如此害怕這個東西？」

  「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是這東西確實很危險，如果你們不敢研究，可以找人來指導我研究它。」季微涼也不清楚這東西在這個世界會有什麼效果。

  「好，我們現在就去安排。」炎國代表很快動作，留下利國代表與季微涼相對。

  炎國代表也是聰明人，這個季既然留下利國人，肯定是有什麼要說，他早點離開，是給季尊重，也是給利國面子。

  至於季會不會選擇利國……她都來到了炎國，自然不會無故離開。

  樹下，季微涼回身看著利國代表。

  「季，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說。」利國代表很識時務。

  「我只想告訴，世界終究是你們的世界，解決這個詭異直播，我就會離開，我到時候可能需要封印一片土地，你們現在可以開始考慮這件事了。」季微涼說得含糊，但是利國代表卻瞬間笑開了花。

  不待利國代表多問，他也被送出了別院。

  季微涼走回老槐樹下，拍了拍它的樹幹，一個蒼老的靈魂浮現。

  「辛苦你了。」那是凌父的聲音，當初他定下那個獻祭計劃，他自己自然也在其中，他成為了寄生在老槐樹中的靈魂。

  「我那邊的事很不順利，我甚至以為，我沒辦法這麼快拿到萬仞死海的海水……」在季微涼看來，如果不是有那個意外，她這些年都會陪著凌瑾晞，直到他當上西洲魁首。

  「幸好你來了，否則，這個世界可能都會被詭異直播吞噬。」凌父感慨，他作為一個孤魂，在這個世界停留了三千多年，那是極度痛苦的，但是也幸好他留下了。

  「你們的世界有很多外來的力量，看來我的推斷是對的，破窗效應，當一個世界被入侵，就會引來無數的入侵。」季微涼沒有愧疚，「你們世界的坐標早已存在了萬仞死海中，即使我沒有來，你們的世界也會不斷遭遇入侵。」

  「我知道，我翻查了所有史集，確實有許多你這樣的來去者，我不會怪你。」凌父傷感，外來者不可能對這個世界有太深的感情，他們優先考慮的永遠是他們自己，而非這個世界的利益。

  「你怪我也沒用，你們還要靠我熬過這一劫呢。」季微涼冷言冷語，她撩了撩頭髮，「我要嘗試給你們的世界重建一個保護層，我不確定那一定有效。」

  「好，好好好！只要你願意那樣做，我，我們這個世界都會感激你！」老槐樹中的蒼老靈魂很激動，他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他數千年的拘禁就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彌補這個他的世界。

  「需要獻祭，我準備用那個詭異直播中的詭異獻祭，但是我現在的狀況不允許，我需要凌瑾晞的神力。」

  「我會幫你，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

  「好，那就有勞了。」季微涼嘴角綻出淺淺的笑意。

  布局完成了，如今她只需要注視著事情的發展就好。

  多無趣啊，竟然連一個對手都沒有，這一局，權當消遣吧。

  隨著詭異直播的暫停，各國推出了詭異直播勞動法，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可笑，勞動法連現實世界都管不住，難不成還能管的住詭異直播？

  但是各國的高層態度強硬，每個民眾都必須背誦並且通過考核。

  而季微涼要研究的死海海水，也被放進了最先進的實驗室。

  「這，這水非常特別，它幾乎可以融合任何東西，不是腐蝕，是徹底的融合同化。

  我們往裡面放動植物也好，金屬也罷，最終這水都會將之同化，不留一點雜質，而其轉化比例非常低，不到十萬分之一。」

  也就是往一滴水裡投放了數萬斤的物質，那滴水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增長，時至今日，能承載那滴水的，還是只有季微涼本人。

  「嗯，那就是說，如果釋放這滴死海海水，我們的星球，大概只能讓它生長一倍半。」一個科學家面色嚴肅，這東西一旦溢散，那麼不等詭異直播吞噬，他們的世界就得直接完蛋。

  「不至於，我還在，我不會讓它失控。」季微涼定了定神，在修者界，萬仞死海雖然無解，但是不至於能融合土地，不然萬仞死海也不可能在那個世界存在。

  話雖如此，但是各國科學家看季微涼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那東西真的太危險了！

  季微涼嘆口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東西在這個世界確實太無解了。

  好吧，希望在於自己，被背叛，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炎國的人不再來見季微涼，利國人也只能暗中幫她。

  季微涼開始一日復一日的呆在實驗室，從零開始學習研究那些東西。

  直到詭異直播重新開始，季微涼才拿出手機，躺在樹下，享受自己的娛樂。

  「季，你還好嗎？」凌父準備去為季微涼竊取凌瑾晞的神力。

  「他們都離開了，你還相信我嗎？」季微涼側身躺在地上，看著那個老人，她與這個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這人卻為她在這裡等了三千多年。

  如今，這個世界的人都把她看成滅世的魔物，還是只有這個老人，一直守在這裡。

  「人總是很難被別人理解。」凌父很清楚，季微涼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雖然，她讓他等了三千年，但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危險的時候回來了。

  如今的詭異直播死亡率大大降低，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那些因為詭異直播滅國的小國家。

  哪怕是數百萬人，哪怕死在自己面前，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都可以原諒。

  「人也不需要被別人理解。」季微涼笑得燦爛，「不論這個世界的人怎麼想，等我重新凝聚出自己的身體，我會親自去找詭異直播。」

  「……」凌父欲言又止。

  「說吧，反正我不屑於騙人。」季微涼笑得灑脫。

  「你會恨那些人麼？」凌父遲疑著開口，季微涼幫助了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感激她，而是，懼怕她。

  「你會恨一隻螞蟻麼？」季微涼的語氣淡漠，「如果你眼中有高山，就不會在乎腳下的泥濘，雖然不喜歡，但是那些東西無法阻礙我登上高山。」

  「所以，你還是會為這個世界鑄造保護層？」凌父鬆了一口氣，他生怕季微涼因為人們的態度改變了主意。

  「當然，我要做什麼，與這些螻蟻何干，他們感激還是憎恨，與我又何干？如果我被他們影響左右，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季微涼說的是實話，她的一生，足夠這個世界流轉萬世，她放出一滴水就能毀滅這個世界無數次。

  這樣的她，如果還會被這些人左右情緒，那才是她的悲哀。

  「那你為什麼要幫助這個世界？」凌父一邊為自己的世界悲哀，一邊好奇她的動機。

  「為了我的世界。」季微涼並不避諱，「我說過，我也是從其它世界去到那個世界的，如果我的世界，也像你們的世界一樣，是一個已經被很多人知道的獵物，那麼我該怎麼保護我的世界呢？」

  對季微涼來說，這個世界只是她的實驗品，她並不偉大，也不算惡毒，就像試藥的藥企，免費給藥，治好了皆大歡喜，治不好也只是一筆數據和注意事項。

  「你，還想回到你的世界麼？」凌父有些震撼，「你已經變成這樣了，你真的回的去麼？」

  「是啊，對我的世界來說，我也是個怪物吧，但是要回去啊，我回去了，他們才知道，世界之外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季微涼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流浪者回到故土，將故事記述，或許博人一笑，或許一文不值，但是那才對得起她一路的流浪啊。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這一路，你很辛苦吧。」凌父突然覺得，三千年的禁錮，或許算不上什麼痛苦了。

  想要回去，就要變成怪物，變成怪物卻會被故土排斥，她沒有選擇，只能頭也不回地前進。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普通人普通的一生而已。」季微涼笑著靠著老槐樹，不過是相遇與別離，不過是追逐與嚮往，偶爾擺爛，偶爾風光，終究孑然一身。

  「或許，你這樣，已經是神明了。」凌父斟酌著開口。

  「我不是，我只是壽命長一點的普通人而已，你的兒子，凌瑾晞，能掌控這種海水的人，或許會更適合你所謂的神明稱號。」

  季微涼從不覺得自己特別，她當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也無法動用靈力，時至今日，她要動用靈力，依舊需要老槐樹幫忙，她還是她。

  「他，也是因為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啊。」凌父心中苦澀，誰想把孩子培養成世界的災厄，哪怕是殺人犯，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還是殺人犯。

  「萬仞死海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能把他送到這裡……為什麼萬仞死海無法溶解現在的我……」季微涼又忍不住想到了這個問題，她頭疼，索性看向詭異直播，至少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此時的凌瑾晞身邊已經跟了四個人了，除了魏林和葉玄清，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妹，梁春和梁夏。

  「哇，主人越來越厲害了呢！」梁夏捧著臉崇拜凌瑾晞。

  「厲害嗎？我覺得一般般啦。」葉玄清在一旁潑冷水，「覺得他厲害，那是你們沒有遇到過更厲害的。」

  「那你說誰更厲害啊！」魏林討厭葉玄清，非常討厭。

  「他自己心裡知道。」葉玄清笑著靠向凌瑾晞，毫無意外的被他再次躲開。

  凌瑾晞翻身上樹，大樹下三女一男還在鬥嘴。

  劍法，對凌瑾晞來說越來越通透，劍在他手中越來越自由，那就勝，勝下去，僅此而已。

  名譽也好，權勢也罷，如果感興趣，都可以等他拿下西洲魁首之位後去慢慢征服。

  就像一個打遊戲的人，他先完成主線任務，至於其它的，如果耽誤了主線，他可沒得存檔。

  拭劍閉目，凌瑾晞拿起一支玉簡，玉簡中，還是那個背影，她還在舞劍，在每一天對他講解獨孤九劍。

  除此之外，凌瑾晞這一路還買了很多其它的玉簡，其中他最愛聽的，是一個名為懸崖上的金魚姬的玉簡系列。

  裡面的女聲很靜，可以讓人聽得心靜的那種。

  金魚姬已經很多年沒有出新玉簡了，她現存的玉簡都成了各家珍藏，而凌瑾晞也是偶然聽了一份丹基指南，從那以後便一直在留意收藏她的玉簡。

  毫無疑問，這個金魚姬是一個強者，不然她不可能有那麼多神念。

  這個世界的玉簡是奢侈品，必須由專業的玉簡師製作，所謂玉簡師，就是專門製作玉簡的修者，普通的玉簡可以自己慢慢記錄，但是批量的玉簡呢？

  這就需要專門的玉簡師，他們有自己獨特的功法，讓他們可以去整理那些涉及情緒的複雜神念，從中整理出一套可用的功法。

  被抽取神念的人，並不會有任何影響，也不會有任何不適，而那些被複製的神魂，據說有神無魂，只有記憶和經驗，當然也會有那麼一些本能的感覺。

  能大批量製作玉簡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然而這個金魚姬，她的玉簡遍布修者界，當年就是因為便宜，輕易打入了整個修者體系，即使她的玉簡，很多理念和思路都被認為有問題，但是她就是便宜，就是有人學。

  如今金魚姬已經很久不出新玉簡了，大家這才瘋了一樣的收集她的玉簡。

  只要是她的玉簡，價格至少是同類玉簡的十倍。

  凌瑾晞對她的玉簡感興趣，一開始並不是因為她的聲音，而是單純的覺得她的思路更符合自己的理解。

  無數個自學的夜晚，凌瑾晞都是聽著金魚姬的玉簡獨自努力。

  凌瑾晞有些時候，甚至會覺得她也是穿越者。

  突然，玉簡中一個獨特的字音，被認為是錯音的位置，讓凌瑾晞猛地睜開了眼，他拿出另一枚玉簡。

  一個念頭突然沖入他的腦海中……

  凌瑾晞微微顫抖，那是他在興奮，他多了一個小目標。

  「宿主大人，你要幹嘛？」小小系統瑟瑟發抖。

  「我要找這個金魚姬。」凌瑾晞很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要了吧！宿主大人，你不能沉迷兒女私情啊，雖然很多人因為玉簡愛上金魚姬，但是萬一她是個幾百歲的老女人呢？」系統急了，「即使容貌不老，她大你那麼多，不合適啊！」

  「我覺得她和越州的武道之主有關。」凌瑾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那更不用找了，她死的透透的了。」系統十分確定。

  「你那麼確定，你是親眼看見了嗎？」凌瑾晞隨口懟回去。

  「……」系統沉默，系統委屈，系統確實是眼睜睜看著越州的武道之主化為飛灰的，但是系統不能說。

  「不用擔心，我會等當上西洲魁首之後再去的。」凌瑾晞並沒有察覺系統的無言之言，系統經常被他懟到閉嘴，他早已習慣了，系統也習慣了。

  系統暗暗鬆了口氣，不是馬上去就好，如果說金魚姬真的是越州的武道之主，那不就是季微涼麼？

  系統一點也不想它的男主想起那個變態！

  能讓系統覺得變態的，那是真變態，整個越州被她玩得跟手指頭差不多不說，魔界在她手裡也是隨意搓揉，連手指頭都不如。

  大到一族一界，小到一草一木，季微涼的掌控力讓系統都害怕，更別說她咔咔給男主凌瑾晞洗腦了，簡直比洗衣服還輕鬆。

  一個男主凌瑾晞已經搞得系統豬狗不如了，季涼微再來？系統寧可自爆！

  什麼叫絕望，絕望就是系統遇見季微涼。

  主角走得了的劇情，她能毀。

  主角走不了的劇情，她照樣禍禍。

  天道特需，一路亂殺！

  「對了，西洲魁首的劇情還有多少時間？」凌瑾晞問系統。

  「咱們已經打了十座城了，可以直接去西洲鳳凰閣等待最終大比了。」系統如實匯報。

  「反正還有時間，你規劃好路線，我要一路打過去。」凌瑾晞要的是絕對的勝利。

  「呃，要不按西洲榜一路打過去？」系統突然有了一個壞主意。

  「管他什麼榜，打過去就完了。」凌瑾晞對很多事情並不在意。

  人一天只有那麼多時間，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當然要先做重要的事。

  「好的主人，沒問題主人！」系統喜笑顏開，撈出了西洲美人榜榜單。

  區區一個季微涼算什麼？

  只要男主見的女人夠多，季微涼也不過是個怪脾氣的女瘋子而已。

  想著自己的男主廣開後宮，系統非常得意，那麼多年過去了，它最愛的還是江山美人組合——萬里江山，各色美人！

  如果季微涼在，估計會給這缺德系統一巴掌，狗屁的各色美人，讓凌瑾晞開後宮？還不如讓她先開個後宮再說。

  凌瑾晞也不知道系統竟然歪到了那麼離譜的地方，他聽完了那支玉簡，睡意開始上涌。

  同一時間，大槐樹亮起微光，而正在看詭異直播的季微涼一無所覺。

  沒辦法，她沒有神力，她的靈力，在這個世界也完全靠大槐樹支持。

  可以說，在這個世界，沒有凌瑾晞和大槐樹，她不過是一個能見光的幽魂。

  凌父突然發現了自己的不同，一回頭，便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樹下，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爸爸！你怎麼這麼老了？這是我小媽？」凌瑾晞震驚。

  這是怎麼了，他不是才剛剛上大學麼，怎麼父親已經老成這樣了，他幾乎都不敢認了。

  「嘶，臭小子找打！」老凌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三千多年不見，怎麼一見面就憑空污自己老爸清白？！

  「那她是誰啊？」凌瑾晞躲閃著老爸的攻擊，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的季微涼，「真不愛乾淨，竟然直接躺地上。」

  「……」老凌無語，季微涼已經把那個世界發生的事告訴了他，但是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那個世界的人把記憶當紙巾，用完就丟。

  曾經深愛的人，愛到可以為她去死，愛到可以為她在個世界孤旅三百多年，就是為了找她，如今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她不愛乾淨。

  當記憶散去，那張臉還是你愛的麼？

  凌父有些傷感，他也曾深深愛過誰，但是三千年的等待，已經讓他忘記了很多很多。

  現在回想起來，凌瑾晞拉著季微涼跑進學校的模樣，當著他們老兩口親吻的窘迫，恍若昨日。

  朝花夕拾，無限感慨。

  少年依舊，他還是他們的兒子，甚至比當年更青澀，而他深愛的人，早已成為了三個世界的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