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流光

  一個學者上前直接抓起一隻幼崽，問獵妖隊，「很少見啊，這是什麼妖魔？」

  「這是雪石妖，經常裝成白色的石頭，在妖魔邊界很多，其實挺好抓的，就是太弱了，很容易在路上被別的妖魔吃掉。」獵魔隊的修者對這些妖魔都挺熟悉，除了……

  「這個黑漆漆的人形妖獸卻是我們沒有見過的，它應該是個雌性，很喜歡帶小崽子，這些小崽子能活著，全靠它。」

  「哦？你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妖獸？」未央學宮的學者來了興致。

  「嗯，它就在天網邊境附近，估計也是個石妖吧，挺溫和的，抓它的時候它都沒有反抗。」獵妖師抬手示意，下一刻，那漆黑的人形便瞬間消失了一下，然後出現在獵妖師三步之外，「但是它不讓人靠近，任何人靠近它，它都會躲開。」

  「那你們怎麼給它帶上鐐銬的？」未央學宮的學者們好奇，這傢伙一身的鐐銬枷鎖鎖鏈，肯定有人給它戴上吧。

  獵妖師掏出一塊乾糧，原本趴在漆黑人形上的小崽子們便都圍了過來。

  

  獵妖師一個示意，那些小崽子便一起搬起鐐銬，又給那個傢伙加了一層鎖。

  從始至終，那漆黑的人形不閃不避，不怨不怒，就像一塊真正的黑石一樣。

  「就是這樣。」獵妖師無所謂地笑笑，「妖魔嘛，大妖吃小妖，大魔吞小魔，它如果沒有這瞬移保命的本事，只怕早就被吞了。」

  「……」未央學宮的學者們沉默了，妖魔自戮自身，這本就是修者早就知道的。

  當年的赤虹界做的事，如今的越州人大多都還記得，自相殘殺，才是滅亡的根由，作為越州修者，他們再也不願去回想那段恥辱了。

  不論如何，那批妖魔質量很好，未央學宮留下了大半，尤其是那個漆黑的傢伙，大家都默認它是黑石妖。

  過於獨特的特性，讓許多未央學宮的學者都對它很好奇，奈何一直沒辦法抓住它，所以也只能將它放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因為那黑石妖確實安靜平和，不到半個月，未央學宮的人便解開了它身上的大部分鐐銬枷鎖，只剩下一副隕鐵腳鐐。

  可是就在那一天，那個傢伙不見了。

  鏡湖之溿，渾身漆黑的黑石妖站在水中，一群小崽子在它身上爬來爬去。

  彼時，凌瑾晞正在練劍，看見它的時候，凌瑾晞第一反應是出擊，然而長劍卻停在那傢伙脖頸之側。

  「你是……學宮新來的妖奴？」凌瑾晞微微歪著頭，他很好奇，他們西洲從來不留活妖，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安靜又柔和的妖族。

  那傢伙不語，一群小崽子掛在它身上吱哇亂叫，引得凌瑾晞不由皺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傢伙做了什麼，反正就在凌瑾晞皺眉後，那些妖魔幼崽便都安靜了下來。

  鏡湖湖水中，一隻只小妖魔在其中翻滾。

  凌瑾晞這就明白了——它是帶這些小傢伙來洗澡的。

  於是凌瑾晞舞劍，一窩妖魔崽子在鏡湖角落洗澡，那個漆黑的人形站在水月中，靜靜的看著一切。

  一個貪玩的崽子，不知何時游到了凌瑾晞腳下，出於好奇，凌瑾晞拎起那隻小崽子，細細端詳。

  其實妖魔有些挺像人的，但是也有許多不像的，也是因此，妖魔與修者的爭鬥無休無止。

  若說人族的弱者還有那麼點活路，那麼妖魔的弱者就根本沒有機會活，修者的獵殺，高階妖魔的吞噬，它們就像土裡的野菜野草一樣，無人在意。

  抱起那隻毛茸茸的小東西，凌瑾晞踏著水波走向那漆黑的傢伙。

  「喏，它跑遠了，還給你。」凌瑾晞笑得燦爛，月夜中，他卻璀璨如朝陽。

  那傢伙卻依舊不言不語，不動不移，直到凌瑾晞把小崽子放到它身上，它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也就是從那日起，每一天凌瑾晞練劍，它都會帶著崽子去鏡湖梳洗。

  凌瑾晞習慣了，學宮內的學者們也習慣了，反正它沒有逃跑，也沒有傷害任何人。

  月光下，少年舞劍，黑石一般的傢伙就站在一旁。

  舞畢，凌瑾晞飛到它身邊，開始對它絮絮叨叨，「啊，好難啊，未央學宮的課業好重，劍術也好難學，我好像總是做得不夠好，尤其是獨孤九劍，真的太複雜了，裡面說漁網都是武器，真是難以想像，還有天玄的課程，和我在……之前學的完全不一樣，真是讓人苦惱。」

  凌瑾晞絮絮叨叨，那傢伙一語不發，等凌瑾晞說夠了，它便帶著那群妖魔小崽子離開，就像它來時一樣無聲無息。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快得連凌瑾晞都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當月光全部散盡，越州的夜越來越冷，當鏡湖被冰面覆蓋，季家封了鏡湖和淺魚林。

  裹著厚厚的衣服，凌瑾晞呼著白氣，為了他的夢想，他不允許自己脆弱，也不允許，自己思念，他不該再來鏡湖。

  搓著凍紅的手，凌瑾晞告訴自己，他只是習慣而已，習慣了鏡湖的風，習慣了鏡湖的冷。

  又是一夜孤獨，孤獨的練劍，孤獨的回家。

  這是凌瑾晞的選擇，他不是一個願意為別人停留的人，他不是一個能為別人停留的人。

  與其說他享受孤獨，不如說他選擇了孤獨，因為不夠強大，所以選擇強大，他寧可付出一切去交換那強大，孤獨，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代價。

  華珍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凌瑾晞，不由開口，「凌師弟，那麼冷，你還每天來淺魚林練劍啊？！」

  裹著厚厚大氅的凌瑾晞這才抬起頭，笑著對華珍打招呼，「華師姐，你怎麼也這麼晚？」

  華珍晃了一下手中瀕死的小妖獸，「這段時間醫齋那邊試藥的妖獸老是逃跑，我這不是幫忙來看看麼。」

  凌瑾晞微微皺眉，他看著那有些眼熟的幼小妖獸，心裡有一點難受。

  「哈哈哈，你還小，看見這些不舒服很正常，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去抓妖獸呢。」